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柏麗

　　陸辰回到上海后，正值國內(nèi)****鬧的嚴重，老老實實在家隔離了14天。一天接到甘敬打來的電話，約他在一咖啡廳見面。

　　疫情期間咖啡館都沒什么人，甘敬找了個隱蔽的位置。

　　甘敬：陸辰不好意思啊，現(xiàn)在還都沒復工，沒法去公司，只能把你約在這聊了。獵頭應該把JD發(fā)給你了，那我今天就再簡單跟你介紹一下。我們甘氏呢，是一家多品牌的酒店集團，創(chuàng)立于2000年。在全國有2000多家酒店，遍布國內(nèi)外400多個城市，旗下還有幾個知名的酒店品牌，我們目前有意并購一家連鎖餐飲公司，之后呢打算再籌建一座上海最大的度假型酒店。陸先生，通過跟您之前見面接觸幾次下來，我個人對您非常的欣賞，我之前也做過公司的CFO，非常了解這個職位應該放一個什么樣的人，您給我的印象是您不同于傳統(tǒng)的財務人員，嚴謹不失果敢，謹慎但不保守，并且很有自己的想法，這點真的很難得。再加上您在PWC的項目經(jīng)歷，董事會也一致認為您是我們公司新一任CFO的唯一人選。

　　甘敬邊說邊拿出了勞動協(xié)議，陸辰接過仔細翻看。

　　甘敬接著說：之前獵頭跟您提過關(guān)于薪資待遇這塊，我今天也想補充一下，除了談好的稅后年薪以外，我們還提供一套江邊300平米的公寓給您住，另配備商務車和專職司機，還會按年限分給您一部分公司股票，年底呢，根據(jù)集團效益也有一定的分紅。您看，這是我們最大誠意了，我真心的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最好的合作伙伴！

　　甘敬語氣溫柔，擲地有聲，不卑不亢，每句話都說在了陸辰的心坎上，讓陸辰覺得自己這只千里馬終于遇到了伯樂。

　　甘敬看出了他心動了，心里有了把握。趁熱打鐵：如果你還有什么條件可以提出來，我今天能代表全體董事做決定。

　　陸辰：甘總，條件我很滿意，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董事會能夠足夠的信任我，我不會讓甘氏失望。陸辰說的從容，自信，堅定。

　　甘敬：那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兩人握手。

　　陸辰回到家，看到媽媽燒的幾個小菜，眉頭不禁皺了皺，由于疫情，母親怕阿姨帶病毒就將其辭掉了，從小衣來伸手飯開張口的母親連衣服都沒怎么洗過，更別提做飯了。她做的菜寡淡無味，而且單一，青菜蘿卜的已經(jīng)吃了好幾天了。最要命的是媽媽為了保持身材，飯做的很少，自己吃的少也就罷了，陸辰一個大男人怎么能忍得了每天吃不飽。

　　他坐在餐桌前，味同嚼蠟，憋了好半天，試探的，輕聲的對媽媽說：媽，嗯…我不太想再吃這幾道菜了，對了，媽你燒小排還可以，要不明天燒小排吧，好久沒吃了！

　　柏麗頓時不爽，瞪了眼陸辰說：你知不知道最近豬肉不僅僅是漲價漲的厲害不說，最關(guān)鍵是不好買！而且現(xiàn)在的豬肉啊，都是飼料催出來的，對身體不好的，你看你現(xiàn)在每天待在家里，跟我多吃吃素，清清爽爽的，多好哇。

　　陸辰：可是….可是我是食肉動物啊，這沒肉不行??！

　　柏麗生氣的用筷子指著陸辰面前的一盤雞胸肉說：這不是肉么，現(xiàn)在都提倡吃白水煮雞胸肉，不長胖！

　　陸辰心里委屈，雖然嘴上不說，但是表情卻很誠實。

　　柏麗見兒子不說話，突然把筷子一摔：你跟誰甩臉子呢！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每天多辛苦。又要買菜做飯，又要收拾屋子洗你的衣服，哎！邢姐現(xiàn)在不來了，你曉得我每天有多少事要做啊！你要吃這個，要吃那個的，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有多辛苦！??？！

　　陸辰也生氣了：我知道您辛苦，我說過了很多次我們可以出去吃，但是你說外面現(xiàn)在不安全，那我說我們可以叫外賣，你又嫌外賣不干凈，那把邢姐叫回來吧，你又不肯，非要自己做，這怎么能怪我??？！

　　柏麗一聽兒子的話氣的把手里的飯碗狠狠摔在地上：你誠心不讓我吃飯了是吧，我這么一把年紀了，每天做給你吃，做給你喝，我有錯了是吧？我對不起你了是吧？我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你養(yǎng)大，我不對了是吧？行，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不把我這個媽放在眼里了，你跟你那窩囊廢父親一樣，沒良心！

　　陸辰看著媽媽，媽媽這些車轱轆話，翻來覆去的他從小聽到大。他無奈的搖搖頭，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母親在客廳開始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數(shù)落著陸辰各種不好。陸辰已經(jīng)習慣了，這個家，眼前的母親，此時此刻，讓他窒息。

　　他回憶起了小時候，父母經(jīng)常吵架，母親動不動就數(shù)落父親。

　　年輕時的父親相貌英俊，大學畢業(yè)為了能留在上海，跟一直追求他的母親結(jié)了婚，母親的祖輩上是上海有名的大資本家，母親也是出了名的嬌小姐，從小被外婆寵著。父母剛結(jié)婚還沒生他的頭幾年過的還算和睦，自從有了他，父母總是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的沒完沒了，小陸辰經(jīng)常在睡夢中被父母的爭吵聲，母親的摔東西聲中驚醒，直到現(xiàn)在他都經(jīng)常做噩夢，夢見父母吵架。

