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依然是山,海依然是海,腳下的這個島,依然浮于浩瀚的太平洋中。世界,依然是那個瞬息萬變的世界,它在不斷生長,也在不斷消亡。
只是我,又獲得了重生,以一種新的形式融入了它的生長。
我該如何詮釋我的存在?我又該怎樣去描述我的感受?
那便是新的生命初來這個世界時,在母體內(nèi)被柔和的羊水環(huán)繞,被溫暖的子宮包裹,那是生命被孕育時每一刻的感受。
風(fēng)的氣息在林間環(huán)繞,與植物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若撫摸,若親吻,若擁抱。
水浸潤在土間,被泥土緊裹著的根系吮吸著,水的凝聚與根的生長發(fā)出“滋滋”的聲響,若低語,若情話,若呢喃。與這林間的微聲一起的,還有那縹緲的吟唱聲。
那吟唱聲似曾相識。我靜耳細聽,那聲音竟來自地下。再向前尋覓,只見林中站了個人,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兩臂紋著刺青,周圍被一縷淡藍色的光影環(huán)繞。
只見那人不語,雙手疊于胸口,虔誠地作了個揖,轉(zhuǎn)身而去,未行幾步,又立在原地,似乎在等待。
“嚴兵——”霍菲輕聲喚道,她等那雷聲與狂風(fēng)駛過后,擔(dān)心我一個人在外面的安危,便提著槍出來四處尋找。上了山坡,一眼便瞧見我沖著山下的林子呆望著。青皮的離去對我的打擊很大,或許我一時無法走出這種痛苦,她見了,心里頗難受。
“嚴兵——”她又喊了聲,我轉(zhuǎn)身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我怕她驚了眼前林子里那人,伸出手臂,霍菲竟遞過來了槍,我搖了搖頭,她便伸了手過來。
待到他也看清眼前那人時,驚得捂住了嘴。我拉著她,跟著那人一直向前走,那光影環(huán)繞下的身形,與一個人十分相像。
“是博吉!”霍菲小聲地說道,我忽然想起來,昨夜我見了很多人,很多我熟悉的人,他們的魄趕著去了那云中的列車,或許博吉沒有離開,他會指引我去哪里呢?
“嗯,是他!”我心里痛著。
人的魂魄只有在生命停止呼吸的時候,才會離開。博吉雖是扎摩羅人的武士,但他還沒能獲得這原力。
只見那人帶著我們?nèi)チ四瞧瑥U墟,廢墟下面,傳來陣陣吟唱聲。我熟悉那歌聲,那是扎摩羅人祭祀時的吟唱。
此時那悠揚的吟唱聲再次響起,令人覺得十分親切,如若那歸鄉(xiāng)的號角。那人走進我們,我才看清楚,他的身形模糊不清,沒有那藍色的光影勾勒著,幾乎看不清他的臉。
但我認得,眼前的人,確實是那五個孩子的父親,他是博吉。
我雙手疊于胸口,微微低下頭,那是給予勇士最高的禮儀。博吉還了禮,他的頭,久久不愿抬起。
我伸手去扶他,只見那藍色的光影飛人我的掌心。博吉開始燃燒起來,他在燃燒中依然作著給予勇士最高的禮儀。只見那些火光變成千萬個火星,飄向廢墟中。
黑夜之中,廢墟之上,成千上萬個火星若螢火蟲般飛舞著,凝聚成光影,那光影里,演繹著一場慘不忍睹的屠殺。
吟唱聲變得低沉與悲傷,我在那悲傷的歌聲中聽到了男人們與女人們的哭喊,老人與孩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與慘叫聲交織在一起的,是槍聲,是刺刀劈開血肉的聲音。他們被綁著雙手,跪在地上,子彈擊穿他們的頭顱,刺刀戳爛他們的胸膛。一堆堆被割下頭顱的尸體,被扔進坑里。
他們犯了什么錯?竟被這樣殘忍對待,他們也是生靈,不該這樣變成涂炭。
霍菲捂著嘴,淚水溢在指縫間。她知道二戰(zhàn)時期,日軍曾在這里殘忍地屠殺了島上的居民,她沒見過這樣慘絕人寰的景象。
抗日戰(zhàn)爭時期,如這慘絕人寰的景象,我們的國土上幾乎天天都在上演。從一個村,一個縣,一個鎮(zhèn),再到一個城市,乃至華北、東北、西北地區(qū),一直到大半個中國,我們有三千五百萬個同胞,如眼前這樣,被蹂躪,被屠殺。
你看見,就會心痛,鉆心的痛。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啊!他們是我們的父親與母親,也有自己的妻兒老小。他們是我們的同胞,與我們一樣,也會經(jīng)歷生、老、病、死。
但是,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方式。
我看著,看著,就淚流滿面。
我忽然明白兒時的那些書本上,為什么要把這些歷史記錄在書本上,時間與地點都寫的那么詳細。能夠被記錄的歷史,又能有多少?
