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暖看向蘇沉,在蘇沉清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那張兔子的臉,可愛是怪可愛的,但讓自己一下子想到夢里那一幕。
可我究竟是一只兔子啊。
花知暖抖抖自己的耳朵又搖搖尾巴尖,費力的用小短腿點一點自己的鼻子,這會蘇沉竟然看懂了,問:“你是不是想說,你是只兔子,怕影響我?”
確實是有這個擔憂,再說,自己這莫名其妙跟他回去干什么?是當他的小廝還是當他的馬夫啊?是在他那邊當個食客,每天除了“吃吃吃”發(fā)揮不了別的作用?
這個,人生還是不能這么頹廢只知道騙吃騙喝的,雖說自己確實是一直在蘇沉這里騙吃騙喝。
“不會啊,我住的地方很安靜,不經(jīng)通報沒有人會進去的,只要你不想,那些人見不到你的,你可以化成人形,也可以就是現(xiàn)在這個模樣,都可以?!?p> “京中我的房子很大,有假山有花園,有荷塘,你不是喜歡秋千嗎?回去就讓人給你扎一個。”
小和尚,你這么誘惑兔子是不對的。
花知暖把頭埋進前肢,默念萬象皆空。
“真的不準備去嗎?你自己不也是說想去京城看看嗎,這不是恰好?!?p> 這能一樣嗎?兔子堅定地沖蘇沉揮揮爪子。
若是自己去京城那說好聽了叫修行,是要自紅塵中走一圈,處處留心又纖塵不染,再不濟也叫見識了風俗人情領略了江湖,講究的是一個片葉不沾身,講究的是一個無緣可牽連,要是跟著蘇沉馬車回去,那我們這緣分怕是等蘇沉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有牽扯的了。
想想還真是讓兔惆悵,原本是奔著還恩了結(jié)的心情回來的,結(jié)果在蘇沉這里化了人形,怕是命緣簿子上添了不知道多少筆。
兔子舉起右爪,在空中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O,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在我們之間比劃出一條線,然后不留情從中間切斷。
蘇沉也不知道看了半天還擰了眉有沒有看懂,看樣子是沒有的,他一開口自己就意識到事情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發(fā)展。
“你是說我們之間本應一刀兩斷,但是實在有緣,所以你還在這里?那不就更應該和我一道回去了嗎?說起來,小兔子,你此前不是還一口一個要保護我?”
這句話誠然是自己說過的,誠然自己是有過這個念頭的,可是蘇沉你真心實意地覺得需要一只兔子的保護?那你說趕兔子就趕兔子?
“就算你忘記這件事,但是小,我是不是救過你一回還幫你療傷一回?”
嗯,這件事兔子又沒法否認。
“按照你們妖怪的規(guī)矩,是不是應該知恩圖報?”
嘖嘖,都怪那群沒事喜歡下山看小書生的女妖怪,動不動就“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
一一就按她們的功力,哪里輪得到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男子去救?還不是饞人家身子!
現(xiàn)在好了,妖怪之間心照不宣的規(guī)矩在人類這里都耳熟能詳了,這很容易帶來道德綁架的好嗎?
花知暖依舊無法反駁,只能支支吾吾的哼了一聲。
“那你現(xiàn)在就走,你打算之后怎么報恩?這個恩被你左拖右拖,到時候是不是要連本帶息?”
這句話讓花知暖驚愕地睜大了一雙眼,生平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斤斤計較的人類。
“你是不是還沒想好要怎么報?隨我回去,總歸要和我待著才能找到機會,你說呢?”
嘖,每一句話倒也挑不出毛病,聽上去很是有邏輯。但是一般來說,這不應該是我的臺詞嗎?你把我的臺詞都搶了,男一男二都你來當好不好?
花知暖默默的在自己心里腹哌。
“小兔子,小兔子?”蘇沉直接收起那副拿著算盤收租子的窮酸計較樣,又親親熱熱的來喊花知暖。
什么叫兔欲走而人不讓。
蘇沉這個人類,樣樣都很好,只是頗會黏兔,奈何,奈何。
直到一路坐上馬車回了京花知暖都還飄忽著,這都是些什么事呢?
花知暖看看坐在一邊,不知何時換上一襲加了金絲的黑衣,連頭發(fā)都梳的整整齊齊出來的蘇沉,覺得這一切似乎沒有一件是按照自己原本的預期來的。
“餓了?”蘇沉換了衣著換了造型,看向花知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上揚的弧度倒是別無二致,從馬車里的茶桌下掏出糕點,正是自己曾經(jīng)在曾經(jīng)在他袖子里聞到過的那陣甜香。
彩色的是花朵造型的糕點,其中正巧了也有梨花,小巧玲瓏,色澤喜人,白色的是兔子造型的,和自己上次看著小沙彌做出來的梨花相比,嗯,略好,略好。
兔子低下頭叼住一瓣花,爪子把其余的往蘇沉那邊推一推。蘇沉給花知暖倒了盞茶,看兔子吃完將兔子抱起放在身上,仔仔細細擦擦嘴角,手極為自覺地開始揉兔子的肚子。
回京的這兩天被蘇沉揉得舒坦,花知暖連人形都不想變回去。再說,變成人形在同一輛馬車里多擠得慌,就是蘇沉時常揉著揉著手就往下,這個定位的問題兔子已經(jīng)教育過蘇沉好幾次。
眼看著蘇沉手又往下滑,花知暖不猶豫地提起爪子給了他一下。
“你這只小兔子。”蘇沉收回手,點點兔子的腦袋,將兔子團起來放在膝上,沒多時花知暖便又沉沉睡去。
嗯,似乎又是混吃混喝的一天,睡前花知暖不甚清醒地想。
在回京前一天,花知暖總算是變成了人模樣,換了蘇沉不知何時買的衣服,比此前在寺廟穿的那套青色衣袍還要合身些,花知暖非常滿意地看看鏡子里唇紅齒白少年郎,那個打馬過長街落花滿轡頭的夢想一下子鮮明了起來。
馬車一駛?cè)氤侵谢ㄖ偷炔患暗叵崎_簾子看。
蘇沉原是想阻止,看看花知暖一臉好奇的模樣終是退了回去,不知為何把自己往馬車深處縮了縮。
很快花知暖就知道為何了。
“蘇沉國師”回來的消息像是一陣三月里頭的春風,嘩一下吹開了滿大街的笑顏如花。
馬車就跟有磁鐵似的,吸著手絹子往上落,若是經(jīng)過高一些的樓,還可以看到花落如雨。
處處是嬌聲笑語,處處是美人含情一一這里的許多美人甚至不分性別。
花知暖訝異地看看不知何時掏出一個半臉面具給自己帶上的蘇沉,覺得蘇沉這個舉動猶抱琵琶半遮面反而更生神秘的吸引。
“你怎么這么受歡迎呢?”花知暖用手中折扇挑挑蘇沉的下巴,覺得這幅模樣可愛得緊。
“嗯。”
蘇沉悶悶答了一聲。
“那你府里還一個人都沒有?”花知暖頓生好奇,按理說蘇沉就算是個國師,這架勢也有很多人哪怕不穿衣服都想和他一起。
“我可能反而更喜歡有時候不那么熱情的,那種我就坐在對面她依舊八風不動的更喜歡一些。”
花知暖了然地點點頭,這人嘛,就是這樣,俗稱犯賤。
蘇沉目光從略帶期望又變得木然起來,再次把自己放在搖晃的馬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