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懷志”這個名字在沈銘德的耳邊如同驚雷一般炸響。陳懷志,陳勇毅,高山杏,高伯文,高仲臣,這些人物又在他的腦中過了一遍。他又一種感覺,他覺得這些人的關系是那么的緊密,卻又又很松散。高伯文和高仲臣的關系不管怎么樣,但目前可以看作是一個人。陳勇毅與高伯文合作,又相互提防。高山杏似乎不是被高仲臣或高伯文送進湖邊村的?;馂陌l(fā)生以后,高山杏就去上學了,好像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似乎已經獲得了自由。然而,從故事里發(fā)現(xiàn),高山杏后來又一次主動地參與到了導致自己失蹤的事件當中。陳懷志,這個人似乎也不想沈銘德曾經認為的,是一個被父親拉近來幫忙的人物。高山杏的故事讓沈銘德感覺,陳懷志是主動參與進這個事件的。他們這些人都是被那個看不見的湖,還有那樁“生意”聯(lián)系在一起的。其中好像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老溜。老溜在村里時叫做“老臭蟲”,是賬房先生。后來被榆樹溝村民送進精神病院,隨后又住進了陳勇毅建立的永寧康復之家。
“你還記得陳勇毅是怎么起家的?”沈銘德突然扭頭向楊廣城提問。
楊廣城想了想,說到:“不是說陳勇毅原來跟著一個小建筑公司的老板干活。后來老板跑了,他借了錢,接手了建筑項目。后來就賺錢了嘛?”
沈銘德擺了擺手,說到:“這我都知道。還有什么傳說,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楊廣城舔了下嘴唇,又擺出一副講故事的狀態(tài),說到:“關于陳勇毅的傳說可就多啦。哎?就是他最初接受的那家小公司,就有個傳說。這事兒一般人不知道。我一戰(zhàn)友過去就在那家公司當過保安。說是陳勇毅原來的老板跑路是因為中了邪啦。你想想,當年陳勇毅接受的那個項目多好。要不是那老板無心管理,怎么可能轉讓給他?而且,干房地產,那都是真金白銀。哦,對了,你也差不多是干這行的。那個老板被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以后,就跑路到南方去了。陳勇毅就接收了那個項目。據(jù)說,他拿出好幾樣祖?zhèn)鞯膶氊悂?,通過質押拿到不少錢。那些寶貝,個個是古董,不少都是古代皇宮里的東西。就靠那個項目,陳勇毅就賺錢了。過了幾年,那個小老板回來了。過不多久,小老板就內謀殺了。那人死得不明不白,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沈銘德點點頭??磥恚狭镌陉愑乱愠晒Φ牡缆飞线€真是個“貴人”。想到這里,沈銘德又問:“鳳陽藝術學院和陳勇毅有什么關系嘛?”
楊廣城說到:“鳳陽學院是一所公立學校。至于陳勇毅有沒有在里面摻和,咱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剛才提到過的那個楚瑤倒是藝術學院的名譽校長?!?p> “楚瑤有什么傳聞?”沈銘德眼中放光地問到。
楊廣城撓著頭,回憶似的說到:“人家是大明星,除了一點圈內的八卦緋聞,也沒什么傳說。雖然她也是本市人,但人家基本上也不回來。哎?我想起來啦,有個傳說挺有意思。楚瑤的原名啊,叫做‘楚山杏’。后來,成了明星以后,覺得太土,才改成現(xiàn)在的名字?!?p> 高山杏和楚山杏這兩個一樣的名字真是讓沈銘德浮想聯(lián)翩。兩人的關系似乎非常緊密,不過就算想明白,好像對于整個事件也沒什么幫助。目前,最讓沈銘德困擾的,其中一件就是,誰?又為什么?把高山杏養(yǎng)在鳳陽藝術學院里。從已知信息來看,高山杏是可以鎮(zhèn)壓邪祟的“鎮(zhèn)女”。難道藝術學院里鬧鬼啦?是不是陳勇毅的小少爺獲了“長生”總是看見不干凈的東西?然后在他身邊安放一位“鎮(zhèn)女”來保護他?可是他為什么又把高山杏送進了那個湖邊村呢?
