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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么現(xiàn)在才回來?”少女想知道其中緣由??墒沁@個問題很快又被她拋到一旁。她看著師弟被打得烏青的臉心中泛起一陣心疼。但她覺得這都怪師弟,這是師弟的錯,自己完全不想同他道歉,只希望他的臉能好得快些。
要不等會幫他涂些藥吧?他會讓我來涂嗎?還是他旁邊的那個公主?這些年師弟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星閑從沒想過師弟會和別人走,就像沒想過自己會和別人走一樣。師弟還會由著自己任性多久呢?他會不會真的走了?
老者雖然語氣有些兇,但還是做出了解答?!按丝坛写髾辔赵谖矣^星閣手里,自然能放你爹出來?!?p> 星閑覺得自己失去了力氣,她柔聲問,“那我母親呢?”
老者說,“等你爹回來你自己問他?!?p> 星閑知道爺爺用上這樣語氣就絕不會妥協(xié),于是她看向了師弟,她覺得他應該知道的。只是結果又令她失望了。師弟微微把臉扭到一邊,似乎是要擋住臉上的痕跡。他的聲音中夾雜著他的情緒,他在忍,他在疼,他的聲音一直在顫抖,“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p> 少女后退兩步,覺得身后就是這個世界的邊緣,失足便會落入無盡深淵。她的大腦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像處于混亂磁場中的指南針,漫無目的的瘋狂旋轉卻始終不能給出正確答案??吹綘敔敂v扶著師弟,她覺得這個畫面一點都不真實。他們之間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若是她真的問,灰使徒一定會說,“一起喝酒的時候?!?p> 星閑說,“我一直覺得師弟你是和我一伙的,可是沒想到你和爺爺之間有那么多秘密瞞著我,你們都把我蒙在鼓里。這樣好玩嗎?”她覺得很累于是逃開了。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灰使徒心口一疼,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隨即倒地昏迷不醒……
灰使徒轉醒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間里,自己的床上。左臉的似乎上過藥了,紗布正裹在自己的臉上,一股濃郁的藥味。藥是上了,可終究是有些疼,灰使徒現(xiàn)在才開始擔心自己會不會暫時毀容破相之類的問題,然后就是……師姐現(xiàn)在怎么樣了?她還好嗎?她還在不在生我的氣呀?
灰使徒掀開新被褥正要下床,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床邊還有個人趴在床沿。他在猶豫要不要叫醒她,看見她枕著師姐送給自己的枕頭的時候他便不猶豫了。少女睡得不是很熟。盡管灰使徒已經十分小心,抽出枕頭的時候還是不小心把少女弄醒了,驚醒的少女一連向后退出三四步?;沂雇浇铏C把枕頭抽走。
少女小心翼翼的說,“昨天你吐血了,閣主喂你吃了兩顆藥丸,然后叫我送你回來?!?p> “嗯,謝謝?!被沂雇角那陌颜眍^藏在身后,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我?guī)熃闼€好嗎?”
見鬼,我怎么會知道你師姐現(xiàn)在好不好,我明明一直跟你在一起。不得不說他和他師姐鬧成這樣有自己一份責任,灰使徒是那么大度的人嗎?他為什么不怪我?白繁此刻的心情復雜得很。
灰使徒突然站起身來,少女本能的又縮了一下,但實際情況和少女想的有些不同?;沂雇降恼f,“今天是開始的第三天,你可以去皇宮看看你兄弟們的表演,也可以在這里待著,這里很安全而且有很多可以解乏的書。我出門一趟。
“表演?什么表演?”少女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于是強裝笑臉扯過話題。
灰使徒從衣柜中拿出新衣淡然的走到屏風后換衣服。兩人僅隔著一扇屏風,灰使徒卻毫無顧忌?!敖裉鞈撌窃讷C場表演射箭騎馬什么的。你閑的無聊可以去看看。當然還是待在這最安全,昨天你是登記了的,現(xiàn)在殺你不算犯法,我們已經不受法律保護了?!?p> 說完重點,從屏風后出來灰使徒仿佛煥然一新,只有遮住半張臉的紗布和繃帶顯得美中不足??粗磳⒁鲩T的背影,白繁忍不住說,“你要去找星閑?”
灰使徒愣住了,他問,“你也覺得我現(xiàn)在不該去找她?”
他停頓了很長時間才接著說,“可是我怕現(xiàn)在不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去了?!?p> 少女不解又不甘的問道,“她對你那么重要???”
“對我好的人很多,我想我的生命都應該有他們的一份?!被沂雇桨杨~頭靠在門上,邊說邊笑,“可是師姐那一份最重。如果師姐記恨我,我可能不想活了?!?p> “你喜歡她,想娶她為妻?”白繁只看過小說話本沒談過愛戀,身為花季少女她對這個極感興趣。她想知道話本里說的那些生死相許究竟是真是假?真的有人肯這么做嗎?為了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但是除了做夢之外,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她?!?p> 白繁正想說些嘲笑他的話,可是卻聽到了更震撼的東西。
“我的命隨時都有可能不是我的,我拿什么娶她為妻?我很怕死,可我更怕在死之前就一無所有了。我也不想瞞她,更不想騙她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被沂雇皆谒劳龅目謶趾腿松囊饬x間掙扎,若是自己在師姐心中變成了一個壞人,那自己又該為了誰活著呢?