我們一代又一代的人,不停地看啊,讀啊,記啊,最后還要考試。我終能理解,那是歷史,是需要我們永遠都要銘記的東西,雖然我們做不了什么,但是必須要做到的,就是不能忘記!
眼前的慘象,或許沒人知道,對于那些被屠殺的人來說,成了最悲慘的秘密。這悲慘的秘密,以至于連這山,這叢林,這水,這大海不愿去隱埋。
火星散盡,吟唱聲漸行漸遠,黑夜再次吞沒了眼前的廢墟。我聽見了霍菲的哭泣聲,她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悲憤。
我伸出雙手,閉上眼睛,胸中燃起悲傷的焰火,那巨人在焰火中站起,張開巨大的雙手,掌中涌現(xiàn)著赤色的渦流。那旋轉(zhuǎn)的渦流隨著巨人不斷的升高,變得越來越大。
黑夜中,遠處的海面不斷蒸騰著水汽,那水汽在空中凝聚成云團,大風(fēng)襲來,裹著云團在海面上旋轉(zhuǎn),巨大的云團變成了一個漏斗,那漏斗的底端若巨蟒的尾巴一般,攪動著海面。
霎時間,一個巨大的由云與水汽組成的巨蟒佇立在海天之間。我手中那藍色的渦流化成千萬縷藍色的細絲,隨著攪動的大風(fēng),被卷入那云團中。
黑夜中,云團中的閃電照亮了夜空,那里面紅色、紫色、藍色、橙色的光電交相輝映。我伸出手,掌心向下,將那掌中藍色的渦流按于地下,只見那巨人掌中控著的巨大火焰,也一同砸向地面。
“轟——”的一聲,巨大的氣流裹著藍色、紅色的光影向周圍彌漫開來。
霍菲嚇得躲在我的背后。只見廢墟中,陸續(xù)站起一些人來,他們脖子、手上、身上的綁著的繩子在不斷燃燒,那是被奴役、被殘害的扎摩羅人。他們的魂,他們的魄被困在廢墟之下,苦等了近八十年。
如今,他們自由了。
云中閃著光電,仿佛是等待的列車,不斷蒸騰著云氣。陸續(xù)走進云端的人們一直延伸到地面。天地之間,無數(shù)的魂魄搭成了一座橋。
我不知道那列車會駛向何方?但對于等待太久的他們來說,那一定是趟充滿自由的旅程。
霍菲看著,看著,就哽咽了。我知道,她一定想起我說過的話。昨夜,我見過的那些人,牧瀾與牧淪,還有羅漢。
我能感覺到,他們還未走遠,便拉起霍菲,走向山頂,那里,是這個島上最高的地方。
想到母親,我的心里就痛著,我多么想再見她一面,即便什么也不說,僅僅一面就好。
黑夜包裹了一切,連同我內(nèi)心每日積攢的思念。那思念一層疊著一層,在太久的歲月里沉淀成一座山。無數(shù)次,那思念在夢里跨過千山萬水,來到西山,那是她長眠的地方。
我想象著,她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推開院外的柴門,那種失望,若蟲蛀一樣,在心里的洞不斷深著。
而此時,我卻有種她要遠行的感覺。那種感覺不是歸來,是離去。她的魂魄,一直在我的心里,被牽扯著。或許她一直放不下年幼的我,也許我長大了,依然是舍不得她。
我閉上眼,在內(nèi)心縹緲的世界里,搜尋著,關(guān)于母親給我留下的任何一絲一毫的記憶,“滿小——滿小哦——滿小快長大?。 蔽衣犚娏?,她在輕喚著我的名字。
“媽——”我喊著,內(nèi)心的黑暗中,兒時的我,少年的我,長大的我,現(xiàn)在的我,一聲接著一聲喊著,那喊聲若群鳥一般,四處飛散著,搜索著那世界里母親的音訊。
“媽——”我失聲又喊了一聲,內(nèi)心痛著。只見心中的山開始崩塌,噴涌而出一股洪流,那是思念的力量。
洪流中,那巨人踏浪而來。只見他伸開雙臂,腳下的洪流變成一個個高速旋轉(zhuǎn)的渦流。我伸出手,掌心忽現(xiàn)那藍色的渦流。我高舉過頭,雙手合十,那渦流便在掌中涌動,待我慢慢分開,那渦流竟越變越大。
我用盡全力推向大海,傾盡我內(nèi)心所有的思念,那思念的洪流噴涌而出,在海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起風(fēng)了,大風(fēng)裹著海面上的旋渦,越轉(zhuǎn)越快,越飛越高。我心里急著,感覺母親乘坐的列車已經(jīng)漸漸遠去。就在這時,夜空中的云團迅速集結(jié),閃電劃破長空,海天相接處,傳來滾滾雷聲。那云團中橫穿著一道道閃電,一道白色的光劃破夜空,裹著閃電就飛入了海中,我心里急著,以我之力,恐怕難以再次召喚那云中的列車。
就在這時,只見遠處飛升的渦流中忽現(xiàn)一道云,那云中裹著紫色的閃電,繞著旋轉(zhuǎn)的渦流更加快速的轉(zhuǎn)著,更多的海水被吸入那渦流中,海天之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龍卷。
