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臨行前夜
晚飯過后，我獨自倚著窗臺，看向窗外的萬家燈火。
突然，我心里的那份不舍的念頭，在萬家燈火照耀下，它擴散開來，越來越重。
我想到明天就要離開祖國，我就要出國工作，我的心頭上像壓著一個巨石，它這讓我喘不過氣。
我拿起外套出門，獨自來到小區(qū)門口，我抽出一支剛從超市買來的香煙，隨手點著。
我卻坐在臺階上，就那樣心煩意燥，一根接一根抽著煙。
我平時是不抽煙的，而此時，我抽的也不是煙，那是離愁！
我望著四周熟悉的環(huán)境，我的心里出現(xiàn)一種念頭，我想要把周圍的一切印在心底，我要牢牢記住家鄉(xiāng)的模樣。
當我想家的時候，我就能想起這個熟悉的畫面！
我就這樣傻傻的坐著，呆呆的看著周圍一切，滿心離愁的抽著煙！
此時，一輛行駛的汽車在離我不遠處緩緩停下，而后，車上下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下車后，她對車上的男人說了句:
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走吧，這三個字一飄進我的耳朵里，它就瞬間爆炸。
我的心突然很疼，我胸口喘不過氣。
我的眼淚不由的流下來，我再也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那份難受和不舍。
眼淚瞬間淌出來，我低著頭，蹲在地上，我像個孩子一樣哭泣，盡管，這一年我已經(jīng)三十歲！
白日里強裝的沉穩(wěn)和理智，在這一刻終于翻船！
哭過久久之后，我慢慢恢復過來，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眼角淚痕，揉揉發(fā)紅的眼睛，我起身回家去！
夜里，我躺在床上望著屋頂，我是一點困意沒有，孩子早已經(jīng)熟睡了，他帶著輕微的呼嚕聲。
我輕輕翻著已經(jīng)躺的麻木的身體。
這時候，妻子慢慢靠過來，她輕輕說：不早了，你快睡吧！
我心里知道，在今夜，不僅僅是我，還有她，我們都是睡不著的。
我內(nèi)心特別清楚，睡醒后，我就得出發(fā)，我就得離開家，我是十二分的舍不得睡！
我想要度過一個最漫長的夜，度夜如年的那種！
墻上的時鐘在滴滴答答的走著，時間它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片刻！
漸漸的，我通過窗簾縫隙處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泛白，我心里終是放棄了，不再做那些無用的抵抗。
沉沉的困意襲來，我迷迷糊糊間睡著了。
恍惚間，我見到父親。
父親還是二十年前去世時那個樣子，他滿臉慈祥，他用那只無數(shù)次撫摸過我的臉且是布滿繭子的大手，再次撫著我的頭。
他滿眼笑意的說:
孩子，我離開這些年，你終于長大了，見到你這樣，爹很高興。
被父親撫摸，我趴在父親懷里，想起要出國了，我突然委屈的哭了。
我哭喊著說道：
我不想出國去，爹，我只想做您的孩子，我不要做誰的夫，也不要做誰的父，讓我只做您的孩子吧，爹。
父親突然一改往日的慈祥，他嚴厲的呵斥道：
你長大了，孩子，養(yǎng)家顧家，這是你做為一個男人的責任，我替不了你。
長大，成熟，這是每個男人都要走的路，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長大了，也成家了，你的路要靠你自己走，爹也不能幫你了！
再說，成長這條路，你不是已經(jīng)獨自走了20年了嗎，你要適應成長，勇敢的走下去，孩子。
好了，我也要走了，你勇敢出去闖吧！
說完，父親轉(zhuǎn)身而去，我趕緊哭喊著：
爹，您別走，您別走，我太想您了，再讓我看您一眼！
我追著父親跑著，我想拉住父親的手，我的手還沒有伸出去，父親身影漸漸模糊，慢慢消失！
掙扎中，我一下驚醒，原來這只是一個夢。
我坐了起來，臉頰兩側(cè)熱淚還在，頭下的枕巾已經(jīng)是濕了一片。
我想回味剛才偎依在父親懷里的那種溫暖，可是，我突然卻怎么也回想不起來那種感覺。
