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心頭一驚，猛得張開雙眼從床上坐起來，精神有些恍惚。黑暗中傳來的說話聲，把他從夢中驚醒?？粗差^柜上的收音機，他才想起來原來是自己昨晚忘了關收音機。他又雙手拍了拍腦袋，掀開被子，雙腳踏上地板，寒冷如冰的地板，讓他的雙腳感到刺痛。走進浴室，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眼的血絲，眼袋下的黑圈。這對于常年從事刑偵工作的他來說，已經(jīng)習以為常。他把臉泡在熱水里，再用毛巾擦干，臉色看起來好多了。
李邵摸著頭上剛剪過的根根短發(fā)，再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距離上一次的案件已經(jīng)過去有些時間了。也正是在這段得之不易的時間里，他進行了大量的體能訓練，訓練程度瘋狂到除了舉重之外，健身房里沒有一個健身器材是他沒摸過的。他喜歡這種劇烈的運動，因為會產(chǎn)生那種灼熱的痛感，讓他忘記思緒。漸漸地，他身形變得越來越瘦，身上的脂肪越來越少，剩下肌肉鋪排在肌膚和骨骼之間。過去的他看起來心寬體胖，如今他開始看起來像是曾在照片里見過的一頭精瘦黑熊，一只肌肉虬結但體型精實得嚇人的掠食動物。
他走進廚房，拿了杯牛奶，走到陽臺，一邊喝著牛奶緩解頭痛，一邊看著外邊，頓時驚訝不己。街另一邊的房子，屋頂全變成了白色，亮白表面折射耀眼的陽光，刺痛他的雙眼。原來今年的第一場雪在昨晚就已經(jīng)來了。他想起了那封信。他偶爾會收到這種信，但那封信頗為特別，里頭提到了漢東。
收音機開始播放兒童成長紀錄片，一個音線豐富的聲音正在熱切地介紹如何培育小孩?！白⒁夂⒆拥钠返?。父母希望他們的孩子都是個好孩子，越來越好，都希望非常的懂事聽話，然后孩子們在學校占據(jù)了一半以上的時間。這要求我們每天觀察孩子。環(huán)境因素非常重要。如果你不注意，你可能會學得不好。因此，有必要為孩子的道德成長，家長必須注意......”
這個說的不錯。李邵心想。
收音機里傳出的聲音開始變的亢奮起來，幾乎是以假聲在說話：“可是為什么很多家長明白這個道理還教不好自己的小孩呢？答案是：言傳身教。許多家長只是一昧的說，而不去親身示范。有些家長，甚至嘴上說著各種大道理，身體卻干著各種骯臟的事。這會容易讓孩子性格成長發(fā)生惡性變化，容易走極端，對誰都沒有好處！”
“那我們要怎么做？”另一個聲音說道。
李邵調整收音機頻道，尋找他最喜歡的鋼琴曲，最后停留在約翰·帕赫貝爾的《D大調卡農(nóng)》上。
門口傳來響亮的門鈴聲。
李邵走進臥室，穿了條短褲，來到玄關，打開了門。
“請問你是李邵嗎？”門外身著天青色工作服的男人問道，一雙清澈得如孩童的雙眼，正透過厚重的眼鏡看著李邵。
李邵點了點頭。
“你這里有霉菌嗎？”男子一臉正經(jīng)地問道，腋下夾著一個塑料寫字板，寫字板上夾著一張印得密密麻麻的表格。
“我想應該沒有吧?！惫f。
“霉菌就是這樣，大家都認為自己家里應該沒有滋生霉菌?！蹦凶訃K了幾聲，抖著腳跟。
“可是——？”李邵的尾音拖得老長。
“可是就是有?！?p> “你為什么會這樣認為？”
“因為你鄰居家里有。”
“嗯哼？所以你認為霉菌可能擴散了？”
“霉菌不會擴散，木材干腐病才會?！?p> “所以說……？”
“這棟房子沿著墻壁建造的通風管道有工程瑕疵，會讓干腐菌滋生。我可以看一下你家廚房嗎？”
李邵讓到一旁。男子快步踏進廚房，迅速拿出一個看起來像吹風機的紅色裝置，壓在墻上，只聽見那紅色裝置發(fā)出三聲短促的尖銳聲響。
“這是濕氣偵測儀，”男子說，看著偵測儀上看起來顯然是指示器的東西，“跟我想的一樣，你確定你沒看過奇怪的東西或聞過奇怪的味道嗎？”