狂風(fēng)大作,在山林里呼嘯著,只見巨大的水龍卷越飛越高,伴著閃電,在浩瀚的夜空中變成一道通天入地的水柱。
那股繞著光柱扶搖直上的云落入海面之上,那云煙中,竟隱現(xiàn)著一個人。只見那人生的精瘦,白發(fā)銀須,立于海上,竟是那般仙氣十足。
那人將手中的浮塵一指,大聲喊道:“糖兒!快開——”他聲剛落,便見海底的渦流中飛升出一條巨大的白龍。那龍體態(tài)矯健,龍爪雄勁,兩條長須隨風(fēng)飄動,龍角下紫色的鬃毛威風(fēng)凜凜,渾身裹著閃電,盤繞著那光柱扶搖直上,直至消失不見。
忽然,夜空之上,水龍卷的頂端被一團巨大的光電包圍,“轟——”的一聲,海天之間的水柱瞬間崩塌,傾瀉到海上,濺起了滔天的巨浪。再看那浪花濺起的水霧中,竟然升起了一條寬闊而平緩的河,那河里撒滿了皎潔的月光與璀璨的星光,蜿蜒著伸向遠方。
那燦爛的星河在海天相接的盡頭陡然向上,一直通到九霄云外。河水從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燦爛的星河里陡然變得忙碌起來。人的光影、車的光影、數(shù)不清的飛禽走獸的光影,在星河里向著天上的方向走去。
只見河中有人搖著船駛來,而船中端坐著一個紫衫白發(fā)的少年。
那船下的星河隨著船慢慢來到近處,少年站起,沖我揮了揮了手,他那染上星光顏色的頭發(fā),若星辰般閃著光輝。
我認得他,那是白糖。
那確實是白糖,搖櫓的便是老棠。
只見白糖手里拿著一個葫蘆瓢,舀起船里的水,潑向海面。霎時間,閃耀著七彩光輝的河水幻化成光影,光影里,一個女人挑著水桶,后面跟著一個跑跳的孩童。
我認得那孩童,那是青皮。
“青皮——”我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只見那孩童轉(zhuǎn)身,沖我做了個鬼臉,走了兩步,又掏出了兜里的彈弓,握在手里得意地晃了晃。
那是小時候的青皮,他親娘還在世,大抵是那個時候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只見那孩童將手里的彈弓丟了過來,我一把接住,那孩子蹦蹦跳跳地隨著他母親遠去。
我拿著那把彈弓,上面用刀刻著字的地方裹滿了泥灰,擦凈泥灰后,一個歪歪扭扭的“兵”字顯露出來。
那是我的彈弓!我的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青皮——”我含淚再次喊道,他的影子漸漸消失于那璀璨的星河中。
白糖又舀起一瓢水,潑灑進海里。光影中,一個年輕女人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來,口中喚著“滿小——滿小哦——快走嘍!”那是母親在喚我。
“媽——”我大聲喊著,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媽——我在這里!我在這……”我哽咽說道,只見母親抬起頭,仿佛看見了我,她微笑著,臉上蕩漾著無盡的幸福,張開雙臂,擁向我。
“媽——”我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只見一個步履蹣跚的小娃娃,跌跌撞撞的奔向她。母親將那娃娃抱起,稀罕地親了又親,高興地轉(zhuǎn)著圈。那娃娃咯咯地笑著,笑聲回蕩在山谷中。母親抱著小娃娃,一邊逗著,一邊走了,直至消失在那燦爛的星河里。
我失聲痛哭起來,哭的像個孩子?;舴圃谂赃呂站o了我的胳膊,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的這個孩子。
忽然,鱷尾灣處傳來海豚高亢的宛如嬰兒般的叫聲。只見海里游來一群海豚,其中有兩只顯得格外親昵,相互環(huán)繞著,游向白糖。只見白糖舀起一瓢水,灑向那海豚。光影下,那兩只海豚竟幻化成一男一女。
我認得那個微胖的男人,霍菲也認得,他便是羅漢。
霍菲捂著嘴,淚水涌了出來。只見羅漢牽著那女人的手,蹲下來,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側(cè)耳傾聽著,然后興奮地在地上跳著腳,一把抱起那女人幸福地轉(zhuǎn)著圈。
霍菲認得那女人,那便是她的親生母親—牧淪。
