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快樂的,只是這快樂的背后卻是道不盡的苦楚。
來棲梧半年左右,她的母親父親先后離世。
那些日子里,她日日落淚。
沒幾日,那些眼淚她也都收了起來。
她說她是王后,還是得守著王后的規(guī)矩。
因著這傷心之事,她的身子也多少有些不好。
傷心起來,她便不管不顧,著一件薄衣,站在寒風中吹著,任誰勸,都無用。
另一邊,母后常對她說,要早日為棲梧王室誕下一位皇子。
她總是應著,可是她心里最為明白,她的身體情況并不允許。
看著宮里一個個孩子出生,她的心里總是有些難受的。
她和嬪妃間的走動少,也就造成那些有孩子的,總是避著她,害怕她做出些什么。
她雖然在她們面前,總是嚴肅端正,卻對這些孩子疼愛有加。
有一次百花宴上,玉嬪的女兒去撿滾到她腳邊的玉鐲。
小丫頭兩歲多,走路不是很穩(wěn)當,直接摔在她的懷里,她身子立刻變得僵硬起來。
她輕皺著眉頭,隨即舒展開來,抬手將予樂扶起來,然后理理衣裙,將玉鐲一并交到她手上。
予樂咧嘴朝她笑著,“娘娘,好看。”
她側(cè)眼,傲嬌地看著身旁的予樂,很快收回視線,很輕地“嗯”一聲。
然后,她輕柔地笑笑,取下一支發(fā)簪贈給予樂。
周遭的人都屏著氣,生怕遭了責罵,怕她怪罪了予樂。
所有人都防著她,怕著她,避著她。
而她,只不過是個裝在王后的軀殼里,柔和俏皮的女子。
她還是抬起頭,淡淡地掃一眼所有人,面上清冷,卻話帶柔音。
“孩子生的可愛。”
那之后,玉嬪便常常帶著予樂來。
她看著孩子在身旁繞著跑,多少能生出幾分歡喜來。
其實,在有嘉年之前,她也曾有過一個孩子。
只是緣分太淺,在四個月大的時候,滑胎了。
她總是責怪自己不夠仔細,責怪自己做母親不夠格。
那之后,她總是郁郁寡歡,覺得這王宮里了無生趣。
身旁的人,除了昭華,蘭清,秋華姑姑,都同她保持著很遠的距離。
她一片真心去待人,而他們卻時刻防著她。
棲梧的生活,王后的職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王宮太冷清了,太孤寂了。就像一只能吃人的野獸,吞沒人心里的光亮和美好的期盼。
她總說她想回南襄,去東亭。
我未答應,她也只是淡淡地提一句。
不只是山高水遠,更是她沒法不顧朝堂上的議論,以及兩國關系。
她說她踏進棲梧王宮的城門時,就明白她回不去了,也出不去了。她就是心里放不下,總是念著。
好在后面有了嘉年,她的臉上又有了笑意。
她把她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傾注在這個孩子身上。
更是把自己唯一的那點活下去的念頭,寄存在嘉年身上。
她說她要看著嘉年好好長大,看著她出嫁,看著她快樂地過完她的一生。
只是,事與愿違。
嘉年不在了,永遠地離了我們。
那之后,她不再多說一句,不再踏出清芷臺一步,日日對著嘉年的長命鎖出神。
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了無生氣。
突然有一日,她來找我,問我,她可不可以回南襄。
她說,如果宮門下鑰前她能跑出去,就讓她走,永遠都不再回來。
我答應了。
赤足,素衣,散發(fā),她從清芷臺一路跑到城門下。
她拼命地跑著,卻看著城門在她的眼前關閉。
她停下,落寞地望著四周高筑的城墻,笑得近乎癲狂。
半月后的清晨,辭兒躺在木椅上,輕閉著眼,溫和的笑著。
這一笑,便是一生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