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最后的告白
“呼——呼——”
急促的喘息,大片大片的汗水從額頭滑下,林秋掙扎背靠墻壁坐起,心中一片苦澀。
雖然暫時逃出了被吃的下場,可現(xiàn)在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接下來要怎么辦?
從“木子老師”的言語間不難聽出,這個灰色學校內(nèi)可不止它一個這么怪物。
而且,他和神谷理紗逃去體育館這段時間教學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短短這么一點時間人就全死了?
灰色迷霧依舊籠罩著地獄般的學校,沒有一點要消退的跡象。
寂靜無聲,宛若死寂的囚牢。
林秋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沉,意識在劇痛的清醒過后,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昏沉感。
“不能昏過去!”
完好的右手使勁抽了抽臉頰,林秋一寸一寸往旁邊挪著。
神谷理紗還在教室里,以他現(xiàn)在這幅樣子根本不可能自由活動,只能指望神谷理紗幫忙,不然,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可是,越挪動,林秋越感覺到腦袋不同尋常的昏沉,疼痛化作了深沉的睡意襲來,眼皮都有些睜不開了。
也許是疼痛過后的精神疲憊,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在挪動不過三米遠來到教室門口時,那昏沉之感再也抵擋不住,雙眼慢慢閉上,殘破的軀體終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天池君?天池君!”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叫自己,林秋費力的想要睜開眼,可惜最終只是動了動手指,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
“唔……我這是在哪?”
半夢半醒間,林秋心底發(fā)出疑惑,像是睜眼看到了什么,又像閉著眼什么也沒看到。
這里是一片未知的地域,沒有光線,沒有任何物質(zhì)。
只有亙古的黑暗和無名之霧。
“咚~咚~咚~”
一陣陣急促的鼓音好像從遠方傳來,林秋聽不太清切,好像是有,又好像是沒有。
緊接著,一道悠長但卻極度刺耳的單調(diào)笛音清晰出現(xiàn),伴隨著還有無數(shù)毫無意義的瘋狂嘶吼若即若離的襲來。
“什么東西?”
林秋更加疑惑。
“林秋,林秋!你快醒醒啊!嗚嗚嗚……”
忽的,這一切不明的音調(diào)化作一陣哭腔,聽力逐漸清晰,林秋聽到身旁有人在叫自己。
“林秋!”
清麗悅耳的聲音漸漸變得嘶啞,但依舊不停的在喊著。
軀體的感知漸漸回歸,疼痛驟然襲來。
“嗬——”
林秋雙眼猛然瞪大,長長倒吸一口氣,如同溺水之人被救上岸。
“林秋!你醒了,你終于醒過來了!我…我還以為……”
少女的聲音驚喜異常,隨后立馬又變成了哭腔。
恍惚的意識,迷蒙的視野迅速清晰,視線的正上方出現(xiàn)了一張淚水與血水交織的圓潤小臉。
林秋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嗯……終于醒了?!?p> 少女不是別人,正是神谷理紗,林秋此刻腦袋正枕在她的大腿上。
“你,你怎么樣了?”
神谷理紗用力抽了一下鼻子,看視線落在林秋那斷了一截的左臂,滿是焦急與擔憂的問道。
“咳咳,有班長大人的膝枕續(xù)命,暫時還死不了。”林秋又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右手覆上神谷理紗捧著他臉的手背。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貧嘴?!鄙窆壤砑喰χ袔Э?,金豆一滴滴落在林秋的臉上。
“呵呵,你沒事吧?”慣例調(diào)戲完對方后,林秋問起神谷理紗的狀況。
他現(xiàn)在沒法集中精神查看對方的san值,醒過來后,三處斷肢的極致疼痛更加清晰的傳遞到腦袋里,他現(xiàn)在還能說話都已經(jīng)是意志堅定了。
“我沒事?!鄙窆壤砑啌u搖頭。
“你還記得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嗎?”林秋不相信,皺眉問道。
san值降到了十多點,人都仿佛變成了傻子,怎么可能沒有事。
“記得?!鄙窆壤砑嘃c點頭,臉色流露出痛苦。
“別!別說,也別想!”見她這幅樣子,林秋立馬想起了村木友田的先例,右手一把摟住對方的腦袋按在懷里,低聲在其耳旁勸慰。
神谷理紗被林秋突然的動作弄得身軀一顫,半響后才在林秋懷里悶聲道:“林秋君,你先放開我?!?p> 見其沒出問題,林秋便松開了手。
“我昏迷多久了?”林秋歪頭打量四周。
他們目前依舊在教室里,滿地血液殘肢,大門緊閉。
“大概有一個多小時了?!鄙窆壤砑喺f著,雙手放在林秋腋下用膝蓋挪步,將林秋搬運到墻壁旁坐下。
途中林秋忍不住痛的發(fā)出一聲聲悶哼,讓神谷理紗不斷低聲道歉。
“沒事。”林秋靠著墻壁,笑著安慰對方,只不過因疼痛而不斷抽搐的嘴角顯露其并不是真的沒事。
神谷理紗沒哭了,定定的看著林秋,滿是血水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只不過干凈的雙眼卻滿是愧色,看得林秋心里一突。
這丫頭干嘛?還把膝枕給收走了,不會……
剛想著,神谷理紗忽然起身走到講臺處,在一側(cè)奮力的推著講臺。
“哎!你干嘛?!”林秋驚愕發(fā)問。
神谷理紗悶頭推著不回話,無論林秋再怎么發(fā)問也是一聲不吭。
“臥槽,你倒是說話啊。”林秋看著講臺逐漸推到自己身前,隱約有些明白這丫頭要干什么了。
神谷理紗轉(zhuǎn)到講臺后側(cè),一邊低頭賣力推著,一邊低聲道:“林秋君現(xiàn)在行動不便,就先藏在這里,我去外面找找,看有沒有出路?!?p> “什么意思?”林秋眉頭一皺。
“別擔心,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丟下你的,絕對不會!”神谷理紗聽到林秋的嚴厲喝問,嬌軀一顫,連忙解釋,只不過依舊沒敢抬頭。
“他媽我是在擔心這個嗎!”林秋突然爆發(fā)了,面容因憤怒而扭曲,“你知道現(xiàn)在外面是什么情況嗎?!?。 ?p> “那是地獄!”
