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熟悉的簪子
我回到柴榮的營帳，卻見里外空無一人，心中思忖：柴榮應該帶著趙乾去向郭將軍匯報軍務了吧。
我點亮桌上的油燈，從袖口掏出一截簪子，在燈下仔細查看。
這正是適才雪花寨主被杜威挑落而摔斷的簪子，我趁眾人不備腳尖靈巧地一挑，將它落入袖中，藏了起來。
那斷裂的一截簪子乃是陶瓷所制，簪子的簪體為白色，晶瑩透亮，端頭刻著一簇梅花，上面涂著淡淡的粉色，翻到花的背面赫然刻著一個小小的“史”字。
果然是史公子的人！
當我一眼看見那女子頭上的簪子就覺得眼熟，因為這根簪子就出自符府的瓷器店。
在汴州，符府和其他世家一起投資做的生意涉及木器、玉器和瓷器。
大公子常帶我去這些店鋪查看情況。
我曾向玉器店和瓷器店的掌柜提設雅間、建專柜的建議，還提出設一個特價區(qū)，每過一段時間就拿出一兩個玉飾做特價的建議。掌柜的聽了不敢馬虎，向大公子匯報后，大公子把我叫去又細細地問了一通，當即要求每個店鋪都按此法實施。
結果，無論是玉器店、瓷器還是木器店每個店鋪都出現(xiàn)了雅間、精品展示柜和特價區(qū)。于是乎，定制飾品、瓷器和家具也應運而生。
這些定制產(chǎn)品都來自雅間的客戶，我就曾接過一些定制飾品的單子。這些客戶提的要求千奇百怪，但有一點相同，那就是：標新立異、獨一無二！
這些定制品里有金鑲玉的墜子，形同花瓣的茶具，還有這瓷制的簪子。要求不一而足，當然價格也就特別的貴。
史公子曾經(jīng)在玉器店定制了一套金鑲玉的墜子和簪子，之后又提出做一套十根瓷質的簪子，要求上面分別刻有十種花形。這應該是史公子要的十大花形簪子之一。
為了他的這套簪子，瓷器店的掌柜火急火燎地來找過我，我也大傷腦筋，因為他要求做的簪子形態(tài)不勻稱，一端要尖細，另一端用料較多，其上雕刻花形，燒制相當困難。
做瓷質的簪子！這明顯是出難題刁難人嘛！
因為單子已經(jīng)接了，瓷器店無法退單，掌柜的找我出主意，看我直搖頭，不禁傻了眼。那段時間，為了這套簪子大公子示意我多看顧瓷器店，我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接了招。
一開始，簪子上的花形做得碩大而妖嬈，我們試著燒了幾窯，都以花瓣變形、燒裂或簪體過燒起泡而失敗告終。
為此，我們改變了這套簪子的設計方案，把花形盡量做小，在簪子端頭雕刻的花只有拇指大，更顯小巧精致，然后對比不同的陶泥進行燒制。
期間，史公子還上門催過一次單。
那日店里的伙計急急忙忙到后院找到掌柜，對其耳語一番。掌柜的聽了不敢怠慢，起身去了前廳。
我當時正為這套簪子的燒制而焦躁不已，見掌柜的不打招呼就去了前廳，不禁疑惑地跟在他的身后，尚未踏進店堂就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
“……我看你們就是浪得虛名！什么雅間精品？一套簪子都做不出來？虧你們還有臉說自己是老字號！”
“公子莫生氣！你看你這單子還有些時日到期，如果到期了我們沒有完工，我們店一定認罰！”只聽掌柜陪著笑說道。
“認罰！你這掌柜看我家公子是缺錢的人嗎？我們就要這套簪子！”那個尖細的聲音怒了，更是拔高了一度。
“掌柜的，這套簪子對我來說很重要！你看，要不我再加點錢，請你務必按時交貨！”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史公子帶人來催單了！我一把掀起簾子，走進大堂。
廳堂里劃出一塊區(qū)域為鑒賞區(qū)，置有座椅和茶具。只見史公子坐在上位，正悠然自得地搖著紙扇，他身后站著一個皮膚白凈的小廝，正怒目瞪著掌柜。
我見他就心里有氣，臉上卻不顯露半分，只是嘻笑著從院子內走出來滿臉關切問道：“史公子這么著急要這套簪子，可是看上了那位佳人，急著去送禮吧？”
史公子見是我，一愣，抱拳說道：“讓符小公子見笑了！這套簪子不才準備送人用的。適才聽掌柜的說，此單可能無法完成，所以……”
他一句話未說完，啪地一收紙扇：“不過有符公子在此坐鎮(zhèn)，我就安心了！”
說完，他意味不明地深看我一眼，然后輕咳一聲，領著猶自憤憤不平的小廝離開。
見兩人離開，掌柜擦擦頭上的汗，說：“史公子這是催單來了，恐怕我們這個單要砸在手上啦！早知道就不接這個單了！”說完，他不禁懊悔地嘆口氣：“這生意剛好轉，又碰上這個難纏的主，唉！”
難纏的主！我不禁皺眉，要在汴州立足把生意做好，一定要和這些世家搞好關系，把每個單都做漂亮，否則后果不言而喻。
為此，我卯足了勁地盯著瓷窯，天天守在瓷器店里，每燒制一窯成品從用料、時長都要記錄，無論是燒生、過燒還是斷裂都要細細琢磨，和瓷器店掌柜、工匠們討論一番。
最后，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終于燒制出了一套通體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簪子。
史公子收到簪子，仔細端詳一番，然后點點頭，掌柜這才松了口氣。還好，他沒有因為簪頭的小花為難掌柜，而是在我們的注目下慷慨地付了酬金，然后命隨他前來的小廝捧著裝了簪子的禮盒大搖大擺地出了瓷器店。
真沒想到這套簪子他竟然都送給了自己的手下。
傳言他有十個得力的侍女，分別在琴棋書畫、武功文治上有造詣。當然這些都是大江叔閑暇時有意無意間透露給我的，讓我對汴州的各世家有更多的了解。
這次他派自己的侍女前來河中城意欲何為？
而且那么招搖地讓自己的侍女戴著這個簪子前來，一定是有用意的！我不禁皺眉思忖。
正想著，柴榮夾著一陣風大步踏進營帳。
“怎么樣？此行可有收獲？”柴榮解下披風遞給我，見我皺眉不禁問道。
我麻利地接過披風掛在書桌旁的架子上：“還算不錯，找到了我要的東西！”
“那，你還皺著眉，說來聽聽這是為何？”柴榮驚訝地問。
我撇撇嘴，心想你管得真寬啊，嘴上卻直言不諱地答道：“因為，今天碰上了一群山賊，而且可能碰巧遇上了一位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