另一見更讓他關心的就是自己的命。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怨鬼”就會來找他。不過楊廣城告訴他的,關于那個小老板的故事都是給他一點想法。當時,已經得了“長生”的陳勇毅是不是覬覦公司的那個項目,就誘惑他的老板去了湖邊村。在村里,小老板得到了和沈銘德相同的烙印,于是跑路了。過了幾年似乎都沒什么事,所以就回到了本市。結果因為沒有消除烙印,沒過多久就被殺害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好像離開這座城市也是個辦法,大不了就移民到國外去。
沈銘德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在大批量死亡。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過度用腦,還是身體已經精疲力竭,他感到困倦得不行了。沈銘德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鐘,已經是25日凌晨兩點多了。他的大腦已經拒絕思考,耳中聽到楊廣城的聲音就像在水里一樣模糊。他轉頭掃視,看見的事物卻都帶有一些殘影。他們坐在楊川病房前不遠的走廊里,走廊天棚上的燈還有幾盞亮著,光線不刺眼,也不算黑暗,正好可以看見走廊盡頭一個人迅速爬過。走廊干凈至極的大理石地面反射著清冷的光,他的耳朵里還能聽見自來水管的滴水聲。那聲音“啪嗒……啪嗒“的緩慢,且有節(jié)奏,如同山洞里的鐘乳石筍滴下的水珠砸在地上的水坑里,又在回聲的作用下被放大。水坑積滿了水,匯流成溪,沿著山坡流淌下來。山溪在山間流淌,經過一片樹林,那樹枝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球狀物體。沈銘德猛地驚醒,把身邊的楊廣城嚇了一跳。他揉了揉眼睛,在楊廣城的肩上輕拍了兩下,然后起身,向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他胡亂地將自己臉上的水珠抹掉,對著洗手間里的大鏡子撫摸著自己的下巴。那些胡茬子已經不受控制地破皮而出了,或許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它們處理一下。一位佝僂著背的男人從沈銘德的身后悄無聲息地經過。他在鏡子里留下的身影讓沈銘德感到好笑。早已經是夏季的時間了,那個男人居然還裹著個厚重的軍大衣,而且大衣的毛領還被立了起來緊貼著面頰,估計是也在發(fā)著高燒渾身感到寒冷的緣故吧。沈銘德在心里暗自揣測著,隨后也跟出了洗手間。他在洗手間的門口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環(huán)顧了一下兩邊的走廊。連個人影都沒有,夜晚的住院部真是寧靜。他回到楊廣城坐的位置,發(fā)現(xiàn)這位老哥依然可以把兩顆眼珠子瞪得溜圓。見沈銘德回來,楊廣城又是找到一些沒頭沒腦的話題,聊了起來。
