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夢死說到這里,青衫殿人早已大聲沸騰起來,有人嚷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說青衫殿沒有這個能力么?”
涼夢死置若罔聞,接著道:“或者說,就算有這個能力,也要看肯不肯付出這個代價?我們買東西,都講究物有所值,打架也是這樣。今日,十二夜樓和青衫殿,都想得到無愿草;十二夜樓雖然沒落,今日卻也報了必死的覺悟!若我們當(dāng)真爭起來,我敢說,即使青衫殿贏了,也勢必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涼夢死所言非虛,青衫殿雖是江湖第一魔教,實力強勁,但十二夜樓在短時間內(nèi)就迅速崛起,雄踞無愿村一方,實力深不可測,今番鹿死誰手,實在尚未可知!
青衫四使思量良久,一個滿臉胡須、左袖空空蕩蕩的男子道:“依你說,待如何?”
涼夢死道:“只要青衫殿今日肯從這座島上退出,十二夜樓愿昭告天下,奉青衫殿為主,今后青衫殿但有差遣,十二夜樓必定赴湯蹈火,無有不從!”
涼夢死此言一出,青衫殿人均露出驚異之色。十二夜樓之人面上雖有不忿之色,卻無人出聲。
要知道,在江湖上,一個門派愿奉另一個門派為主,那就是承認自己是為其下屬,那是喪權(quán)辱國、卑躬屈膝之至,一般只有門派之人被屠戮過半、為了保全門派香火不斷,掌門人才會不得不答應(yīng)。從此門派中人,便會在江湖中受人唾棄,因為江湖,會尊重寧死不屈之人;卻會瞧不起茍且偷生之人!十二夜樓提出如此的建議,不可謂不是誠意十足了!
胡須男子道:“空口無憑,十二夜樓如日后反悔,青衫殿可毫無辦法!”
涼夢死微笑道:“那好說。我身上帶著十二夜令,還有十二夜樓的密本,上面記載了十二夜樓所有的財富、兵力、武功招數(shù)等,只要青衫殿答應(yīng),今日我便可將這些交給你們?!?p> 青衫殿眾不由紛紛議論起來。
覺艾道:“算十二夜樓識相,看出我們將來必定會成為江湖第一門派,我們不如給他們個機會,反正我們的目的不就是稱霸武林么?有了十二夜樓的協(xié)助,銷魂殿那幫自詡正人君子的偽善者,還用放在眼里么?”
沙化道:“不妥。十二夜樓對我們俯首稱臣,也要得到無愿草。那說明得到無愿草,他們一定會得到比向我們卑躬屈膝更大的好處。如此重要之草,我們怎能放棄?”
那小女孩道:“可我們與十二夜樓一戰(zhàn),并無必勝把握;而如今日退出,則可不費吹灰之力收服十二夜樓,豈不是穩(wěn)妥得多?”
眾人正爭個不休之時,站在最后的、面色蒼白的少年人忽然伸出了手,示意大家噤聲。吵吵嚷嚷的青衫殿人霎時間鴉雀無聲,他們齊刷刷地看向他,目光里是全心全意的信賴與仰慕。
那少年人開口了,聲音卻與他年輕的容貌不符,帶著幾分滄桑:“十二樓主,你的提議的確很誘人,我很心動。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回答我,我就答應(yīng)你的條件?!?p> 涼夢死道:“請問。”
臉色蒼白的少年人道:“如果拿到無愿草,十二夜樓要許下什么愿望?”
涼夢死臉上顯出為難之色,像是預(yù)感到這場談判難免破裂的結(jié)局,他閉了閉眼,緩緩道:“抱歉,這點,我實在無可奉告?!彼R上像是想要補償一般道:“除此之外的任何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
那少年人笑道:“謝謝十二樓主。但是,除此之外的回答,我都不想知道!”他再一揮手,青衫殿人已抽出劍來,隨時準備戰(zhàn)斗!
涼夢死知道這場大戰(zhàn)再也難以避免,苦笑一聲,道:“罷,我只有一個問題,青衫殿臥虎藏龍,青衫四使,左右護法,似乎沒有你這樣年輕的人物?”
那少年人大笑三聲,終于顯出三分豪氣,道:“我么,我早已不再年輕。我便是青衫殿主——青天!”
涼夢死悚然而驚:“你就是青衫殿主?難怪!”涼夢死心想,青衫殿主雄才偉略,做下無數(shù)驚天動地的大事,一生豐功偉績,在江湖成名少說也有二十年,看起來卻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人,看來是武功修煉到了極致,可以返老還童?
青天手一揮,牙關(guān)里蹦出一個字:“殺!”