也許，是時間隔得太久遠了吧，十二歲那年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年時間。
時間足以讓一切都變淡，那曾經(jīng)烈日的光芒如今變的忽隱忽現(xiàn)，越來越照不亮我的世界，也只有靠我自己發(fā)光！
在我發(fā)呆間，妻子走進屋來，她看著我滿臉的淚痕，她嗓子咽動一下，她像是有什么話要說，終是什么也沒說，一切又被她咽下去！
妻子看著我滿眼淚痕，她走到我的身前，此時，我也從剛才的夢境中，慢慢恢復過來。
她看著我，特別溫柔的說道：我先去上班了，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怕到時候，我，，，，，，
后面的話，她還沒說出來，她的淚水已經(jīng)不爭氣的流了下來，一行行熱淚流下。
瞬間，她的眼淚決提，哭成了淚人。
結(jié)婚九年，這是我們第一次分開，這也是我第一次出門，卻還是去遠在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xiāng)，我們心里怎么能不悲傷難舍！
我下床，我用力抱著她，我看著眼前的妻子。
一瞬間，我覺得她是那么脆弱，脆弱的像一塊玻璃，脆弱的隨時會碎開，我用力緊緊擁著她。
我控制著已經(jīng)在眼圈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安慰著她：
沒事，我半年就可以休假回來了，一到休假時間，我就馬上回來，你別哭了，家里的事以后就靠你了。
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家之主了。
你可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和娘，等我回來。
行了，你別哭了，你快去上班吧，別一會上班遲到了！
我把她支走，是因為我也沒有在她面前離開的勇氣，我也沒有那么堅強！
妻子上班走了，母親要去送我下樓，我趕緊制止她。
我告訴母親：
你別去了，娘，你就在家里吧。
我不想讓年過花甲的母親，看著我遠去的背影。
我收拾好行李，獨自下樓，準備打個出租車出發(fā)。
這時，我的岳母，妻妹，妹夫來了，她們是來送我的。
看到她們，我竟一下紅了雙眼。
我點點頭，一時間喉嚨涌動，我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一群人，沉默走著，剛走到小區(qū)門口，妹夫就要準備開車出發(fā)。
此時，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我的叔叔打來的電話，
在電話里，他要我等他一會兒，他馬上到我家小區(qū)門口，他也要過來送送我！
我等待著，，，，，，
一會兒，街道轉(zhuǎn)彎處出現(xiàn)了我的叔叔，一個六十歲的人了，他竟然一路小跑過來，遠遠就能感覺到他有些氣喘吁吁。
我放下行李，快步迎上去。
叔叔開口第一句竟然問：
現(xiàn)在不遲吧，我怕來不及，一路小跑著過來了！
我回答：不遲。
他看著我，良久，確只說了一句：
行，你去吧，在外面工作注意安全，家里沒啥事！
我重重點點頭，說道：
好，那我就出發(fā)了，叔！
在我轉(zhuǎn)頭的那一刻，出現(xiàn)一個錯覺，我眼里的叔叔和父親的樣子慢慢重合。
一瞬間，我的熱淚又不爭氣的流下，我趕緊低下頭擦去淚水！
父親，我多么想和您再見一面，在這個時刻，一個無助的孩子最想得到就是他的父親的擁抱和鼓勵！
這一個簡單的擁抱，又是那么遙不可及！
看到我低頭擦淚，叔叔伸手拍拍我肩膀，他這次沒有說什么，
而后，他對我擺擺手，示意讓我走吧！
我們一行人坐上車，妹夫把車子緩緩開動，慢慢駛向遠方。
我回頭望去，我身后的城市建筑逐漸模糊，再到慢慢看不到。
就這樣，我離開了武安，遠離了這片生活三十年，熟悉的家鄉(xiāng)熱土！
我經(jīng)坐火車從邯鄲到鄭州，而后，又打車到機場。
在機場取出機票后，我獨自拖著行李，懷著滿心的不舍和對前途的未知，我進入了候機室。
登機時間到來，我隨著人流開始排隊登機。
排隊間，我看著落地玻璃窗外的天空。
我在心里默念:
別了武安，別了河北，別了祖國，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