一位護士,經過他們兩人面前,用一種厭惡的語氣,俯下身來,用從嗓子里擠出的聲音斥責到:“你們別在這里聊了,偶爾也得考慮一下病人吧”。楊廣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跟著沈銘德往電梯的方向走去。站在住院部大門前的廣場上,兩人分別點上一支香煙相對而視。凌晨清涼的微風拂過沈銘德困倦的面頰,帶著一點濕黏,還裹挾著白天的一絲溫度?;蛟S又在尼古丁的刺激下,讓他有了一種重獲新生的錯覺。突然,楊廣城“咦”了一聲,眼神飄向沈銘德身后的頭頂上方。沈銘德也被吸引,轉過頭去。借著住院部大樓周圍明亮的燈光,他看見一個人形的陰影鬼頭鬼腦地從大樓的背光處爬了出來。那種爬動的姿勢熟練又平穩(wěn),攀爬高樓的動作就像在平地上爬行一樣,毫無吃力的感覺。陰影的四肢成蛙形,而當它在平滑的大樓外壁上橫向爬行時,感覺更像一只巨大的壁虎。它全身貼合在墻壁上,伸出左臂的同時也抬起后退,之后將身體拉向前方的時又伸右臂抬左腿。這些動作幾乎就和所有四足動物在地上爬行時一樣,然而這個陰影卻是用這樣的姿勢在墻壁上橫向爬行。這陰影似乎完全不用考慮支撐點,或尋找著力點,它就像被牢牢粘貼在墻壁上一樣。
陰影在五樓的一扇窗戶旁邊停留了一會兒,好像將那窗戶撥弄處一條縫隙。觀看到這一幕的兩人幾乎同時將“那是什么?”的疑問和半根香煙一起拋掉,帶著“它想干什么?”的疑問迅速奔向住院部的電梯。當沈銘德和楊廣城兩人乘坐電梯到達五樓時,只聽見走廊里傳來的一聲短促的驚叫聲。一位護士手掩口鼻摔門而出,逃也似的朝他們的方向跑來。楊廣城不由分說就向護士跑出來的病房奔去,沈銘德緊隨其后。
他們闖進楊川的病房,借助昏暗的光線,他們只見一人安詳?shù)靥稍诓〈采?。病房里什么都沒有。那張病床的枕頭上也是什么都沒有。沈銘德按開了墻壁上的燈,在燈光的照射之下,兩人看見那個枕頭已經被噴涌而出的血液染紅。噴濺出的血跡在墻上形成了一個利劍一般的圖案,一股細小的血流依然不斷地從被子里面噴射出來。被驚呆的楊廣城正想撲上去查看,就被沈銘德一把拉住。然后,他拖著淚流滿面的楊廣城來到走廊,此時,外面的腳步聲一片混亂。幾名醫(yī)院保安和護士跑了過來,大聲叫喊著保護現(xiàn)場和報警。沈銘德拖著楊廣城回到拐角處的護士站,叫喊著要求查看監(jiān)控錄像。他那似乎要吃人一般的恐怖面容讓值班護士手足無措。幾分鐘后,沈銘德又把楊廣城攙扶進了位于地下一層的保安室里。這個房間里已經沒有人留守,好像所有的保安全部出動趕往現(xiàn)場了。沈銘德見這個保安系統(tǒng)似乎和自己公司里使用一樣,便熟練地操作起機器。很快,事件發(fā)生前的畫面就呈現(xiàn)在電腦屏幕上。
正如沈銘德察覺的那樣,夜晚的住院部幾乎毫無人氣。冷清走廊上的一排排塑料椅上只坐著楊廣城和沈銘德兩人。畫面又切換到了楊川的病房里,那大概是沈銘德剛來到醫(yī)院與楊廣城見面時的錄像。那時候的楊川在病床上翻來覆去,似乎是失眠了。沈銘德把錄像快進了一段時間。此時的楊川好像又一次沉沉睡去,他呼吸平穩(wěn),在微光的儀器的光線下仿佛還可以看到病床上的被子有節(jié)奏地起伏。由于監(jiān)控攝像機角度的問題,他們幾乎看不見楊川的面部。沈銘德把臉湊近屏幕,一幀一幀的查看著畫面。好像是想確定楊川在這個時候依然活著。楊廣城也止住了眼淚,癱坐在屏幕旁的椅子上于他們一同凝神查看著。又過了好一會兒,房間內仍然沒有任何異常,他再次快進了錄像。突然,在快進畫面的雪花中,他們看到一個物體的輪廓移動了起來。沈銘德馬上暫停了畫面,然后把錄像倒了回去。兩個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生怕漏掉一絲一縷的細節(jié),如果人類的視線有力量的話,那屏幕此時應該已經被他們瞪碎了。