　　小陸辰上小學4年級那年，父親實在無法忍受母親，提出了離婚。母親聽到后更為之歇息底里和瘋狂，還跑到了父親任教的學校大吵大鬧，當著眾多師生和校長的面狂扇父親耳光，影響極壞，父親因此被學校開除。被開除后母親揚言如果再提離婚就讓父親在上海待不下去，并且一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兒子，他永遠記得父親當時毅然決然離開家的樣子。

　　他那會小，還不明白父親為什么如此無情的拋下他。離婚之后母親每日以淚洗面，總在陸辰面前說父親的不是，加上母親娘家本就看不起父親，常常數(shù)落父親。這些都給陸辰幼小的心靈蒙上了陰影，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都認為父親根本不愛母親，甚至不愛自己。

　　高中時有一次無意聽到外婆跟舅舅提到爸爸再婚了，還生了兩個孩子，就偷偷跑到爸爸住的弄堂去看。少年的他看到爸爸一手領(lǐng)著大女兒，懷里抱著小兒子，時不時的沖著女兒笑，又時不時的親兒子。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那是他的爸爸，小時候他最喜歡跟爸爸玩，賴在爸爸懷里聽故事，同一個故事不管已經(jīng)講了多少遍，只要他還想聽，爸爸都耐心的講給他。當時的他傷心欲絕。分開這么多年了，爸爸一次也沒來看過他，他總是期盼著某天爸爸能來接他放學，可始終沒等到….自己的爸爸被搶走了，又或許爸爸根本就沒愛過他，早就把他忘了。從那以后，他開始恨父親，每次媽媽提到爸爸過去種種對不起她的時候，陸辰就同情母親。

　　陸辰上了大學以后，很少回家住，每到寒暑假回家，他開始覺得母親的更年期越來越厲害，動不動就沖他生氣發(fā)脾氣冷戰(zhàn)，最嚴重的是整個假期都沒跟他說話，他期間也曾向母親認錯道歉，但都無濟于事，母親不是大哭謾罵不停，就是冷戰(zhàn)。有一次陸辰實在受不了跑出去到外面酒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回家，母親一夜沒睡，看到他回來，上前一把抱住陸辰哭著求他原諒媽媽。

　　再后來陸辰去英國讀書，母親開始不同意，非要跟著去陪讀，后來待了幾個星期實在因為語言不通，吃不習慣，就回上海了，陸辰覺得終于擺脫了母親的控制，母親這些年對他各種控制讓他窒息，他現(xiàn)在都是30多歲的人了，母親還要在公眾場合給他夾菜，諸多類似的小事讓他實在是無法忍受，他也試著跟母親溝通過心里的想法，但是換來的是母親變本加厲的控制。在英國那幾年陸辰平時根本想不起來給母親打電話，甚至有的時候拒絕跟母親視頻。就連學校放假，他也是寧可出去玩也不回國。

　　他覺得跟母親只要不生活在一起，平時打打電話，母子關(guān)系就還算和諧。

　　直到母親前陣子去英國看他待了一個月，雖然小的爭吵不斷，但是他發(fā)現(xiàn)母親老了很多，面容憔悴，滿臉的皺紋，身體也每況愈下，很心疼，想到將來母親養(yǎng)老是個問題時，想勸母親去養(yǎng)老院，但是母親是傳統(tǒng)思想不可能接受這個建議，他就有了想要回國發(fā)展的打算。他原本的想法是自己買套房子搬出去住，周末節(jié)假日回來看看母親，平時有事能照應下，但是疫情耽誤了他買房子的計劃，這回甘氏可以提供公寓，他便開始收拾東西，還給甘敬打了個電話希望能盡快搬進去。

　　柏麗在兒子房間門口聽到了兒子的電話，走進屋看到正在收拾行李的兒子，立馬板起臉說：你要搬出去？

　　陸辰低頭收拾著行李：對，新公司提供了一套公寓，還配備管家，各方面條件都挺好的，我打算一會就搬過去，正好我不在家，你看見我也不會生氣。

　　柏麗上前一把奪過陸辰手里的衣服使勁扔在地上：你個小兔崽子！沒良心的，你才回家待了幾天就想走！你想把你媽我逼死，是不是！你有了大房子了，有了管家伺候你吃喝，就看不上媽媽了，想甩掉媽媽是不是！

　　陸辰大吼一聲：媽！夠了！我回來這些天，你動不動就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鬧個沒完沒了，我在這個家，真的，我快窒息了，我是你兒子，不是你的仇人，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放過我？我真的受夠了！

　　柏麗吃驚的看著發(fā)怒的兒子半天說不出來話，她并不想這么對兒子，她是口不擇言，但卻控制不住，她不希望兒子走，可是作為母親，又拉不下來臉求兒子，無奈之下大吼道：好啊，你是不是想跟我斷絕關(guān)系，你要是今天敢走出這個門，我就再也沒你這個兒子。

　　陸辰苦笑了下，拎起箱子，無情的的走出了家門，他此時時刻體會到了當年鐵了心要離開家的爸爸，在媽媽這種日復一日的折磨下，為了不傷母子感情，他只能遠離這個隨時可能發(fā)瘋的媽媽。

　　陸辰驅(qū)車來到父親住的弄堂門口，遠遠的望著，等了許久看到爸爸和一陌生女子挽著手走了出來，他怕父親看到馬上開走了。陸辰邊開車邊流淚，心里不是滋味，爸爸過的雖然清貧，但是臉上卻寫著幸福。

　　甘敬在公寓等陸辰，簡單跟他交代了幾句就走了，讓他有事直接找大堂的管家。

　　陸辰走到陽臺看著外灘的風景，心里平靜了很多，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母親只是跟他說照顧好自己，有空回家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