果真如此,恐怕生死都已不重要了吧。他用放棄的語調緩緩的說,“使徒之戰(zhàn)什么的,我突然不想參加了,我們去把名字劃了吧。這一屆白王候選你們白家至少會占一半,團結一些你們白家獲勝應該沒問題的。有你參戰(zhàn)白家的勝利的幾率自然更高,但是少你一個也未必少什么?!被沂雇阶猿暗男α?,“我只是單純的想利用你活下來?,F(xiàn)在想著那些莫名其妙的算計覺得有些可笑,很多事情怪我沒想清楚,對不起了?!?p> “哎?”白繁有些慌了,“那我怎么辦?不跟你走我應該去哪?”
灰使徒才想起這個問題,擅自把人家卷進來自然是要給個答復的?;沂雇綄⒋采系男孪浑S手扔到一旁,掀開床板。裝滿錢的錢盒還和昨天一樣安靜的躺在那。他把它拿了出來,他笑著說,“這是我這些年存的積蓄。上面的都是些散碎銀子,面額大的都在下面?!?p> 錢盒很是深厚,翻開上面的散碎銀子,下面還有很多銀票?;沂雇竭厡y票展開,擺在地上確認?!坝袃蓮埵f的,七張一萬兩的,剩下的也基本上都是一千兩白銀。我想這些錢應該夠你安穩(wěn)的渡過人生了?!?p> 他笑得有些痛苦,眼睛都迷蒙起來,“不瞞你說,我曾想過用這些錢帶著師姐私奔,可是我怕她不愿意?!被沂雇降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他把銀票重新裝進錢盒,又把錢盒遞過去。送出幾年的積蓄就像送出一塊甜點一樣。
像是為了配合這塊“甜點”,灰使徒艱難的擠出些笑容?!艾F(xiàn)在這些都你的了?!?p> 25
白繁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人,過慣了苦日子的人當然不會放任擺在眼前的錢溜走。她本能的將錢盒接過,握得緊緊的。
她試探著問,“你的處境真的很糟糕?我不是說你和你師姐,我是說你在白國真的混得很慘嗎?你還是使徒哎?!毙睦镞€有一句,你把自己說得那么慘怎么還能存這么多錢!
灰使徒笑出聲來,“黑白兩國是世仇,我黑國王子的身份生活在白國的國都,就像把一只小狼放進獵狗群里。我之所以能活到現(xiàn)在是因為獵狗的脖子上都有繩索,想靠近我的狗狗都被鎖鏈束縛住了?,F(xiàn)在好了,別說鎖鏈,現(xiàn)在殺我都不犯法了!對我躍躍欲試的可不只有使徒大人啊。”
面對自暴自棄的灰使徒,白繁還有最后一句話想問,“你昨天說的那句話你是在說我嗎?”
“有個不在乎你的爹還不如沒有。是這句嗎?”
確實就是這句。白繁在猶豫要不要也給他來一巴掌,畢竟星閑都打了。如果他是拿我舉例子,那么我也應該給他一巴掌。然后,然后我可能就死了吧。她不認為自己襲擊使徒之后還能全身而退。
“不是哦,我說的是我自己?!被沂雇降谋砬槁淠聛?,“黑王是我爹。如果我爹要是真的在乎我,我又怎會流落到異國他鄉(xiāng)?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是逃難過來的。誰知道還沒在白國待幾天就被發(fā)現(xiàn)了?!?p> “逃?”
“對啊,所以我覺得咱倆相比還是我比較慘一些?!被沂雇介_口說,“說到底也是我自己的錯,小時候大家都說我又聰明又有天分,我十歲的時候以為我將來會輕松的成為黑王,于是就說了句大話。然后我的生活就徹底變了,就連活下去都變得十分艱難,不賠上別人的性命我甚至都到不了白國。以前我不知道那些因為幫助我而失去性命的人是怎么想的?,F(xiàn)在想來確實有一些事情比自己生死更重要?!?p> 說完這些他也不打算接著說下去了,他拉開房門就要往外面走。
“喂!”少女大喊道,“如果你昨天那番話是對我說的,我至少要三天才原諒你?!?p> “那我便等上三天?!?p> 少女又說,“星閑姐姐為人單純,越單純的人便陷得越深。她至少要三個月才會原諒你?!?p> “那我便等三個月?!睂τ诨沂雇絹碚f,無論是三天還是三個月甚至三年都沒關系,他只要那個過程,或者說要的是自己心安。
少女接著說,“可是你不一定有命等三個月,你要她親眼看著你被殺嗎?你那么殘忍的?”
確實有這種可能!灰使徒反身回到屋內,重重的關上門,十分認真的說,“那我應該躲起來悄悄的死?”
“你不是說和我在一起存活的幾率最高嗎?為什么不活下來然后再跟她解釋?”
灰使徒帶著委屈問,“她會聽我解釋嗎?”
“我可以幫你說兩句好話呀?!鄙倥畡裎康?,“如果我們最后都能活下來的話?!痹挶纠镎f陷入情網的人都會變笨,看來此言不虛。白繁在心里悄悄點頭。
灰使徒想了又想,最后還是無法說服自己,于是懇求道,“就讓我試一天吧。明天我這個時候就回來?!彼f完便奪門而出,當少女起身開門的時候,灰使徒早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