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一節(jié) 超級中學生
“啊,我好像沒把電腦帶來。”雁澤摸摸口袋。
“這,這我也忘了。都是剛才太急了。”
“那怎么辦?”
雁澤跟著眳翼走進電梯,刻意回避了電梯右上角的攝像頭。
“那能怎么辦?只有我去拿啊,等會兒到家了你乖乖呆著,不要亂動東西?!?p> 電梯的速度很快,但雁澤卻沒有明顯的超重感。
“說起來?!?p> “什么?”
“我還不知道你名字?!?p> “我好像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雖然音織經(jīng)常提起你。我叫燕眳翼,年年春天來這里的那個燕子的燕?!?p> “這個姓啊?!?p> “怎么?”
“和你性格挺像的?!?p> 眳翼看了看雁澤,眼神略帶無奈地說:
“你,沒怎么和女生聊過天吧?”
“有啊?!?p> “聊些什么?”
“數(shù)學?!?p> “那個叫學術(shù)交流,不叫聊天。哎算了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電梯門打開,眼前的玻璃窗外能看見藍寶石湖的一部分,但就算占滿了三分之二個窗戶,也看不到邊。還有旁邊聳立的深藍色高樓。
“我啊,我叫雁澤,大雁的雁,沼澤的澤?!?p> “這個姓倒是挺少見的。右手邊第五間就是了。”
眳翼站在門前,門突然就自己打開,這把雁澤嚇得連退兩步。
“是面部掃描,面部掃描啦,快進來。”
雁澤一手扶著純白色的木門,一邊跨進去。一進門就是松軟的淡黃色地毯,天空般藍色的墻壁,對面是幾扇落地大窗戶,有一個不長的陽臺,從那里可以俯視剛才坐過的環(huán)線,顯得很小。進門兩三步的右手邊是木制的圓形餐桌,和椅子,靠著窗邊的是沙發(fā)三件套。
“坐沙發(fā)上吧,可以把帽子墨鏡取了?!?p> 眳翼從左邊的過道進去,一兩分鐘后,手里拿了本書出來。
“這是我們的歷史書,把這個戴上,”眳翼從兜里掏出一個薄薄的眼鏡,遞給雁澤,“戴上了就看得懂大部分語言,你等我半個小時,我過去拿電腦,順便跟音織父母交待一下。”
“交代什么?。俊?p> “笨吶,音織一直不回去得有個理由啊,搞不好你還可能在這住上十天半個月?!?p> “這這,這……”
“別這這這了,快把歷史書讀一遍,看有什么線索?!?p> 眳翼打開大門,正欲出去,卻被雁澤叫住。
“對了,記得把音織的床墊底下什么也找一下吧,他好像很愛在那里藏東西?!?p> “哦?你怎么知道這個,音織告訴你的?”
“呃,是,是有次聊天聊到她有個奇怪的朋友愛翻她的臥室,就索性把一些東XZ床墊下了?!?p> “那個奇怪的朋友就是我,”眳翼有點不知所言地說:
“行吧行吧,我去找一下,你老實安分一點?!?p> 雁澤點點頭,翻開了歷史書。
“出于人類對于自然的頻繁破壞,終于,在二零五五年七月左右,一系列的自然災(zāi)害開始爆發(fā),例如海嘯,地震等。這些災(zāi)害使得人類不得不潛逃至地下避難所避難,由于行動分散,沒有組織紀律性,以至于二零五五年至二零六五年間沒有任何詳細的歷史紀錄。至于最后的避難所,也因為安全原因宣布永久封閉。”
歷史書上如是寫到,雁澤再往后翻一頁,就是二零六五年人類重建的內(nèi)容了。
“真是奇怪啊,整整十年沒有歷史紀錄,原因還這么弱,怪不得是編的。”
但是為什么?畢竟一百年前的事情,沒有人會去考究那些細節(jié),為什么不編造一套更為人信服的說法呢?雁澤不解地想到。
右手邊走廊傳來開門的聲音,雁澤看了看墻上的電子鐘,離出發(fā)不過十分鐘而已。
“眳翼,這么快啊?!?p> “你是誰?”
一個蒼老但健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雁澤站起來望去,只見一個滿頭銀發(fā),身著黑色短袖和土色短褲的老人正站門口,用他的瞳孔和細長的眼睛審視自己。
“我,我叫雁澤,是眳翼的,的朋友。眳翼去外面拿點資料,等會兒就回來?!?p> “哦哦,這樣啊。我能知道你名字的雁是哪個雁嗎?”
“是大雁的雁?!?p> 那老人沒有說話,嘴巴閉得緊緊的,皺起眉頭,上下打量雁澤,這樣持續(xù)了十幾秒。他搖了搖頭,念叨著什么。
“啊沒事沒事,只是,這個姓的人很少。我是眳翼的爺爺,叫燕南飛?!?p> “誒?”
