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明珠只覺著這家伙在打太極,她咧嘴一笑,不再理會,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
她想著去落霞閣里看看余明霞,便吩咐染冬領著顧懷明去休息。
她和染春去落霞閣,只是還沒進去,就被余明霞的貼身丫頭給攔住了。
“明珠小姐,我們小姐染了風寒,大夫說不能見風,所以不便見客?!?p> 余明珠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她開口說道:“給你們小姐捎句話,有些事情是躲不過的?!?p> 那丫頭唯唯諾諾地點頭,蹬著小碎步回了落霞閣。
余明珠長嘆了一口氣,正準備離開時,
一個衣服打扮頗為不錯的婆子跑進來,她笑嘻嘻地將余明珠拉到二房的主屋,并且奉上了上等的西湖龍井。
這婆子余明珠認識,乃是二房嫡妻蘇氏的陪房汪婆子。
蘇氏為人十分狠辣,很會拿捏自己的夫君,如何和二房老爺在京城,每年過年會隨夫君回蘇州,在余明珠的記憶中,這位二舅母為人十分高傲,自從去了京師之后,回到蘇州便明里暗里高看自己一眼,老太君忌憚蘇家更喜歡自己的二兒子,便不多說什么。
汪婆子對著余明珠說道:“夫人前些日子寫信還念叨著明珠小姐呢,說您成親的時候,她沒來得及回來,心里很是愧疚,所以專門從京城送了一些時興的玩意兒?!?p> 汪婆子一拍手,外面進來一個丫頭,手里拿著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汪婆子打開黑子,里面全都是十分精巧的官造發(fā)飾,其中有一套點翠山紅珊瑚錦繡鳳尾頭面,十分的漂亮。
汪婆子見到余明珠盯著那東西看,便笑著說道:“就知道小姐喜歡,這好東西就是要配美人兒,奴婢活了這么多年,還真沒有見過比小姐長得更美的女子了?!?p> 這老婆子會說話,余明珠喜歡。
“婆婆真是嘴甜,改天到西府來找我喝茶?!?p> “好嘞,到時候小姐可不要攆人?!?p> “婆婆四處打聽打聽,我可是出了名的好客,誰來都不會攆人的?!?p> 余明珠同汪婆婆水的開心。
染春把東西收好,這汪婆子方才收了自己的廢話:“盒子下面有一個東西,是夫人留給小姐的?!?p> 余明珠笑了笑。
“婆婆放心,我回去一定要?!?p> 今日她在東府鬧出來的動靜有些大,不適合在此地久留,她便拿著東西出了東府。
染冬今天覺得小姐和之前老大不一樣,雖然說話還是笑嘻嘻的,可是每句話都好像捅到人心窩子里一樣。
她看了看身邊的染春,染春一顆腦袋低垂著,長長的劉海兒遮住了眼睛,她真不是不喜歡這種心思深沉的人,總感覺像是在背地里陷害誰似的。
染春發(fā)現(xiàn)了染冬的注視,她冷冷瞥了染冬一眼。
染冬頓時有些害怕。
余明珠坐到馬車上之后,方才打開了那金絲楠木盒子的最底層,她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的是一張單子。
余明珠緊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她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顧懷明。
“子夜天羅是什么?”
“來自海外的一種極為珍貴的草藥,據(jù)說有延年益壽之效?!?p> 顧懷明神色淡然,余明珠心里有些不安,她深吸一口氣,然后開口說道:“夫君,要不然我們出去轉轉,正好今日天氣不錯?!?p> 余明珠說這話可不像是在商量,老太君今日必然會到府上去找余萬三,本來余明珠是一點都不害怕的,可是蘇氏給她的東西,卻讓她有些害怕了。
那單子上寫的是蘇家和余家的生意往來,每筆賬,對蘇家都是極為虧損,若說蘇家和余家沒有多少利益瓜葛,余明珠是打死都不信地。
余明珠有些后悔今日的冒進,可是她確實太想證明自己了。
蘇州城外,青山寺旁。
現(xiàn)在不是拜佛的正經日子,所這青山寺外人煙稀少,小沙彌們睡得迷迷糊糊,大和尚幾掃帚把人打醒了。
主仆四人到了這佛寺之中,染冬染春進去添了香油錢,余明珠坐在云松下的一個小亭子中,眉頭緊皺,顯然是有心事。
顧懷明端起一杯茶水,低聲問道:“蘇氏給了你什么?”
“蘇家和余家生意往來的單子?!?p> 顧懷明喝了一口茶,隨意道:“有意思?!?p> 余明珠實在是不知道,哪里有意思了……
但是她還是虛心求教道“我是不是太著急了?蘇家會不會真的抓住余家的什么把柄?”
此時的余明珠就像一個虛心學習的孩子,顧懷明搖了搖頭。
“明年三月蘇家老太爺八十大壽,如今滿打滿算還有半年,蘇家可不止抓住你們余家的把柄,皇帝的把柄都在他手里?!?p> 上輩子余萬三在萬貴妃和太子之間來回橫跳,最終雖然選擇了太子,可是還是給皇帝留了一絲顏面。
萬貴妃只是老皇帝扶持的傀儡,傀儡死了,但是真正犯錯的人卻沒有得到懲罰。
余萬三這算是兩邊都討好,可是很顯然,顧懷明根本不想給黃帝留顏面,上輩子他做的某些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把老皇帝往絕路上逼。
余明珠看著眼前這個只比自己大兩歲的男子。
她無比復雜地問道:“顧懷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顧懷明顯然對這個稱呼有些意外,他放下手中的粗瓷茶杯,對著余明珠說道:“你知道涼山一百零八悍匪嗎?”
余明珠自然知道,那是景盛十三年于河西北涼山聚集的一伙兒悍匪,后被平昌駙馬招安,跟隨平昌駙馬在西北邊地討伐叛軍,平叛成功后,因屠殺無辜百姓被朝廷下令全軍斬首流放。
“我知道?!?p> 余明珠的拳腳師父屠三娘便是悍匪之一。
只是屠三娘從來都不告訴余明珠她以前的事情,她教了余明珠兩年之后便離開蘇州,不知所蹤。
顧懷明娓娓道來,像是在說一件非常輕松的事情。
“那涼山一百零八悍匪多是無惡不作殺人放火之輩,他們是惡賊,可是有比他們還惡的賊,縣衙貪贓枉法的官吏,貪婪勢力壓榨窮人的地主,趁饑荒屯糧漲價的商賈,但比起他們大梁還有更惡更大的賊,金鑾殿里的那些蟒袍玉帶、皇宮里那些金尊玉貴的天人、他們才是最大的賊,這個天下的賊?!?p> 余明珠從未想過,顧懷明居然敢說出來這樣的話,縱使她重活一世,縱使她的見識遠超常人,卻也從未想過這樣大膽的事情。
大梁之人從小便被教導忠君愛國。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可謂是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