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我的要求
不知是否我看錯了,在篝火的照映下郭威的眼中竟隱隱含著淚光!
我揉揉雙眼,定睛再看,卻見他陰沉著臉,臉上哪里有什么凄色!
“甚好!朝天寺長老與我相熟,你安置他們于那里,再好不過!”郭威朝我點點頭:“說吧,你的心愿是什么?這里沒有別人,不必賣關(guān)子啦!”
我看看郭威的臉色,鄭重抱拳行禮道:“義父,我的心愿很簡單:保汴京城百姓平安!”
郭威虎軀一怔,看向我。
“我聽聞您曾答應(yīng)隨軍士兵,在攻入汴京城后可在京城內(nèi)剽掠一旬!”我沉聲道:“劉承佑用佞臣、信讒言,他最該萬死,但汴京城百姓何罪之有!所以,懇請義父收回成命!”
郭威微瞇著眼,一聲不吭。
“義父,您一直是重情重義之人!對郭家軍眾將士,您視作兄弟手足!那汴京城內(nèi)百姓是我們的同胞,同樣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是我們的家人啊!”郭威仍無動于衷,我雙手抱拳,屈膝下跪:“劉承佑已伏誅,他罪有應(yīng)得!至于汴京城百姓,他們何其無辜!義父,你愿意看到這座城市慘遭生靈涂炭,這片土地上哀鴻遍野的場景嗎?”
郭威的臉上凝重起來。
看來郭威心中已被我說動!我俯首于地繼續(xù)進言:“義父乃仁義之人!我相信義父也不愿看到此場景!”
營帳里一時靜悄悄地,郭威那威懾力極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覺自己的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半響,郭威終于出言問道:“劉承佑已伏誅?你怎么知道此事?”
我忙抬頭回道:“義父,劉承佑被他的手下誤殺,消息傳回汴京,禁軍統(tǒng)領(lǐng)組織了幾個小隊出去搜尋,我得了消息于是混在禁軍中出了城。相信這個消息應(yīng)該很快就會傳出來!”
“斥候已經(jīng)把消息送回來了!”郭威點點頭,示意我起來,又問:“這就是你篤定三天內(nèi)可以攻下汴京的原因?”
我點點頭:“都道擒賊先擒王!劉承佑死了,消息傳開汴京城內(nèi)一定亂成一鍋粥!守城軍隊軍心渙散,而老百姓早就想打開城門迎接郭家軍入城。內(nèi)憂外患之下,何人能抵擋我們這支精銳之師?”
“看來,你已胸有成竹!”精銳之師這頂高帽子讓郭威的臉色好轉(zhuǎn)起來。
我狗腿地點頭答道:“義父,我在汴京城內(nèi)留了幾個暗樁,有了他們,打開汴京城的大門對我們來說就是小事一樁!”
郭威驚訝地看向我:“哦,你還留了后手!看來此戰(zhàn)你勢在必得??!”
我洋洋得意地點頭:“那是自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可不打無準備之戰(zhàn)!”
郭威贊許地點點頭:“兵不厭詐!好,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我不禁大喜過望:“義父,你答應(yīng)我了!”
郭威微笑道:“你可別讓我失望!打下了汴京城,我便答應(yīng)你的這個要求!”
“謝謝義父!”看著老神在在的郭威,我恍然大悟:“義父,您老人家恐怕也不想血洗汴京城吧!我的軍令狀和提的這個要求,也正是合了義父的意吧!”
郭威微微頷首:“老夫并非嗜血之人!”
看來,和我之前預(yù)料的一樣,這是郭威為了帶領(lǐng)軍隊加速攻到汴京城外的權(quán)宜之策。有了我的有福同享的保證,郭威的那些手下當然樂于坐享其成。所以,只要曉之于利,沒有人會站出來反對!
郭威見我喜形于色,提醒道:“只是,你今晚許諾的有福同享,這‘?!捎谐鎏帲俊?p> “義父放心!我既然已做了允諾,定有應(yīng)對之策!”我笑著回答。
只要全城百姓平安,錢財實在是小事一樁!
“沒想到,你還是斂財高手啊!”郭威摸著胡子感慨道。
營帳外靜悄悄的,夜色如水灑在大地上,給大地蒙上一層神秘的銀色。
一個時辰后,當我走出郭威的營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魁梧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柴榮正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子,見我出來忙迎了上來:“跟我來!”
說完,柴榮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在駐軍的營帳間穿行,最后進了外圍的一個營帳。
“說吧,你這次前來意欲何為?”柴榮松開手,冷聲問我道。
“如你所見,我來立軍令狀!”我不卑不亢地沉聲回答。
柴榮聽了,怒道:“我看你不是來立軍令狀的,是來送命的吧!”
“怎么,柴將軍認定我贏不了此戰(zhàn)?”我不怒反笑,聲音里透著徹骨的冷。
柴榮見我神色冷淡,說話語氣不虞,臉色溫和了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你!你說帶一百人三天內(nèi)攻下汴京城,哪有這么容易?還立下軍令狀,如果三天沒有攻下汴京城,豈不成了笑話!”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會失?。繛榱舜藨?zhàn),我可是做足了準備的!”我冷哼一聲道。
柴榮一把抓住我的雙肩,嘆口氣道:“好吧!就算你有把握,也不可輕言立下軍令狀。什么提著項上腦袋來見各位,你有幾顆腦袋來立軍令狀?!”
一年未見,他又蓄上了胡子,那清俊臉龐的下巴、嘴唇上冒出一叢叢青色的胡渣,像是久未打理的花園野草叢生。
此時的他比攻打河中城時更加憔悴。他心里是真的擔心我吧?!我看得出來,他眼中的焦慮不會是假的!
看著眼前熟悉的人,我心里百感交集:“放心吧,我已做好了準備!此次立下軍令狀不過是為了得到全軍上下的支持,得到義父的一個承諾!”
柴榮不解地凝視著我。
我苦笑道:“我曾聽聞為了盡快攻到汴京,義父答應(yīng)隨軍士兵在攻入汴京城后,可在京城內(nèi)剽掠一旬。我請戰(zhàn)攻下汴京,便是為了保汴京城百姓的平安!”
柴榮聽了我的話沉默下來。
“我知道,你憎恨劉承佑,厭惡那些進讒言害了義母他們的文臣。但汴京城內(nèi)的老百姓是無辜的!”我正色勸解柴榮:“那些害人的壞蛋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但無辜之人我們也不能遷怒于他們啊!”
柴榮的臉上無悲無喜,良久才回應(yīng)我:“父帥同意了你的要求嗎?”
我點點頭。
帳篷內(nèi)陷入一片沉默中,油燈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和他臉上的神色一樣悲涼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