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玄妙帶著張亭鶴來了。周云怕是她興師問罪的,上前深深一揖道:“師父,今日之事,是我的過錯,您罰我吧。”
玄妙道:“不必多禮,為師是來看你的。素素他們今天確實過分了些,為師已批評過了他們。你是害了什么病,昏迷這么多天?”
周云自然不能說是練劍的隱患,以免讓她多想,道:“山上風太大,凍著了?!?p> 玄妙道:“那以后少去山上練劍,以免落云觀的人仍賊心不死?!?p> 周云不禁想起白羽飛轉(zhuǎn)告的宗主旨意,暗嘆一聲,說道:“師父,落云觀的事,能別再追究了么?宗主已經(jīng)處理的十分公道,我相信他們會痛改前非的?!?p> 玄妙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要玄崇還主管落云觀一天,秦風這種弟子就會層出不窮?!?p> 周云道:“師父……”
玄妙一擺手道:“此事不必再議,我已有主張。你安心調(diào)理身子,靜候五觀大會吧。”帶著張亭鶴去了。
趙瀾送走他倆,關(guān)上屋門,漬漬道:“還說什么落云觀,我感覺紫云觀的弟子受她影響,一個個都自以為是。大弟子還對我那般客氣,你這位大師兄卻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話?!?p> 周云心念一動,“你了解張亭鶴么?”
趙瀾道:“談不上多了解,倒是也知道一些。張亭鶴在紫云觀并不是資質(zhì)最佳的,但他為人儒雅恭讓,玄妙看中他這一點,才收他做了第一位嫡傳弟子??稍谖铱磥?,就沖他剛才那樣,我覺得都是裝的。他作為紫云觀大弟子,就算沒有白羽飛會來事,卻也不至這般差勁,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由此可見,他骨子里可不是什么溫良恭儉讓的人,缺乏禮數(shù)。”
周云哭笑不得道:“您這不是偏見吧?”
趙瀾道:“由小見大,這道理你都不明白?”
周云沉默不語。
兩日后,周云的穴道痛楚又稍減了些許,只是五觀大會在即,照這個進度下去,只怕屆時非要帶著傷痛登臺。因此他決定按照杜止汐的提議,原計劃不變,早早來到了云霜嶺,但他也搞不清真是為了傷病,還是為了再次和她單獨相處。
杜止汐來的比較晚,而且臉上帶著焦急之色。周云迎住問道:“怎么了?”
杜止汐道:“我感覺剛才有人跟蹤我,繞了幾大圈才甩掉?!?p> 周云道:“你知道是什么人么?”
杜止汐遲疑道:“要么是毒王的人,要么是大師兄的人?!?p> 周云愕然道:“你大師兄為何還要派人跟著你?”
杜止汐道:“他嘴上說之前在山上,是我抓住了那個毒王的女子弟,擔心毒王的奸細會對我不利,其實我看他也是想知道我為何會和你聯(lián)系?!?p> 周云未免有些氣憤,“他這樣對我也就算了,居然也這樣對你?”
杜止汐輕嘆道:“你不了解他這個人,他表面上看著溫文爾雅,儀表堂堂,其實八面玲瓏,圓滑世故,若非如此,我估計早就……”美靨一紅。
周云聽的明白,估計是早就芳心許之,問道:“那我們這次到底去哪?”
杜止汐道:“就是上次大師兄帶我們?nèi)ハ律綒v練的地方,也正是因為大師兄在那采摘了一株玉洗花,說能治愈經(jīng)脈疼痛,我才知道的?!?p> 周云面有憂色,總覺這件事好像沒那么簡單。道:“那上次去的都有誰?”
杜止汐道:“都是青云觀的弟子,哦,估計其中有個人你也認識,就是你救的慶陽?!?p> 周云立時想起了那個天資卓越卻斷臂的少年,惋惜道:“他比我可憐?!?p> 杜止汐撇了撇眼道:“人家是寒星門門主的獨子,修煉資源得天獨厚,你還有閑心同情人家?你可能不知道,他父親給他接了六品玄玉藕做的新手臂,間接等于多了一件六品神兵。你若在五觀大會遇到他,說不定手一甩,你就飛下擂臺了?!?p> 周云瞪了瞪眼道:“這么厲害?那寒星門是九門中的哪一門?”