“全死了!幾千號人全他媽死了,你沒看到這些尸體嗎?!”
“你去了就是白白送死……”
“我看到了!”
一道尖銳之聲打斷了林秋的喝問,神谷理紗猛地抬起頭,那張精致的小臉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她看著愣住的林秋,一邊抽泣著一邊大聲喊道:
“我全都看到了!”
“可是那又怎樣?難道我們就這么等死嗎!
“我不想讓你死!”
“你……”林秋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有些歇斯底里的神谷理紗。
“你現(xiàn)在動不了,只能我去了?!鄙窆壤砑営眯渥幽艘话涯?,淚水沒抹掉,倒糊了一把血漬,不過她不管不顧又咬牙繼續(xù)推著講臺,“我知道我沒什么用,你說的對,我肯定會死在外面,可是你也說過,如果有人死了我們就會忘掉對方?!?p> 她定定的看著林秋,面容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既然這樣,就讓我死在你前面吧。請原諒我的自私,我,我不想忘記你……”
“理紗……”林秋忽的感覺鼻子有些發(fā)酸,他自己也清楚,所謂的逃出去只不過是他的一廂情愿而已,死神的鐮刀切斷了他的三肢,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林秋吶吶問道。
理紗這翻番話不似表白更勝表白,他也不是傻子,理紗對他抱有好感這件事他不可能一年多下來都不知道,每天不去煩其他那些差生,整天來煩他。
可是,原本他以為這只是一種青春的懵懂感情,可為什么對方要做到這種地步?
即使在死亡的壓迫力下,也要坦然死在他之前?
“為什么?”神谷理紗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在回憶著什么,“也許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就讓……讓我喜歡上了你?!?p> 少女主動開口說出這個,難免羞澀,耳垂紅透眼神躲閃,不過或許是因為目前的處境,神色馬上坦然了起來,滿臉甜甜笑容的喃喃道:
“那是開學的時候,爸爸因為忙去炒股了,連來送我的時間都沒有,我第一次來大城市,我很怕,也很慌……直到你找到了我……”
林秋恍然想起什么。
那是一個每年照常開學的四月季,櫻花盛開,他也迎來了自己初次的日本高中生涯,剛進校門時便見到了傻乎乎站在校門口的神谷理紗。
“嗨,這位同學,你是來報名的嗎?”他滿臉笑容的上去搭訕。
“嗯……嗯,你是學長嗎?”艷麗的大紅裙子穿在她身上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即使羞澀的低著小腦袋,也難以掩飾其精致無暇的臉蛋。
他當時就來勁了,沒想到剛進學校就給他來了這么一個驚喜,他趁此應(yīng)下說自己是學長,然后帶著她一路完成報名,登記,領(lǐng)取物資等事情。
一路上,作為一個油膩中年人,他沒少調(diào)戲這個青澀害羞的小姑娘,直到幫她處理完所有事后,他才告別。
“學,學長,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臨走時,小姑娘捂著自己的肚子怯生向他問道。
“哦,我叫天池林秋,你叫神谷理紗對吧?!彼豢谝е姘瑴啿辉谝獾幕卮?,然后看到對方捂著肚子,想著對方半天忙活下來應(yīng)該沒吃東西,便笑著把咬了一口的面包遞了過去。
“我剛才買的時候你怎么不買呢,也不跟我說,吶,給你?!?p> “人太多了……”小姑娘怯怯說著,看著咬了一小口的面包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他當時也沒在意,調(diào)戲完后就自個報名去了。
然后等到正式上課的那一天,他倆再一次碰面。
這一次不是再叫學長學妹,而是班長大人和天池同學。
……
“老師讓我當了班長,讓我?guī)兔芾戆嗌贤瑢W,林秋君還是一樣的調(diào)皮和令人討厭,每次都把我氣走?!彪m然是這么說著,神谷理紗的臉上卻滿是憧憬的笑容,
“原本想著,我一定可以幫你把成績弄上來,然后我們還可以當同班同學,還以當你班長,可以每天名正言順的煩你,也可以讓你繼續(xù)叫我班長大人?!?p> 說完,想到現(xiàn)在的處境,神谷理紗笑容變得有些難看,遺憾的雙眼慢慢低垂,“你肯定不記得了吧……”
“我當然記得!”林秋驟然大聲說道,右手撐在濕滑的地面,斷裂的雙腿撥動,掙扎著想要起身,焦急的大喊道:“你別想丟下我一個!今天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神谷理紗神色一愣,隨即甜甜一笑,眼淚卻再次決堤,“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林秋君能這么說,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呢?!?p> “怎么會!我最喜歡你了??!”視野有點模糊,濕咸的液體滑進嘴里,林秋幾度想起身卻每次又滑下去。
“你別走!有什么我們一起面對??!”
“不行呢~”神谷理紗只是笑著搖頭,講臺一點點的籠罩林秋,“林秋君能藏下我獨自去面對怪物,那我也可以。而且……”
“就算是再小的幾率,我也想要林秋君能活下去呢?!?p> 講臺徹底籠罩住林秋,四面徹底封鎖,隔絕了光線,也隔絕了神谷理紗的身影。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