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陽謀
關其思方才說到小乙三人逃過性命。大有呵呵笑道：“倒是不怕死，卻不知關大夫說的話。”
關其思低聲道：“主公說的是給你珠寶財物，那珠寶財物肯定給你，但你們行刺主公，定是死罪，且又窺見殿內情景，此處是主公的私人居所，能讓你們活著出去嗎？”
關小乙聽了細細一想，父親說的確實有道理，如果不是抱著必死之心，貪戀了財物，自己被殺，與那些財物一塊埋了，他也并不食言。想到這些，頓時覺得姬掘突城府甚深，后脊背掠過一絲涼意。
關小乙蹙著眉頭，似有所思?！案赣H，此事首尾如何，可否細說?！?p> 關其思道：“主公既然帶你們來見我，必有他的道理。我也不再瞞你！”
“那天，主公單獨召見我……”
大有、小多自小混跡在市井鄉(xiāng)間，哪里聽說過朝堂內的稀罕事，聽得起勁也湊攏過來，張口結舌的細聽。
“關大夫，你也是鄭國老臣，寡人知道你從來忠義。自先君以來，矢志東進，頗有功績。如今國富兵強，倘若有事于東方，關大夫意思如何？”
“臣以為當在聃國?！?p> “大膽！”
……
關小乙插話道：“主公為什么那般憤怒？事實上聃國確實被我們兼并了?！标P其思擺擺手止住關小乙，繼續(xù)往下說。
“當時我見主公生氣便打住了話頭，但是，很快主公神色便緩和下來……”
“關大夫不妨細說。”
“臣斗膽問主公，壁壘森嚴、嚴陣以待者易取，還是懈怠散漫、無有防備者易取呢？”
“繼續(xù)說！”
“聃國君主昏聵奢靡，雖系我婚姻之國，可是主公這些年理國惠民，所兼并之地，頌聲載道，人心所向，主公當為鄭國未來決斷?！?p> “關大夫有何良策？”
“臣愿做一個壞人！”
“好好！關大夫如此為國，先君有知也無憾了?！?p> …………
關其思望望關小乙三人，說道：“之后的事情你們都聽說過了?！?p> “我現(xiàn)在明白了?！标P小乙道，“怪不得城內一點風聲都沒有。”
大有小多兀自懵懵懂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有憋不住問道：“關兄弟，你明白了什么？我……怎么不懂？”小多也撥浪鼓似搖頭，連說“不懂不懂！”
關小乙笑道：“然后主公召集群臣商議，父親便第一個站出來主張用兵聃國，主公曾經(jīng)將女兒嫁給聃國，聽父親的話自然大怒，于是父親被定為死罪，后來被殺，頭顱送往聃國，以示兩國情誼篤厚。聃國于是麻痹不備，主公突襲成功，是不是這樣？父親！”
關其思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p> 小多聽著糊涂，就問：“可是關大夫并沒死?。俊贝笥幸沧ザ鷵项^。
關小乙道：“這很簡單！死的人并不是父親，只要換一個模樣相像的死囚，以假亂真就是了?！贝笥?、小多聽了恍然大悟，嘿嘿笑道：“還是關兄弟腦子好使?！?p> 關其思說道：“這樣瞞過了群臣，也正是我說的做壞人的意思。我也被原將軍帶到了這里?！?p> 關小乙問道：“原將軍究竟是誰，為何主公這般信任？”關其思道：“原將軍本是主公的庶子，平日里一副將軍面目，晚間便在這里侍衛(wèi)?！?p> 關小乙四處望望，見另有一個暗門不知通向何處，過去推一把，紋絲不動，招手大有小多過去。三人用力那門仍然巨石一般，上下查看，竟找不到開門之處。關小乙疑竇又起。
關其思笑道：“你們不用費力勞神，我早已注意到。此門機關在外面。這幾年主公常來這見我，只是近來奇怪！”關小乙問道：“怎的奇怪？”
關其思想了想，說道：“主公要來，侍衛(wèi)會提前告知我，在這等待。每次都是如你們一般這邊進來，最近兩次卻是從那邊暗門里出來。我雖有疑，自然不敢亂問。”
父親這么一說，關小乙若有所思，捏捏鼻子，抱了雙臂踱來踱去，大有和小多隨在身后，歪著腦袋瞅著關小乙。他走，這兩人就走，他停，這兩人就停，始終歪頭看著他，不離左右，甚是滑稽。
關小乙禁不住笑道：“你倆又不是我的跟屁蟲！”小多道：“胖子先跟的?！贝笥羞肿煨Φ溃骸拔铱搓P兄弟精頭精腦，不知又有什么發(fā)現(xiàn)，都是腦袋怎么就不一樣呢？”說著摸摸自己的腦袋，又去摸小多。
“胖子，你那腦殼里都是牛油！”小多早一步跳開。
大有冷不丁趕一步去抓小多雙肩，要摔他在地，哪知小多機靈，身輕敏捷，肩膀一沉，身子縮了半截，兩只手早探到胖大有腋下，猴子般撓了兩下。
禁不住小多這一撓，大有癢的不行，渾身扭動。小多一閃身跳到一邊，捂著嘴偷笑。大有不依不饒追過去，你來我往鬧作一團。
關小乙任他倆瞎鬧，搖頭笑笑，也不理睬，徑直走到父親跟前，說道：“父親，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p> 關其思愣一下。關小乙繼續(xù)說道：“實際上是兩個問題。第一、主公為什么單獨召見父親？第二、父親想到的苦肉計主公是不是早就想到？”
關其思沉吟不語，點點頭，又搖搖頭?！叭绻皇歉赣H首先提出來，主公他……”沒等關小乙說完，關其思搶過話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說我不先提自己要做個壞人，主公也會讓我那么做是吧？”
關小乙望著父親，心有所想?yún)s不作聲。
“也就是說，不論我還是主公提出在先，主公早就選定我來做了。”
關小乙笑道：“父親，其實大可不必執(zhí)著這個。即便主公提出也是對父親的絕對信任。事實上，朝堂事件發(fā)生后，對他最有利最直接的辦法就是……”
關其思接話道：“殺死我？”
“對！但是主公并沒這么做，可見得他算是個仁厚之主?！标P小乙說著又捏下鼻子。
關其思又道：“主公對我說，事情平穩(wěn)后，再安排我出來。據(jù)說聃國一部分勢力伺機活動，我若貿然出去恐惹來事端。故而一直在這里藏身?！?p> 關小乙嘆道：“我也有所耳聞，只是這般一來，父親背著觸怒主公的黑鍋，又有聃國追殺在后，真是難為你了！”
關其思呵呵笑道：“你雖質疑主公，畢竟我自己的選擇，不能怪怨他。何況先君和主公都待我不薄，就算一輩子躲在這里我也無怨無悔！”
關小乙望望父親，父親眼睛里顯露出的不是擔憂，而是興奮，甚至是一種自豪。關小乙明白這才是主公單獨召見父親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