“怎么了?”
“這個名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聽過?!?p> 眳翼爺爺?shù)纳袂榫o張起來,走到雁澤旁邊,問:
“你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雁澤撓撓頭,取下眼鏡。
“這,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想起來了就告訴你嘛。”
“對了,眳翼約你到這干什么來著?”
“學,學習,看看歷史書?!?p> 雁澤把歷史書合上。
“歷史啊,她歷史挺好的我記得。約你來肯定是補數(shù)學對吧?說起來她以前都找音織的?!?p> “啊對對對,還有補數(shù)學,她找我補數(shù)學來著?!?p> “這樣啊,你們都補些什么呢?”
燕南飛坐到雁澤旁邊的沙發(fā)上。
“這,這個,這……”
“嗯?”
“有,有,有很多啊,比如,比如那個,”雁澤遲鈍了下,緊張的摸了摸頭發(fā),繼續(xù)說:
“啊哈,那個什么,什么,橢圓函數(shù)?!?p> “橢圓函數(shù)?你是想說橢圓方程嗎?”
“呃,嗯對,是橢圓方程。”
“哈哈,我就說嘛,怎么會有中學生學橢圓函數(shù)的,那真是超級中學生了對吧?”
燕南飛拍了拍他肩膀,雁澤不禁捏了把汗。
“眳翼去拿什么資料啊?去學校了?”
“沒有,去音織家了,拿點資料過來。”
“音織家啊,音織要來嗎?她來的話基本都要住一晚上再走?!?p> “音織的話,有些事情,可能最近都來不了。”
燕南飛點點頭。
“不過也是難得啊,眳翼又交到朋友了。”
“嗯?”
“你不知道嗎?眳翼從來就沒幾個好朋友,音織是跟她從小耍到大的。她還不怎么交男性朋友,你應(yīng)該是第一個,所以難得啊。”
“這樣啊?!?p> “她可能覺得你有,怎么說,有種比較親近的感覺吧。她跟別人說話都挺拘謹?shù)?,朋友在旁邊就放得開些。”
“喂喂,你們兩個在說什么?”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只見眳翼不知何時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看著沙發(fā)上的兩人。
“爺爺你在跟別人說些什么奇怪的東西?”
燕南飛站起來,伸個懶腰。
“沒什么沒什么,你們繼續(xù)聊,我去看番了。”
燕南飛往前面的走廊走去,眳翼提著書包坐到雁澤旁。
“看番?什么是看番?”
“他老二次元了,一百年前沒這個東西嗎?動漫之類的。”
“這個,沒有吧。”
“那你們平時干什么?看電視嗎?”
“收,收音機?!?p> “收音機?”
眳翼拿起桌上的歷史書,翻到很前面的一頁,上面有個老式收音機的圖片。
“長這個樣子嗎?”
雁澤點點頭。
“真是老古董,我怎么感覺我們差了不止一個世紀,你確定是二零五五年不是一九五五年?”
“這不可能記錯嘛,說起來你背了那么大一包是什么東西?”
眳翼打開書包,拿出了雁澤熟悉的白色電腦,一本數(shù)學書,兩本數(shù)學書,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共十五本。
“還有這個,音織床墊下的?!?p> 是二十幾頁泛黃的手稿,封面上寫著《Forschung zu Eutons Gleichungen》。
“這不是英語吧?!?p> “這個是德語,翻譯過來的話,是,歐頓方程組的研究”
“歐頓方程組?那是個什么東西?”
“你問我,我,我也不知道嘛??炜纯措娔X能不能用?!?p> 雁澤如往常一樣把電腦打開,按下右上的開機鍵,不一會兒,電腦的屏幕變白,上面顯示出“Welcome to the other side.”的英文大字。慢慢地,空白的屏幕上浮現(xiàn)出之前的聊天記錄。
“對對,就是這個,這個什么代碼,我一輸進去,就到這來了。”
雁澤指著屏幕上最后一行符號。
“我試試還能不能回去?!?p> 雁澤簡單復制了代碼,正準備按下回車鍵。
“等等?!北呉斫凶⊙銤伞?p> “怎么了?”
“你說過那些窮兇極惡的警察把研究所查封了吧?”
“是的?!?p> “那個叫司空流的老師也很有可能找到你家對吧?”
“是,是有可能。”
“那現(xiàn)在你怎么知道電腦對面的是音織還是司空流?”
