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興林市警察局,從車上下來后,詹夢宇一眼就看到站在不遠處,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幾乎可以用“失魂落魄”來形容的張慶忠。
帶著些許不可置信向前走,詹夢宇實在難以相信,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正是前不久揚言要把自己逼上梁山,鬧得雞飛狗跳的張慶忠,仿佛很短暫的時間,他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張叔叔?!弊叩綇垜c忠身旁,詹夢宇聲音低沉地吱了一聲。
張慶忠抬頭看向他,蒼白的臉上透著幾分歉然:“夢宇,你來了?!?p> 詹夢宇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或許是善良的本性使然,這一刻,他竟感些許心疼,嘆息一聲,道:“您真的想清楚了嗎?”
張慶忠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一抹苦笑:“是啊,我想好了,就算不為我自己,我也要為了靜雯接受屬于我的懲罰,我不想在她心中是一個沒責(zé)任心的父親?!?p> 見他說話時頗為認(rèn)真的模樣,詹夢宇感到輕松的同時,也伴有一些憐憫,抿了抿唇,道:“聽到你的這些話,我很替靜雯感到欣慰,還好你不是一個喜歡不管不顧的人,知道要為女兒做出改變?!?p> 張慶忠轉(zhuǎn)過頭,眼神黯淡地看了看前方的警察局大樓,長舒一口氣,道:“你說得對,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希望我現(xiàn)在做出自首的決定還不算晚?!?p> 瞧他如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一般無力,詹夢宇的喉結(jié)處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向前兩步,拍拍他的肩膀:“不晚,只要您愿意改變,任何時候開始都不晚?!?p> 張慶忠將視線投向他,眼中無一絲光澤。
街道上熙熙攘攘,天空中陽光燦爛。陪張慶忠聊了一會兒后,詹夢宇便發(fā)自內(nèi)心地道:“張叔叔,我有個提議,大后天就是中秋節(jié)了,您如果自首了,注定會有幾年時間不能和靜雯像以前一樣生活,如果愿意,您回去陪她過個節(jié)再自首吧,至少那樣不會給往后幾年留下遺憾?!?p> 聽到這番話,張慶忠一時間瞠目結(jié)舌,不知該怎么接口,此刻他心中只有對詹夢宇的感恩,感謝他能在自己做了一些壞事之后,以如此寬容的態(tài)度包容、原諒自己。
沉沉地閉上雙眼,足足半晌之后,他睜眼看向詹夢宇,嘆息道:“其實我很想念靜雯,也很想回去陪陪她,可我又擔(dān)心我現(xiàn)在這樣,會讓她見了心里難受。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恐怕后半輩子我再也給不了她富足的生活了?!?p> 詹夢宇聽出了他的自卑和焦慮,深吸一口氣,斟酌一番后,正色道:“您錯了,我要糾正一下,您認(rèn)為的好父親是能給女兒衣食無憂的生活和足夠的存款,但是您有沒有想過,相比車房和存款,其實她更需要的是你的陪伴,這樣能讓她有更多的安全感?!?p>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一雙深邃的眼睛望著面色鐵青的張慶忠:“我想您不在的這些日子,靜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肯定很難熬,如果您回去,她一定會會很開心。反正這么多天都等過來了,只要您端正態(tài)度,向警察一五一十地說出自己做過的錯事,想必有關(guān)部門會酌情處理的?!?p> 聽了他的勸慰,張慶忠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盡管明白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但這一刻他實在控制不住復(fù)雜的情緒。
“夢宇,我沒想到,我那么對你,你現(xiàn)在卻這樣為我著想,實在讓我……”張慶忠語氣中滿是慚愧的味道,說著,一滴眼淚奪眶而出。
看著顯得頗為卑微的他,詹夢宇心如刀割?,F(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去想自己和對方是敵對的關(guān)系,他只是希望深刻認(rèn)識到錯誤后的張慶忠能盡可能地減少對張靜雯的虧欠,至少要減少父女二人留下原本可以彌補的遺憾。
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詹夢宇才不計前嫌地對張慶忠道:“您別這樣,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您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盡可能地為女兒多做些什么,以免未來幾年沒有機會?!?p> 聽過詹夢宇一番勸慰后,張慶忠也想明白了,對于他來說,張靜雯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自從她母親過世之后,父女二人相依為命這么多年,感情有多深可想而知。他不愿讓張靜雯因為任何原因憎恨他,所以,他同意了詹夢宇的提議,長嘆一聲:“謝謝你夢宇,謝謝你啊!”話落,他朝詹夢宇深深地鞠了一躬。