李邵不是很清楚男子指的是什么，便搖了搖頭。
“就好像發(fā)霉的面包表面會有一層東西，”男子說，“還會發(fā)出一股發(fā)霉的味道?！?p> 李邵還是搖了搖頭。
“你會不會覺得眼睛干澀？”男子問，“常常覺得疲倦？還會頭痛？”
李邵聳聳肩：“這些癥狀我都有，而且已經(jīng)很久了。”
“你是說從你住在這里就有了？”
“可能吧，你聽著……”
男子并不聽哈利說話，徑自從腰帶上抽出一把刀。李邵后退一步，眼睜睜看著男子握刀的那只手揚了起來，用力往墻上刺去。刀子穿入壁紙后方的石膏板，發(fā)出一陣令人聽著起雞皮疙瘩的聲音。男子抽出刀子，接著又是一刀，然后伸手將布滿粉塵的石膏板往后扳。墻上現(xiàn)出一個大洞。男子拿出一支小手電筒往洞內(nèi)照去，過大的眼鏡后頭逐漸浮現(xiàn)深刻的皺眉紋。男子將鼻子深深探入洞內(nèi)，吸了幾口氣。
“沒錯，果然是?！蹦凶诱f，
李邵好奇的湊近去看。
“曲霉菌?！蹦凶诱f，“曲霉菌是霉菌的一個屬種，這個屬種的霉菌有三四百種，很難判斷這是哪一種，因為霉菌長在這堅硬的表面上，只有薄薄的一層，肉眼看不到，但聞到這個味道絕對沒錯。”
“這意味著我又要花錢了？”李邵問道，他開始思考上次他和父親資助小妹去出國旅行后，他的銀行賬戶里還剩多少錢。他的小妹有輕微抑郁癥，但按照小妹自己的說法，她只是有點喜歡多情善感。
“花錢消災不也挺好的嗎？”男人聳聳肩說道。
“消什么災？”李邵有點好奇的說道。
“如果霉菌愛你，你們兩個共同呼吸個幾年下來，你就會被它搞得身體虛弱，就像女人一樣，不斷地吸食男人的精氣。”男人打趣的說道，還特意加重讀了“精”字。
“那看來這不是辦法啊，那怎么辦嗎？”李邵問道。
“一刀兩斷！”男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順便把我的錢包也一刀兩斷嗎？”李邵帶著苦笑回道。
“這你不用擔心，物業(yè)報銷，你只要讓我自由進出你家?guī)滋炀托辛恕！蹦腥艘荒樛榈牡f道。
李邵從褲袋里拿出一大把鑰匙，接下其中一個，遞給男子。
“這些信任我？不怕我是小偷？”男人拿著鑰匙說道。
“反正我家也沒什么值錢的，你喜歡就偷吧，我有些事要出門了。”李邵聳聳肩說道。
李邵有點不喜歡早上，因為警局和學校在同一條街道上，每次一大早去警局他都要擠公交，偶爾還會因為人太擠不得不做過站，再調頭換一輛公交車到警局。到了站，下了車，李邵沿著黑色的泊油路走向警局，警局在晨曦的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特別是在前幾年警局大更新中換上來的新玻璃，格外的耀眼。走進警局大廳，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李邵身邊響起。
“李隊，早上好！”
“恩”
李邵看著眼前身著制服的年輕女子，有些無奈，他就想不明白了。為什么一個這么漂亮，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孩，會要來刑事組工作。他多次勸她申請調職，刑事組工作危險不適合她，她卻和他倔上了，偏偏要跟著他。
“對了，李隊，局長似乎找你有點事?！迸⑽⑿χf道。
“恩，知道了?！崩钌勖鏌o表情的回道。
李邵原本打算去自己的辦公室，但仔細想了想還是先去局長辦公室。走的時候，他聽到了大廳里年輕警員和女孩的竊竊私語，說她熱臉貼冷屁股。他只能聳聳肩表示無奈，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去找局長，他心里預感到，不會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