雁澤恍然大悟一般,趕快把代碼刪除。
“差一點啊,差點就自投羅網(wǎng)了。”
“不急,我先看看對面那個是不是音織?!?p> 眳翼接過電腦,摸著下巴思考了下。
“Do you remember the tallest construction in 2718?”【你記得2718區(qū)最高的建筑物嗎?】
“看情況吧,三十小時內(nèi)沒回信的話,就不要回去了?!?p> “但那樣的話,音織豈不是……”
“有危險,但我們也不能貿(mào)然回去?!?p> 眳翼和雁澤沉重地低下了頭,都在擔心音織的情況,擔心她有沒有被抓住,現(xiàn)在又是個怎樣的境地。
“說起來,你們的歷史書。”
“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太難說服人了,你看這么重大個事情不足五句話,還什么缺乏記錄,根本就不會有人信嘛。”
“確實很難相信,但,但也確實找不到證據(jù)來反駁。只能有各種間接的猜想?!?p> 雁澤拿起桌上的數(shù)學書,那些正是黑箱子里的,一本不差。他隨便翻了翻,又拿起那二十幾頁的論文。
可論文上面的公式他一個也看不懂,就算戴上眼鏡,看著翻譯,也完全不知道這論文究竟要說些什么。雁澤正以為線索要就此中斷的時候,他翻到論文的最后一頁。
“誒?這個公式。”
“怎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不知道,但。”
雁澤在書堆里找出《偏微分方程論》,翻到第三章的課后習題,第五題,正好有一個偏微分方程與論文中長得一模一樣。
“這,這是巧合吧?”
“那這也太巧了,他們都用哥特體R來表示系統(tǒng)的響應(yīng)?!?p> “Response嘛?!?p> “但還有這些希臘字母,你看Φ(x),λ(x),ζ(x),都表示的是些不常見的函數(shù),他們的選擇也出奇的一致。你看,這個方程的推導,也是一模一樣。我覺得只要細心,能找到足夠多的對應(yīng)?!?p> “可這能說明什么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記得手冊里面第一頁就有說,要認真完成這些習題。莫非,莫非,”
雁澤認真地看向眳翼,問道:
“你知道音織從哪里找來的這篇論文嗎?我這反正是沒有,而且感覺這論文也沒有一百年?!?p> “這個你得問她了,不過她藏床墊地下,估計不是什么正常渠道?!?p> 雁澤拿起這疊論文,看著窗外澄清的藍色天空,長嘆一聲。
“得找個能看懂這篇文章的人啊,秘密或許就藏在里面。”
“嗯?你看不懂嗎?我看你剛才挺熟練的啊。”
“這我哪看得懂,得學好幾門前置課程。能找到方程是因為我平時沒事就翻著書玩,誰有這么大個能耐,四個月學這么多?!?p> “四個月確實短了點,欸等等,這是數(shù)學對吧?”
“那不然是什么。”
眳翼突然想到什么妙計似的。
“沒問題了,爺爺應(yīng)該會”
“那……”
“現(xiàn)在不行,他追番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我看看,再等兩小時吧?!?p> 氣氛突然沉默下來,兩個人互相看著對方,過了幾秒什么也沒說。雁澤突然一摸后腦勺,吞吞吐吐地說:
“啊啊,對了,那個,那個,剛才爺爺跟我說,你朋友很,很少?”
眳翼長嘆一口氣,用手扶著額頭。
“你是真的沒和女孩子聊過天嗎?”
“啊那個,算,算學術(shù)交流過。也,也有正常聊天過?!?p> “聊的什么?”
“有個女生當時跟我抱怨打飯的時候排隊很麻煩,理科生太多了,他們離食堂又近?!?p> “你怎么回復的?”
“當時想了一會兒,既然她提到排隊這個問題,我就指出時間間隔可以用負指數(shù)分布模擬?!?p> “我猜猜,女生是不是有點不舒服了?”
“誒,你怎么知道?她有點不舒服,然后就跟她朋友一起回家了。可能我講得不是很細吧,排隊這方面泊松研究得比較多,還有幾個搞運籌學的也可以?!?p> “真好奇你是怎么跟音織聊這么久的……”
“嗯?”
“沒什么,我們說點別的吧?!?p> “啊對對,你還沒說為什么朋友這么少。”
眳翼像徹底放棄了一樣癱軟到后面的沙發(fā),閉上眼睛。
“誒,怎么了?”
“沒,沒事。”
眳翼用力把自己撐起來。
“我是搬過來住的,這里是2718區(qū),日本區(qū)。中國區(qū)在1415區(qū),所以說沒什么朋友。音織的話,從出生開始我們就是一間產(chǎn)房的,與其說朋友,她更像,怎么說,親人吧?!?p> “說起來音織男的女的?”
眳翼猛吸一口氣。
“拒絕回答,你給我講數(shù)學好了?!?p> “這樣啊,那故事要從第五公設(shè)到底能不能被證明,有沒有矛盾說起,如果假設(shè)過一點能做無數(shù)條平行線與已知直線平行,那么整個幾何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