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地府太暗了，需要一些燈光。
閻羅先生看著墻壁上夜光珠發(fā)出的幽幽冷光，心情有些沉重。
“土比鵝糯土比，該怎么選啊？”
陰曹地府里，一雙火眼金睛亮得令人眼暈。
閻羅先生正了正頭上的烏紗帽，深深吸一口氣，對旁邊那位臉黑得跟炭一樣的判官點了點頭。
平時開堂宣判之前，閻羅先生都會威風(fēng)凜凜地大喝一聲“開判”，但是今天這位來賓有些與眾不同。
許多年前，往事不堪回首。
如果預(yù)算沒有錯誤，那一天本不該有活計做的。
所以前一天晚上，地府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大家吃喝玩樂非常開心，所有人都喝了不少天庭御賜的瓊漿玉液。
尤其牛頭馬面兩個勞苦功高的靈魂搬運工，每個都灌了一大缸。醉不醉不知道，大半夜還在打醉八仙拳法，鬼哭狼嚎嚇得往生的靈魂都不敢投胎。
結(jié)果第二天忽然就莫名其妙接到消息，某時某地有個壽元已盡的可憐蟲要丟進輪回大鍋里。牛頭馬面奉了敕令不疑有他，跟往常一樣屁顛顛跑了出去，連封靈鎖也沒帶，直接到花果山頭拘了這個太歲爺爺?shù)疥幉艿馗?p> 后面發(fā)生的事許多人都知道了。
弼馬溫一頓亂棍，把陰曹地府?dāng)嚨锰旆馗?，強銷生死簿，弄得輪回系統(tǒng)一片錯亂，最后只能用武力。
牛頭馬面看到這張熟悉的毛臉雷公嘴，心跳都漏了好幾拍。
“乖乖！這個煞星怎么又來了？”
“可不是！明明取經(jīng)去了嘛！明明成佛了嘛！怎么還到咱們這個烏煙瘴氣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你就是這么評價自己公司的？”
“我就不信你對這里這么滿意！”
“好吧，其實我也是頗為微詞的。這里的福利其實不夠豐厚，一年到頭才休假才幾天。雖然平時吧不用加班什么的。”
“嗯，午餐后有一個時辰休息，飯后還有水果點心，不必天庭差，就是晉升空間太小了，升職加薪什么的基本是妄想。每一個職位任期都有好幾千年呢！”
“像我們這樣的搬運工，勞動強度大，作息不規(guī)律，待遇沒提升，也沒有固定安排才藝培訓(xùn)、興趣培養(yǎng)。實在太不公道了！”
“天庭怎么樣？能不能考核進階，然后到天庭上班？”
“這個估計挺難……咱們是鬼籍，幾本不可能爬到仙籍的位置?！?p> 牛頭回過頭，有些沉重地看著自己的老搭檔說：“就算咱們真的考上了，你覺得咱們混下去的機會有多大？周圍都是仙籍，就咱們是鬼怪，本事不大，長得還丑?！?p> “你這些話雖然有失偏頗，但結(jié)尾那一句還是挺精辟的?！?p> “哪一句？”
“本事不大，長的還丑！”
“哈哈！”
牛頭也為自己的精準定位鼓起掌來。
“咱們賭賭？”
“賭什么？”
“賭判官?！?p> “賭他什么嘛？”
“賭他什么時候嚇得尿褲子?！?p> “我估計他不會尿褲子?！?p> “為什么？”
“因為他剛上了廁所?！?p> “可能他前列腺有問題呢？”
“這倒是！”
“那？”
“來唄！你說，怎么個賭法？”
“我賭他只能堅持三分鐘。”
“太狠了吧？連一首歌的時間都不到！”
“你呢？”
“我賭一分鐘?！?p> 馬面整個的無語了。
“我一點都想不到，你這么看衰他！”
“你敢說你沒有？”
“平心而論。確實有！”
牛頭笑了：“其實我一直覺得，整個地府，除了那個老給投胎人灌湯的孟婆，就數(shù)這個判官最丑了?！?p> “嗯。個子矮，長得瘦，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不知道他平時照不照鏡子？”
“照也沒用，里外都一樣，黑咕隆咚，啥也看不清！”
“哈哈！”
“哈哈哈哈！”
“但人家業(yè)務(wù)能力是真的強。”
“對。有一說一！我確實挺佩服他這點的。這大概就是如來佛祖為你關(guān)上一扇門的同時，玉皇大帝會給你開一扇窗。”
“厲害！我跟你相識多年，從來沒想到你能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
“我也是活了這么多年，完全沒想到自己是如此的丑！除了孟婆和判官，就輪到咱們了！”
“哈哈哈哈！”
“哈哈！”
驚堂木一拍，判官冷面質(zhì)問。
“孫悟空！為什么恃勇行兇？”
案臺下，一雙腿在瑟瑟發(fā)抖。
“快了?！迸ｎ^說。
“起碼得撐夠一分鐘吧！”
這已不是誰勝誰負，而是整個陰曹地府的臉面了。
“如果弼馬溫拿出金箍棒，我估計他就立刻會求饒。”
“我覺得孫猴子現(xiàn)在有禮貌多了，不像易燃易爆炸的樣子。可能我要贏了?！?p> “我覺得我們可能都會輸?！?p> “不排除這個可能?！瘪R面表示贊同。
堂上正在進行激烈的言語戰(zhàn)爭。
“俺老孫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好吧！”
“正當(dāng)防衛(wèi)你把別人家也給拆了？”
東海龍王縮在角落，悄聲補充：“不是家，是宮殿。歷史遺留建筑?！?p> “對！如今你罪名升級，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毀壞民宅，而是摧毀具有悠久歷史、美學(xué)理念的偉大建筑，凝聚無數(shù)心血的智慧結(jié)晶，這可是重罪！你可知錯？”
“那破龍宮在海底，誰看得見?。∵€扯什么偉大建筑，害不害臊？”
龍王氣得渾身發(fā)抖，但是骨子里還是畏懼這個弼馬溫。
“你根本不懂它的價值！我們的材料都是千挑萬選，歷經(jīng)能工巧匠耗時無數(shù)歲月才建成的！”
“那你們是浪費了多少時間為天下百姓做些實在事？”
“這是藝術(shù)！能用價值衡量嗎？”
孫悟空嗤之以鼻。
牛頭忽然拍了拍馬面，問——
“兄弟，我們是不是一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p> “有多重要？”
“重要到?jīng)Q定我們之前談話的質(zhì)量和水平?！?p> 馬面跳起來，“這么嚴重？！”
忽然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些，很可能成為堂上集火的目標。
看了看周圍，卻是沒人理會。
“到底是怎么？”
“咱們是不是打了賭？”
“對呀！”
“打賭應(yīng)該注意什么？”
“公平？”
“還有呢？”
“顏值？”
牛頭：“……”
“打賭難道不該下賭資嗎？”
馬面摸了摸口袋，然后將它翻個個兒。
“我當(dāng)然知道打賭該下注，但是我沒錢啦！我指望能把你糊弄過去呢！”
“我……”
“當(dāng)初就不該讓你讀書！果然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哪！”
馬面有些后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