霎時間,青衫殿人受了主帥的鼓舞,士氣如虹,銳不可當(dāng),向十二夜樓發(fā)起了進攻!
十二夜樓韜光養(yǎng)晦數(shù)十年,只為今朝,數(shù)十的志氣與苦心一朝釋放,當(dāng)真是勢如破竹、酣暢淋漓!
這一場大戰(zhàn),注定是翻天覆地,你死我活、天下的命運,由今日決定、書寫!
這一場大戰(zhàn),當(dāng)真是戰(zhàn)得日月無光,天地為之變色、風(fēng)云為之涌動、草木為之俯首、百獸為之震顫!那是因為自古以來的至理,弱小屈服于強大,笨拙仰慕于聰敏!
十二夜樓與青衫殿人乒乒乓乓地交戰(zhàn)在一起,各人有著各人的對手:使劍的便對上劍術(shù)好的,用掌的便尋赤手空拳的,用鞭的纏住了鞭法好的,小兵便對小兵,將領(lǐng)便斗將領(lǐng),一時間打得難解難分,難分勝??!
落寂劍法瀟灑飄逸,意境華美,頗有古風(fēng),一招一式之間,仿佛有落英繽紛,鮮花著地,早對上了鳶尾使覺艾!覺艾說話雖囂張跋扈,使劍時卻與本人性格完全不同,嚴守門戶,一招一式,法度嚴謹,潑水不進,穩(wěn)扎穩(wěn)打,寵辱不驚!覺艾毫不輕敵,使的是十分耗費內(nèi)力、修煉時絕不容偷懶?;硶r卻格外有效的劍法“畫地為牢”,此劍法極耗使用者精氣神,使用者劍氣如虹,不斷落在敵人周圍,在敵人疲于應(yīng)對之際,不斷縮小包圍圈,直至劍氣將敵人完全包裹!“畫地為牢”,一旦牢籠畫完之際,敵人將被劍氣斬成十七八塊!落寂與覺艾纏斗數(shù)招,漸覺壓力愈重,劍氣壓得他呼吸也覺困難,他故意腳下一個踉蹌,賣個大好破綻與覺艾,誰知覺艾竟是視若無睹,只是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一步步向落寂逼近!落寂大覺棘手,竟是找不到覺艾一絲破綻,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十二夜樓三長老夜語、夜泣、夜華也分別和青衫其余三使戰(zhàn)在一處,十二位夜主與青衫十二宮主也各出奇招,你來我往,龍爭虎斗,各人都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下手絕不容情,暗器、長劍、毒霧、琴音、虛招、詐招,無所不用其極,招招要致對手死地,這是一場賭上了性命、榮譽、前途與命運的戰(zhàn)斗!每個人都用盡了平生本事,再無一絲一毫的留手與仁慈!
只聽哀鴻遍野,只見血流成河,只聞血腥撲鼻,而局勢,也漸漸明朗!
青衫殿人精英眾多,但往往自負武功,彼此很少協(xié)同作戰(zhàn),他們武功高強,擅長各自為戰(zhàn),單打獨斗;十二夜樓之人資質(zhì)、武功比青衫殿人略低一籌,但他們常年共同作戰(zhàn),團隊協(xié)作能力極強,默契十足,十二夜樓此次作戰(zhàn),已擺出了兩儀微塵陣、九曲黃河陣、誅仙撒星陣等陣法,這些陣法乃十二夜樓多年苦心孤詣而創(chuàng)成,端的是威力無窮,奧妙無方,十二夜樓之人武功雖然略低,但往往數(shù)十人結(jié)陣,一人有難,數(shù)人支援;一人控住敵人,數(shù)人立刻趕上圍困!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
十二夜樓雖依靠著陣法之利,終是比不過青衫殿的武功,漸漸落于下風(fēng)。幾乎每個人都被對手壓制,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能戰(zhàn)勝對手,勉強騰出手來支援同門,而其他人,無一不是在憑著一腔熱血和孤勇,苦苦支撐!但落敗,也是遲早的事!但十二夜樓的人,卻斗志昂揚,決不放棄。即使被打倒在地,爬不起來,他們也會用牙齒死死咬住敵人!若是牙齒因為用力而脫落,他們就用指甲,用石頭,用他們所能想到的一切武器!
照這個局勢下去,青衫殿就是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也將元氣大傷,以殿中人一半的性命為代價!
腥風(fēng)血雨之中,十二夜樓已經(jīng)獨木難支,而青衫殿,卻還有三個人不曾出手。
一個是青衫殿主青天,另二個是青衫殿的左右護法,有情與無情。
十二夜樓也還有一人不曾出手:十二夜樓樓主涼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