見此,詹夢宇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扶起來:“您別這樣,我只是在為你們父女著想,畢竟靜雯是個女孩子,如果往后幾年她要一個人生活,恐怕會很孤單,您好好陪陪她,跟她好好談?wù)?,這樣也能讓您在里面無所牽掛?!?p> 張慶忠能聽出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頃刻間,心中一陣酸楚,抿著雙唇點點頭:“我知道了,請代我向梁老問好,就說慶忠是個惡人,我對不住她,也對不起你?!?p> 望著他卑躬屈膝的樣子,詹夢宇心里不是滋味,甚至覺得,相比于現(xiàn)在一無所有的他,自己倒是更想看到曾經(jīng)在商界談笑風(fēng)生的他,至少那時的他很快樂。
氣氛靜默了半晌,張慶忠沉沉地道:“那我回去了,再見,夢宇?!痹挳?,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去。
看著他無助的背影,詹夢宇有些不忍心,開口喊了一句:“張叔叔,我送您回去吧?!?p> 話一出口,張慶忠頓然停下腳步,在原地定了定才轉(zhuǎn)過身來,表情凝重地道:“不用了,我不配讓你送我?!?p> 他越是這么說,詹夢宇心里就越難受,不作多想地走上前,認(rèn)真地道:“上車吧?!?p> 張慶忠只覺得自己連說話的勇氣和資格都沒有了,十分尷尬地點點頭,上了他的車。
詹夢宇駕車勻速穿過幾條街道,不多時便抵達了華嶺寶誠別墅區(qū),停穩(wěn)車后,轉(zhuǎn)頭看著下車的張慶忠:“張叔叔,祝你們中秋節(jié)快樂?!?p> 聽到這句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張慶忠一時間竟露出迷惘之色,頓了頓才低聲道:“謝謝,也祝你和梁老、李小姐節(jié)日快樂?!闭f罷,他關(guān)上車門,徑直走向自家別墅。
目視他回了家,詹夢宇嘴角露出一抹舒心的微笑,一邊開車離開,一邊自言自語:“但愿今后一切安好!”
總算是了結(jié)了一樁重要的事,開車走在回家的路上,詹夢宇感覺心如飛鳥般輕松,望著遠處的藍天白云,心中一陣舒服。這一刻,他無疑想將這件事情告訴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
于是,他決定在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右轉(zhuǎn),去向龍盛灣別墅區(qū)。
“姥姥?!蓖崎_詹家別墅大門,詹夢宇帶著喜悅的心情走進來,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此時此刻,正在為中秋節(jié)做準(zhǔn)備工作的梁婉英在廚房忙碌著,聞聲走了出來,見只有詹夢宇一個人,并不見李嘉琪的身影,便疑惑地道:“怎么就你一個人?嘉琪呢?”
唉……又是嘉琪,敢情這老太太現(xiàn)在把李嘉琪看得比她親外孫都重要,無不讓他略感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降低了!
詹夢宇在心中如是想,但感覺周身充滿了溫暖的氣息,淺笑一聲,挑逗梁婉英:“梁董事長,我要向你提個意見,我嚴(yán)重懷疑現(xiàn)在對你來說,嘉琪比我重要多了!唉……此理怎講???!”
見他故作不正經(jīng)的樣子,梁婉英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我何時不重視你了?換個角度說,如果我不重視你,我怎么會接納嘉琪?如果我不重視你,我怎么會這么真心對她?”
平日里,詹夢宇就喜歡偶爾逗逗梁婉英,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結(jié)果都是被她挖苦一番。
今天也一樣,他咯咯一笑:“是是是,我明白,你對她好,就是對我好?!?p> 梁婉英含笑哼了一聲,正色道:“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妥了?”
詹夢宇點點頭:“嗯,都OK了?!闭f著,他的神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有件事我要告訴您?!?p> 聽他的語氣嚴(yán)肅了幾分,梁婉英露出疑惑之色:“什么事?這么嚴(yán)肅。”
詹夢宇同她轉(zhuǎn)過身,走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一板一眼地道:“其實我早就從公司離開了,原本打算去山景之都的,可半路上接到了張慶忠的電話?!?p> 聽他提到張慶忠,梁婉英下意識地變得敏感了幾分:“他說什么了?”
詹夢宇知道姥姥對這件事情一定感興趣,于是當(dāng)下便將從接到張慶忠的電話,到之后去警察局門口見他,跟他正式交談,以及以換位思考的態(tài)度勸慰他陪張靜雯過完中秋節(jié)再去自首,那樣不會留下遺憾等過程一五一十地說給梁婉英聽。
聽完后,梁婉英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或許是對他最好的結(jié)果,只要他愿意改變,一切還能從頭再來。你做得對,雖然張靜雯受她父親的影響,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但我想張慶忠一旦自首,她就注定要孤苦伶仃地過好幾年,這也算是老天爺對她欺負(fù)嘉琪的懲罰吧!”
詹夢宇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轉(zhuǎn)移話題道:“不提他們了。姥姥,明晚孟剛叔叔來參加咱家的家宴,您是不是要大展身手???”
