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子世家》·宋國往事(中)·十亂(上)
太史公: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國以不寧者十世。
太史公說,《春秋》史書上批評宋宣公執(zhí)行兄終弟及,導致了宋國十世之亂。事實上我們看宋宣公的歷史,接班人給的是他兄弟即宋穆公,這哥倆真是不錯,宋穆公感激哥哥讓國,自己臨終也還個人情,把君位奉還侄子,即前太子與夷。這么看宋宣公未必有錯,具體的事實沒有去考證,也沒有直接的在《史記》中說明,有沒有可能宣公見太子年幼或者不成熟,需要一些歷練,而又知道兄弟友愛,非貪權戀勢的人,自己讓給兄弟,庶可保全不肖的兒子,如果兒子成熟,以兄弟的感情,或者會奉還君位給兒子呢。如果這么猜想,宋宣公倒是蠻有智慧的,也有眼光,實際情況也確實如上面所說。
但是后來出了亂子,宋穆公臨終表態(tài)君主之位還給前太子,這是對當初哥哥讓自己即位的回報,這樣沒問題。但是宋穆公的兒子不干了,現在國際上都流行父死子繼,嫡長子繼承,當初叔父讓位給你的原因不管,現在你不讓親兒子繼承,倒是做好人讓前太子,你愿意,我不愿意。宋穆公的兒子是公子馮。但是公子馮應該是沒有勢力,大臣貴族們還是遵從宋穆公的意見,前太子與夷繼位,是為宋殤公。
回看這段歷史。
穆公九年,病,召大司馬孔父謂曰:“先君宣公舍太子與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與夷也?!笨赘冈唬骸叭撼冀栽⒐玉T。”穆公曰:“毋立馮,吾不可以負宣公。”於是穆公使馮出居于鄭。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與夷立,是為殤公。君子聞之,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享之。
對于宋宣公的做法,社會賢達,當時很多的知識分子都持褒揚的態(tài)度,認為“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享之?!钡牵端挝⒆邮兰摇诽饭恢?,又提到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國以不寧者十世。很顯然,《春秋》的角度認為宋宣公做的不對,而且其后十世之亂的帳要記到宋宣公頭上去。似乎整個宋國的滅亡也要宋宣公負責,這是有多恨宋宣公呢。我們要為宋宣公抱不平,兄終弟及,古已有之。譬如:
微子開卒,立其弟衍,是為微仲。微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申卒,子湣公共立。湣公共卒,弟煬公熙立。煬公即位,湣公子鮒祀弒煬公而自立,曰“我當立”,是為厲公。厲公卒,子釐公舉立。
開宋國者微子,卒,兄弟微仲即位。
微仲卒,后世子孫即位,直到宋湣公卒,弟即位(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湣公子不干了,為什么祖宗輩上有父死子繼,到我這就改章程了,不行,要造反,“我當立”。這是宋厲公。
從這看,不在于是兄終弟及還是父死子繼的制度,還是人的問題。宋宣公讓位弟弟宋穆公,太子與夷并沒有反對,更沒有造宋穆公的反,是太子與夷良善還是愚癡不明呢,說他良善是愿意接受父親的遺命,說他愚癡,是因為后來莫名奇妙的被忽悠去鄭國攻打公子馮。公子馮雖然出奔鄭國,但也情有可原,父死子不能繼承,留在國內也許有政治災難未可知,不如出奔。但是公子馮并沒有打出造反的旗幟來。
我自己的判斷宋宣公這個太子稀里糊涂,正是看到他這點不肖,宋宣公才沒有讓太子即位,而是給了弟弟宋穆公。如上面所說大概也是保全兒子的生命,免得做一個糊涂國君遭遇災難。從這點看,宋宣公有智慧,有眼光,是個懂得變通的人。非要把十世之亂的帽子給他扣上,聽起來有道理,實則不通。
其中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做《春秋》的人,堅持他自己的政治理想,維護周朝禮制,宋宣公沒有執(zhí)行嫡長子繼承制度,觸著了衛(wèi)道者的心事,于是在《春秋》里罵他幾句,扣上個屎盆子,叫他不能翻身。莫說宋宣公沒有執(zhí)行父死子繼的嫡長子規(guī)矩,就算是執(zhí)行了這個規(guī)矩,就一定能保證后世萬年太平嗎,就能保證后世不出現弒君的血案嗎,不看宋國,看其他諸侯國,這樣的例子還少嗎?
所謂宋國十世之亂,第一亂就發(fā)生在宋殤公時期,就是宋宣公的兒子。他的君位是宣公的弟弟穆公感激哥哥情義奉還侄子,這個沒有問題,也得到了大臣貴族的支持。但是這個亂子的根由與政治無關,與女人有關。哪一個女人呢?孔夫子宋國祖先的奶奶,孔父嘉的老婆??追蜃拥倪@個老奶奶長得好看,至少在權臣華督的眼里是“美而艷”。為了得到這個女人,散布謠言,說孔父嘉蠱惑宋殤公連年對外作戰(zhàn),民不聊生,孔父嘉要負責任,就把孔父嘉殺掉了,連帶宋殤公也一塊弄死,華督扶持公子馮即位。這是宋國弒君第一亂。但是,這與宋宣公有什么關系?
殤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戰(zhàn),民苦不堪。
宋殤公在位十年,對外作戰(zhàn)很多次,據說十一次。主要是與春秋初期的鄭莊公相摩擦,原因是衛(wèi)國州吁之亂,州吁忽悠宋殤公聯合其他諸侯伐鄭,當時衛(wèi)國、宋國、魯國也參加了,陳蔡也參加,州吁忽悠宋殤公的理由是公子馮在鄭國想復位,要造反。宋殤公二話不說,參加了聯軍。大小戰(zhàn)事都與當時的鄭莊公有聯系,鄭莊公那是誰啊,千古奸雄第一。宋殤公這等連他老子都不放心的人怎么能對付得了鄭莊公。
但是這與宋宣公沒有什么關系,假若宋宣公當初沒有把君位讓給弟弟,而是讓兒子即位,或者不得好死都很難說。
宋國首亂,在于權臣華督看上了孔父嘉的老婆。這個婦人,就是孔夫子的宋國祖先。為了這婦人,華督殺孔父嘉,弒宋殤公。但是這與宋宣公有什么關系?宋宣公有智慧有眼光,友愛兄弟,屎盆子扣的沒道理。同年魯國也發(fā)生了弒君血案。這也賴宋宣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