大約過了數(shù)秒鐘后,他們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從攝像機對面的窗縫中冒了出來。沈銘德覺得那窗戶被打開的縫隙非常狹窄,他并不認為有人能從那里鉆出來。他的話音還沒落,事實就給了他一記沉重的耳光。那個輪廓猶如一片黑影,它扭動著,搖擺著,然后就像一卷紙張一樣舒展開來。沈銘德可以清晰的分辨出那個黑影突出的頭部輪廓,然后在夜視攝像頭的反射下看到那個輪廓上兩個白色光點,那顯然是雙眼睛。片刻,那東西的一只手臂也掙脫了束縛,朝向它前面的,大約兩,三米以外的病床伸去。之后,一件更讓他們匪夷所思,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現(xiàn)了。那條伸出的“手臂“真的像一個會隨著光線的角度而變化的影子一樣被逐漸拉長。同時,那條”手臂“的小臂部分開始分裂,變成了無數(shù)根如同鞭子一樣的東西繼續(xù)接近楊川的頭部。每一條分裂出的”鞭子“都仿佛獲得了生命一樣,蠕動,扭曲地繼續(xù)向前伸展著?;蛟S那不是”鞭子“,或許用蛇或是蟲子來形容,沈銘德覺得會更加恰當。那些分裂出來的東西猶如嗜血的毒蛇一般,在楊川的頭部上方仰起了蛇頭。組成了一個類似于張開的花朵一樣的造型,之后便一口吞下了楊川的頭。楊川在被子里的身體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沒過多久,照在他頭上的東西猛地一扭,就像關閉了收音機的音量旋鈕一樣,床上的抖動瞬間靜止了下來。雖然這監(jiān)控沒有錄音功能,然而兩人卻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他的頭部就被包裹在那東西里,被慢慢地扭斷,分離,摘下。一股股液體從被子里面噴濺出來。這一系列的情節(jié),在場的兩人都不忍看下去了。
那陰影做完了這一切,就像一條蛇一樣從窗縫里溜進來。它站起的身子就跟普通人類幾乎一樣。它走到門口,從門縫將人頭遞了出去。沈銘德立刻切換到走廊上的攝像機。他忽然不由得睜大雙眼,只見站在走廊上的那個人穿著厚重的軍大衣,還用豎起的大衣領子蓋住了自己的臉。這門里和門外的兩人似乎心理素質極好,或許是他們干慣了這種殺人分尸的惡事,居然在門口還攀談了幾句。直到那個軍大衣察覺到有人過來,才用大衣包裹住人頭離開了病房門口。而病房內的陰影殺手卻沒有隨即離開。不久,那位護士走進了楊川的病房。此時,陰影殺手就躲藏在墻壁與敞開的房門間的夾縫里。護士用手電查看了一下病房。無意間她好像看到墻上的血跡,察覺到屋內的異樣。她躡手躡腳地走近了楊川的病床,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就在這一過程中,陰影殺手已經悄無聲息地從她的背后溜出了房間。
陰影殺手并沒有走遠,它隨后便潛入了隔壁的病房內。它在病床上查看每一張病人的臉,似乎是在尋找另一個下手的目標。
“在找什么?”楊廣城盯著屏幕疑惑地問。
“我……”沈銘德以低沉的聲音含糊地說到。
楊廣城:“什么?”
沈銘德忽然變的驚恐萬分地說:“我,是我,它在找我?!?p> 沈銘德一邊驚恐地說著,一邊揉搓自己的右手腕。楊廣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問到:“你是說那個‘鬼手印’?”
沈銘德仿佛沒聽見楊廣城的話??焖俚卦诒0彩依秕獠?,口中念叨著:“楊川。楊川是不是在湖邊被一種力量拉住了。我猜他也被烙印了!高伯文說那是‘怨鬼的印記’。白衣女人說被烙印的人都得死!為什么楊川在醫(yī)院躺了這么多天都沒事?只有今天我來了,他就被殺了?那東西沖著我們倆來的!它想一起干掉我們兩個人!不行,我得走,我得離開這里……”
沈銘德匆匆地走到了門口。突然,他把保安室的大門反鎖了起來。然后他轉身背靠在門上,一臉無助地望著楊廣城,說到:“那東西可能就在門外。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