梁婉英微微一笑,道:“這是肯定的。我是這么想的,麗桑集團和明豪集團合作這么久一直很順利,而且在你遇到張慶忠故意制造的困難時,孟叔叔冒險為你力挽狂瀾,這份恩情我們不能忘。除此之外,我和他的交情也保持了很多年,他那個人挺厚道的,值得深交?!?p> “嗯,言之有理?!闭矇粲詈苜澩恼f法,點了點頭,“那明晚我?guī)Ъ午饕黄疬^來。”
“好?!?p> 祖孫二人閑聊了一會兒,梁婉英便起身要到廚房做午餐,一邊邁步一邊問詹夢宇:“你留下吃飯嗎?”
“不用了,嘉琪今天休息,她一定做了午餐,我還是去享受她的手藝吧!”詹夢宇面帶微笑,拒絕了她的提議。
梁婉英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故意嘆息一聲:“事實證明,我這姥姥還是不如女朋友重要?!?p> 詹夢宇知道她是故意開玩笑,而非真的在意,便撲哧一笑:“對我來說,你們都重要?!?p> 話落,梁婉英笑了笑,消失在客廳。而詹夢宇獨自待了一會兒后便起身離開,驅(qū)車前往山景之都別墅。
今天又是李嘉琪的輪休日,所以早上詹夢宇上班時并沒有叫醒熟睡中的她,他知道,因為工作原因,她平時睡懶覺的機會極少,按照她這個年齡來說,睡到自然醒無疑對身體和大腦有益。
當(dāng)李嘉琪從夢中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多了,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才走出臥室,到衛(wèi)生間洗漱完畢,下樓吃了早餐,便開始發(fā)揮一個賢惠女人的特性,將家里打掃得一塵不染、井井有條。
因為知道詹夢宇愛干凈,喜歡待在整潔的環(huán)境下,所以只要是輪休日或者正常休息日,她就會一個人,或者和偶爾同樣休息的他一起收拾房間,讓整棟別墅充滿家的溫馨。
仔細(xì)收拾完屋子,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想著詹夢宇到公司開完會應(yīng)該就會回來,李嘉琪便不緊不慢地走進廚房,做起兩人的午餐來。
事實證明,做飯的水平是熟能生巧的,自從搬來這里和詹夢宇同居后,李嘉琪基本上一周做四次飯,而且是不同類型的。憑著一雙勤勞的雙手和不斷地鍛煉,她現(xiàn)在的廚藝要遠超詹夢宇,可謂名副其實的“美女廚娘”。
聞著從廚房方向飄來的飯香,詹夢宇腳步緩慢地走了進去,趁李嘉琪不注意,微笑著從背后輕輕摟住她:“我現(xiàn)在終于體會到家里有一個賢惠的女人的好處了,我覺得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p> 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李嘉琪驟然回頭,驚恐未定地不滿道:“你屬貓的嗎?走路沒聲音。”
因為上午見了張慶忠,得知他要自首,并且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詹夢宇宛如孫猴子掙脫五行山的重壓一般豁然開朗,在李嘉琪猝不及防之時,一把將她抱起,略微興奮地說:“親愛的,我現(xiàn)在實在太開心了,我們的生活總算要更安寧了!”
李嘉琪被他抱著晃得有些暈,抬手拍拍他,眉頭微蹙:“你神經(jīng)了?到底怎么了?快放我下來?!?p> 詹夢宇將她放下,拉著她的手把先前和張慶忠見面相談的事情言簡意賅地告訴了她。
了解了情況后,李嘉琪也為此感到一陣輕松,就像一片久久烏云密布的天空雨過天晴了一樣,勾出一抹燦爛的微笑:“這就好,這就好!?!?p> 詹夢宇點點頭,笑道:“嗯,你說我原諒張慶忠對嗎?”
“當(dāng)然對了?!崩罴午鞑患偎妓鞯亟涌?,神色認(rèn)真,“雖然他和張靜雯對我們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也傷害過我,但是你看,現(xiàn)在他們得到了懲罰,這就是對我們最好的補償?!?p> 這一刻,詹夢宇只覺得面前這個姑娘簡直是人美心善,盡管張靜雯一次次地欺負(fù)她,甚至走火入魔似地剪斷她的山地車剎車線,導(dǎo)致她摔傷,她都能不計前嫌地選擇原諒。
這樣的女孩,無不讓他深愛。
“嗯,言之有理?!闭矇粲盥宰魉妓鳎硎举澩?。
膩歪了半分鐘后,李嘉琪松開他的手,轉(zhuǎn)身將剩下的飯菜做好,和他相繼端上餐桌,兩人面對面而坐,享受著一道道味道各不相同的可口午餐。
“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和你在一起更幸福的了!”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詹夢宇發(fā)自真心地向李嘉琪說道。
“別往我臉上貼金,我不吃這一套?!崩罴午饕贿厓?yōu)哉游哉地吃著,一邊故作傲然地道。
詹夢宇笑容依然,略表神秘,道:“心情太好了,我決定下午帶你去挑個禮物?!?p> 李嘉琪聞言有些疑惑:“禮物?你不會是又想搞什么花樣吧?”
詹夢宇得意地眨了眨眼,沒告訴她,但卻在心中暗語:“不告訴你,但我想那個禮物你一定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