她曾在無數(shù)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母親的著作里見過她,與眼前這般的穿著打扮一模一樣。只見羅漢與牧淪十指相扣,臂膀并著肩膀,幸福的向前走著。遠處,牧瀾停了下來,微笑著,向二人招了招手,依然是那樣年輕、優(yōu)雅、端莊。
霍菲再也忍不住,眼含熱淚喊道:“爸——!媽——!”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是生平第一次喊羅漢與牧淪爸媽,卻也是最后一次。只見羅漢與牧淪回過頭,臉上依然洋溢著幸福,沖著我們揮了揮手。
“媽——”霍菲失聲痛哭道,牧瀾微笑著,點著頭,她揮著手,三個人便消失在那璀璨的星河中。
“你們別走!別再丟下我!”霍菲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我含著淚,蹲下?lián)Ьo了她的肩膀,思念無法安慰思念,孤獨或許不能擁抱孤獨,這份傷痛,只能在想起他們的時候,獨自一人去承受。
老棠搖著船,駛向遠方,白糖舀起船里的水灑向海面。光影中,一輛滿載的五十鈴貨車轉(zhuǎn)個彎,停了下來。從車上走下一個十分年輕的男子。只見男子站在車后,仔細地檢查著車上捆著的繩索。又從車上下來一個較矮的男子,那男子戴著頭巾,皮膚黝黑。
“來順!走嘍——”那男子喊著,
我認得他,那是威爾森。
“爾森!慢點開啊——”我含著淚喊道,只見威爾森興奮地沖著我揮著手,他捅了捅依然在拉緊繩子的來順,來順憨笑著,一邊擦著汗,一邊揮著手,五十鈴?fù)轮跓煋P長而去。
白糖又舀起一瓢水潑向海面,光影中,海上駛來一艘沖擊艇。
那艇上端坐著幾個士兵,為首的是個英俊的男子,只見他站起來,沖著我揮了揮手里的槍,指著那彈夾笑了。那沖擊艇在海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尾巴,在濺起的浪花中,那人注視著我,敬了個軍禮,便隨著船呼嘯而去。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那是Jason,我這個呆兵,他還記得。
海面上璀璨的星河,隨著老棠的船漸行漸遠,白糖立在船上,沖著我揮了揮手。我流著淚,也向他揮手道別。
“謝謝!謝謝你白糖!謝謝你讓我送他們最后一程!”我將雙手疊放在胸口,沖著他們遠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那是我能給予他們最高的謝禮。
當(dāng)我再抬起頭,只見海面上那條巨大的白龍,托著那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環(huán)繞著星河扶搖直上,但見紫色、紅色、藍色、橙色的閃電,在穹廬上忽閃著,直至與那白龍一起消失不見。
“謝謝你!白糖——倘若我能再次回到兒時的西山,你一定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在心里說著。
霍菲已經(jīng)癱軟在地,她或許累了,思念與悲傷都會耗盡人的心神。我背起她,回了那半山洞。
“是時候該回去了!”我吐著氣說道,那浩瀚的大海已經(jīng)裝進心中,我仿佛能聽到,那些海鷗、信天翁在海上歡叫。
翌日,我還未醒來,耳邊便傳來海鳥歡快的叫聲。我瞇著眼,霍菲坐在旁邊,上下翻動著我的手,又掀開我的眼皮,仔細的看著。
她抵過來的頭,看著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笑。她或許還認為,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定是在夢里。
“嚴兵!嚴兵!醒醒!昨天我們……我們出去了嗎?”她試探著問道,
“嗯,沒有,一直在洞里?!蔽易?,拉伸著后背,揉著眼睛說道。
“哦……那我跟你說件事,昨天我做了個夢……”
我笑了,她一定是想說,她在夢里見過了傳說中的龍,還見到了羅漢、牧瀾、牧淪……
“霍菲,我們準備走吧!路上你與我細說吧!”我說道,
“嗯——”她點著頭。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她整理了下情緒。
“嗯!我信!”我說,
“我還沒說……”
“因為我也夢見了……”我說,
“真的?”她問,
“嗯!”
