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素面（一）
我雖然有些小慌張，但到底是一個見過大風(fēng)浪的人，我面色不改，對王相譏諷道：“王閣主這般害我，倒是十分的理直氣壯呀！”
岑曄倒是十分給面子地沒有拆竄我，他默默無聞地喝茶，我也十分感激他沒有將小妖靈的存在公之于眾。
王相大概是心中理虧大于疑慮，轉(zhuǎn)而低聲說道：“芍藥仙子，此事對不住了。銅鏡宿主，著實在我和牡丹的意料之外。
原本素面驗靈是一件很簡單，很安全的事情。若不是素面的封印被解除了，才不會發(fā)生銅鏡宿主的意外。”
王相欲言又止，我自然明白他的含沙射影，他對于我的懷疑自然還在，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罷了。
如今，岑曄不允許他追究素面解除封印的緣由，自然也就給了我掩藏自己的機會。
我自知不能讓王相這個愣頭青，繼續(xù)揪著素面解除封印的事情。于是，便問道：“王閣主，不知你如何認(rèn)定這素面驗靈的結(jié)果就是準(zhǔn)確無誤的呢？”
王相從容不迫地說道：“若是你身上藏了妖靈，都逃不出素面鏡心的困局。”
岑曄見我依舊懵懂，接著王相的話語，繼續(xù)說道：“素面銅鏡之上有不容小噓的封印，尋常的妖靈被素面吸引，進入銅鏡鏡心，非死不得出。
這封印封了素面，便也就能困住妖靈，故而便有了驗靈一說。”
此時，黃泉已然入夜，漫天的繁星，讓我心緒不寧。
或許正是因為素面驗靈，導(dǎo)致小妖靈不小心被困于素面鏡心之中，才讓我在水鏡之中看到的小妖靈吃封印的畫面吧。
如今，我也算是明白了為何初入黃泉時，王相一直對我沒有什么好臉色的根本原因了。
即已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便需要轉(zhuǎn)移王相的注意力，不能讓這個愣頭青繼續(xù)揪著我的異樣不放手。
我故作大度地對王相說道：“王閣主試探我，本是為了黃泉安危著想。發(fā)生這般意外，著實也怨不得王閣主和牡丹管事。
如今眾人為銅鏡宿主一事，想法設(shè)法，芍藥感激不盡了。
此事解決之后，芍藥定當(dāng)設(shè)宴感謝諸位?，F(xiàn)下時辰也不早了，不如就此散了吧？”
岑曄微笑著起身，“如此也好?！?p> 轉(zhuǎn)而看向王相，“黃泉博物館，不留客?！?p> 王相似乎并不想放棄對于我的試探，對于素面解除封印一事，他定然不會輕言放棄。
不過，王相聽到了岑曄的逐客令，抬頭看了看天色，便也就忍下了心中的疑問，頗有些怨氣地說道：“這般夜色，你讓我回家，是嫌我修為太深了嗎？我不管，我也睡在黃泉博物館！”
看了看深重的黃泉夜色，我啞然失笑，默默地離開了。
時光飛逝，黃管事所說的良辰吉日，很快就到了。
一切準(zhǔn)備就緒，我一身白衣勝雪，衣袂翩翩地踏入花環(huán)之中，盤膝而坐，平心靜氣地將我的雙手緩緩地放在腰前。
黃管事碩大而金黃的蛇尾將花環(huán)包圍其中，我一臉虔誠肅穆，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黃管事小心地將黃泉之水傾倒在我的手心，清涼的泉水從我的指縫緩緩滴落。
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龜甲之上，當(dāng)最后一滴黃泉之水從我的指尖滑落，被黃泉之水清洗之后的龜甲顯得格外莊重。
周遭還是一片平靜，這樣的平靜讓我有些慌張。
為了讓占卜之事進行的更加順利，岑曄一早便取來了黃泉之水，純凈之水凈化龜甲；黃管事為我護法，盡心盡力。
雖說王相對我頗有看法，此刻也為我小心地煽著爐火。
如此種種，依舊沒有吸引到素面的注意，我小心地捧著龜甲，緊繃著的神經(jīng)讓我的腦殼一陣一陣地抽疼。
岑曄見我心不在焉的模樣，低聲喊道：“芍藥！專心！”
我一抬眉，岑曄便在我的眼前，平淡的神色卻讓我感到心安。
適時，黃管事開口提醒道：“或許需要心中有所求吧。若是占卜，不問吉兇，恐怕這龜甲灼燒之后，不會出現(xiàn)結(jié)果的?！?p> 黃管事的言語讓我靈光一現(xiàn)，我穩(wěn)住了自己的心神，閉目低誦，心中卻默默地念著：妖靈塑體，可問兇吉否？
此問一出，我將龜甲至于爐火之上，霎時間，狂風(fēng)大作，我的衣裳被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
一陣連續(xù)的龜裂之聲響起，龜甲之上橫七豎八的紋路，赫然是一片大兇之兆。
我心中沉痛難語，木然間便聽到岑曄一聲斷喝，“芍藥！”
我猛然間清醒，而那方古銅鏡此時正在我的掌心若隱若現(xiàn)，黃金蛇尾快速游動，將狂風(fēng)生生阻隔。
一紙白扇赫然從王相手中展開，扇風(fēng)過處，將我紛亂的發(fā)絲拂面而過，我輕輕皺眉，顯而易見，王相的手段并沒有起到作用。
我總算深刻領(lǐng)悟到了黃管事話語的真諦了，素面銅鏡宿主，借助外力并不能切段銅鏡與宿主之間的聯(lián)系。
可是，我該如何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擺脫素面呢？
愈靈，或可一試。
就在我腦海中思緒紛飛的時候，在我掌心若隱若現(xiàn)的古銅鏡，突然間變得十分的虛幻，仿佛只要我一用力，它便會消失殆盡！
即便此刻風(fēng)聲不斷，我額間的冷汗依舊直冒。
“萬物皆有靈，草木亦有心?！蔽揖o張地對著掌心里的古銅鏡說道：“萬物并育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伴隨著我的低聲吟唱，“尋息”便從我的體內(nèi)緩緩流向素面，虛幻的古銅鏡變得越來越厚重，最后，一個空靈的嗓音伴著呼呼的風(fēng)聲，藏著悲愴的豪邁，傳入我的耳中，“好，就讓我為你最后一次占卜！”
天昏地暗間，當(dāng)我再次清醒時，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高高的金鑾高臺之上了，而我的正前方端坐著的正是婦好，她眉目流轉(zhuǎn)間，環(huán)顧著高臺之下的每一個虔誠的目光。
古銅鏡素面在婦好修長的手指間，顯得格外精致。
我觀看過玉鳳的器靈檔案，因此我十分確定這就是婦好取代婦葵成為戰(zhàn)前祭祀主祭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