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意
朱羽從水里探出頭，頭發(fā)在水面漾開，方懸坐在泉邊的大石頭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你不要像個流氓一樣盯著人洗澡?！敝煊鹞⑽Ⅴ久?。
方懸說：“我沒有看著你洗澡，我只是看你。”
這家伙，鬼話連篇。
朱羽輕哼一聲，故意柔著嗓子說：“你再不走，我就出來了?！?p> 這是威脅嗎？
方懸聳聳肩，撐著自己的下巴，聲音帶了幾分愉悅：“你都不怕，那我怕什么。”
真不怕還是假不怕啊。
朱羽凝視他片刻，忽然探身從泉水里走了出來，從地上抄起外袍披上，再一扭頭，哪兒還有什么方懸，早就跑沒了影啦，只剩那塊大石頭上還有一點(diǎn)殘余的溫度。
小樣。
朱羽得意地昂了昂下巴，神識一掃，發(fā)現(xiàn)方懸躲在樹后低著頭捂著臉，肩膀微微起伏似是在控制呼吸。而后應(yīng)該是感受到了朱羽用神識打探他，又羞又惱地抬起頭來齜了齜牙，臉色一片通紅。
他躲什么?。。?！
又不是沒有看過女子赤裸的身軀，不就是一堆肉嘛，他自己也有啊，有什么好怕的。
方懸又低下了頭，一只手捂著鼻子，暗戳戳地咬牙切齒。
好想看，不敢看，怕被打。
明明連睡覺都不愿意跟他睡，為什么能做出這么大膽的舉動??！
方懸的心中兵荒馬亂，慌得連朱羽都感覺到了，她無語地撇了撇嘴角。
果然是個傻子。
把衣服穿戴整齊后，她腳步輕快地走到方懸身邊。方懸老早就聽到腳步聲了，但他像鴕鳥一樣背靠著樹，屈起腿，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里不肯露臉。朱羽拍了拍他的頭他也不理，推了推照樣不理，直到朱羽煩了，罵了他一句后，他才抬起頭兇狠地道：“陪、我、睡、覺！”
朱羽說：“你三歲?。俊?p> “再不陪就沒機(jī)會了。”方懸說，“要不你給我算算命也行?！?p> 這回朱羽沒拒絕了。
她勾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呀。”
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以至于方懸以為自己聽錯了：“咦，你怎么突然就答應(yīng)了？”
“你都舍命陪我了，我?guī)湍闼銈€命又如何?！敝煊疠p輕捏起一小縷方懸的頭發(fā)，用靈力斬斷后，握在了手里，“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我雖然不會同你結(jié)為夫妻，但你的感情我也不會否認(rèn)。”
“那你的感情呢？”方懸打斷了她的話。
朱羽怔了怔。
“愛啊恨啊糾結(jié)啊煎熬啊，都是自己要渡過的難關(guān)，別人幫不了你一絲一毫?！狈綉业恼Z氣平淡無波，“我確認(rèn)我自己的心意了，那你呢？朱羽。你的心意呢？你當(dāng)真是對我……一分一點(diǎn)的感覺，都沒有嗎？”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也不會信。
“你要我說什么？你想聽什么？”朱羽反問回他。
“你說什么我就聽什么?！狈綉艺f。
……
……
“好。那你聽我說?！敝煊瘘c(diǎn)了點(diǎn)頭，“我第一次看見你手背的刺青，發(fā)現(xiàn)你是魔族的時候的確有考慮過要不要趁機(jī)殺了你。后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沒殺，你醒了，而且你還反威脅回了我?！?p> 聽到往事，方懸羞赧又驕傲地笑了笑。
“接著你還對我做了很多出格的舉動，我本應(yīng)該怪你，但我一想到你就是個瘋子和傻子之后，又覺得怪你沒有什么意思?！敝煊饠偸?，神情幾分無奈，“你連常識都沒有。”
方懸笑得更歡快了。
“就像現(xiàn)在，滿臉傻氣。你這么一個傻子，除了臉長得好，好像也沒什么優(yōu)點(diǎn)了?！敝煊鹜崃送犷^，“護(hù)短勉強(qiáng)也給你算上吧，就兩個優(yōu)點(diǎn)，沒有了?！?p> 方懸覺得自己好像被罵了，但他沒有證據(jù)。
“沒有優(yōu)點(diǎn)?！敝煊鹩种貜?fù)了一遍，神情驀地變得哀傷，“為了救我奮不顧身，方懸你知道嗎，我對這種行為沒有抵抗力?！?p> 方懸哦了聲。
“因?yàn)槟阋郧皭鄣娜藶榱司饶愣?？?p> 此話一出，朱羽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切。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也不會為了救你而死，我只會為了自己而死?！彼酉聛淼倪@句話，又把朱羽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不要莽撞救我，我真是怕了這種行為了?！敝煊鸫蠹s是在笑著的吧，她說，“人啊，活著的時候只有三四均重，死了，卻沉得像壓了一座山那樣。”
“是你這么覺得而已。”方懸攏了攏自己的頭發(fā)，“人死了，皮囊燒掉，連魂魄都能打散，這樣下去哪還有什么重量？連一粒沙都比它重。所以不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是啊，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朱羽伸手覆上方懸的面頰，掌心冰涼，指尖顫抖：“我答應(yīng)你了。”
方懸眨眨眼：“答應(yīng)什么？”
朱羽沒有用語言回答他，而是壓住了他的肩膀，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方懸倏然瞪大眼睛。
這家伙……！
他不經(jīng)大腦，張嘴想說些什么，朱羽便按住了他的后腦勺，一雙眼睛盈盈如水，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霸道。
這小畜生，平時都是任他放肆，這回她也得放肆一回。
“你……”
方懸好不容易才抓了個空子憋出一個“你”字，隨后又被朱羽壓了下去，她五指深深地陷入方懸的黑發(fā)中，于是方懸不再掙扎，而是一轉(zhuǎn)攻勢，不輕不重地咬了朱羽的嘴唇一下。
他愛人的方式，或許真的會給人壓力吧，但只要這個傻子沒有壓力，那又有什么所謂呢？
方懸眼神不再茫然，他閃閃發(fā)亮地看著朱羽，只有這個人是于他而言不同的。
他不愿為了朱羽去死，他卻能為了朱羽而活。
纏綿的發(fā)絲終于分開，朱羽用拇指抹了抹嘴角，定了定神。她滿臉酡紅，眼神帶著點(diǎn)情迷意亂，內(nèi)心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先復(fù)仇，再過日子。
以前被關(guān)在仙華峰的時候，她是哀莫大于心死，親人全都死盡，連師祖都犧牲了自己只為把她困住。她做什么都無所謂，就算想著要復(fù)仇，也是抱著得過且過的態(tài)度，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她身邊綁了很多無辜的人，命運(yùn)的車輪滾到這里，只能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