“你也夢見了龍?”她驚訝地問,
“嗯……我夢見回了上海……”我說,
“我昨天夢見有個人可以御龍,他帶著巨大的白龍幫我們打開了通往另外一個世界的大門。我看見他們了……”她有些失望地整理著背包說道。
“嗯!他們能在一起就好!羅總等這一刻,等的太久……”我說著,也安慰著她。
“嗯!不過現(xiàn)在我心里好受多了!真的要感謝夢里那個搖船的人與那船上的孩子!”
“他們是老棠與白糖……”我說,
“你見過他們?”她吃驚地問,
“嗯!”
“白糖就是那條白龍……”我說,
霍菲捂著嘴,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握緊她的手,那手細滑而又冰涼。
“霍菲,你在夢里見到的都是真的!那條白龍就是我兒時見過的一個孩子!你昨天見到的所有人,他們已經(jīng)走了,是那孩子幫我們送了他們最后一程!”聽了我的話,霍菲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以為那是夢,那夢,令她無比懷念。
“人死不能復(fù)生,能再見他們一面,已經(jīng)超越了這一切,即便是夢,也好!”說完,我的眼角濕潤了。
“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神奇的事情等著我們?nèi)ヌ剿?,你要振作起來!”說完,我將手中那涌動的藍色旋渦置于她眼前。霍菲驚訝的捂著嘴,她也淚流滿面。
我將那渦流按在她掌心,她感受到了!她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力量!
“這就是你一直研究、探索的原力!這個就是古老的扎摩羅人擁有的神秘力量!”我說道。
霍菲“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緊緊地擁抱著我。
這一切對她來說,來的太過突然,這一切對她來說,也太遲了!
“我知道!我知道——嚴兵!”她流著淚說道,
“我會帶你一起去找霍教授!他一定還活著,我能感覺到!”我輕拍著她的背說著。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
霍菲發(fā)動了船,我將那包沉甸甸的黃金放進船艙??焱г邝{尾灣里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尾巴,向著浩瀚的太平洋中駛?cè)ァ?p> 我躺在船上,閉著眼睛。只見島上空烏云密布,一個巨大的渦流裹著藍色、紫色的閃電飛速地旋轉(zhuǎn)著,越變越大。那渦流竟卷起滔天的巨浪灌入山洞中。
渦流席卷著天上的云,那云團從四面八方開始集結(jié),直至變成了一道云墻。狂風(fēng)襲來,卷著那云墻掀起滔天的巨浪,那浪徑直朝著快艇襲來。霍菲尖叫著,回過頭,她在那浪濺起的云霧中看到了那個被紅色光電環(huán)繞的巨人。
身后的島,若藍色的海洋中一個黑點般飛快地消逝。山洞內(nèi)的潮水逐漸退去后,只見那垂著粗繩的洞口處,一個四肢粗壯,豬嘴尖牙的怪物,直立著。粗大的五指中,緊握著一根黃澄澄的金杖,那手杖的頂端插著一個人的頭骨,那頭骨中鑲嵌一顆發(fā)光的石頭。
只見那怪物沖著海面大吼了一聲,我驚得頓時睜開了眼睛。
那東西,便是真正的地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