杜止汐道:“都不是。寒星門之前是寒霜大陸的第一門,只不過后來日漸沒落,被崛起的嵐霖宗取而代之。但寒星門仍是寒霜大陸的第二門,門內(nèi)的強者,不比我們冰風堡差。”
周云感慨道:“怪不得能有六品手臂,因禍得福??!不過也不要緊,我們原本的目標也是守住第二,從未癡心妄想,打敗宗主的嫡傳弟子?!?p> 杜止汐道:“就算你想,玄妙長老也不敢啊,那不是在掃我?guī)煾傅哪樏婷矗亢昧?,我們快走吧,不然一會那些人再追來了?!?p> 周云道:“好。”
周云自幼在雪山奔跑,時至今日還常去山上練功,再加修為已是黃庭境,這條路又是第二次走,不禁輕快無比。杜止汐雖尚未抵達黃庭境,但有家傳的地階步法,絲毫不慢。
這次下山,比他倆初次快了兩三成,天還沒亮,他們又到了那座鎮(zhèn)上,當然,仍是喬裝打扮。而杜止汐依舊那么財大氣粗,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又買了兩頭一品角馬。周云搖頭苦笑,這路費就趕得上他租次三品煉丹爐還多了。為了那租爐子的八十萬魂晶幣,他肉疼了好幾天,責怪自己為何不忍忍,待真氣渾厚些,用火木功法煉制。只怪那時太心急,滿腦子只有劍法,誰料現(xiàn)在卻因劍法去千里求藥。
世事難料??!
他們這次直往北走,越往北越冷,山越高,風越大,角馬速度又快,暴雪刮的他倆睜不開眼。周云忍不住叫道:“你大師兄為何帶著你們來這吃苦受罪?”
杜止汐道:“越是環(huán)境惡劣之地,越能生長出高品階的藥草。無論是人還是物,想出類拔萃,都是要千錘百煉的。你若不來此,能尋得著四品藥材么?”
周云道:“這道理我自然明白,我只是怕你冷?!?p> 杜止汐不禁撩開罩著頭的大斗帽,閃爍著明眸桃眼,瞟了一眼挺直腰板,迎風而行的周云,竟有一股英姿颯爽的大男兒氣魄,感嘆道:“人大了兩歲是不一樣,這些話你以前是從來不會說的。”
周云回頭道:“哪些話?”
杜止汐把大斗帽再次罩上,連個下巴都看不見,默然良久,悠然道:“關(guān)心體貼的話。”
周云愣了愣道:“我以前那么不濟么?”
杜止汐道:“這不一樣,是你現(xiàn)在長大了,懂得去照顧人了,不再是需要我處處保護的小師弟了?!?p> 周云哈哈一笑道:“那以后就由師弟來照顧師姐吧?!?p> 杜止汐聽他話里話外有絲放浪的揶揄,羞惱成怒道:“誰要你照顧?別忘了你爺爺和我之前的話?!?p> 周云一聲嘆息:“忘不了?!?p> 轟~
突然大地一陣顫抖,遠方雪山上的積雪如波浪般向下翻滾,綿延數(shù)十里,地動山搖,氣勢渾渾,且雪浪越滾越大,能有十幾丈高,排山倒海般沖他們壓降過來。周云驚叫道:“是雪崩!”話剛說完,座下角馬驚慌失措,馱著他掉頭就跑。
杜止汐的角馬驚嘶長鳴,跟著轉(zhuǎn)身便跑。卻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二人皆是大驚,倘若在這漫無邊際,難辨方位的雪山失散,想再匯合可就難上加難。情急之下,周云從角馬身上一躍而起,在雪窩里翻了好幾個滾才停住。他顧不上疼痛,連忙爬起,沖著杜止汐的方向飛奔過去。
還好這只是一品角馬,他這黃庭境卯足真氣,不多時便追上了。
杜止汐正花容失色,卻聽周云在身后大喊道:“快趴下!”忽覺雙肩被人猛然扣住,接著便墜落入地,然后身上一沉,似是被人壓住。她又羞又氣之際,雙耳轟隆一聲,鉆滿了雪子,什么都聽不見了,身上在這一瞬間仿佛有千斤之力,她心下恍然,自是被那“大波浪”拍在了雪底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已神志模糊,不知是醒是睡,只感靈魂飄忽,竟弄不清是生是死。卻覺身邊驀地越來越熱,燙的她冰肌玉骨瀕臨融化,她心下一驚,忙用“流云訣”抵御,果然瞬間清涼了不少。只是那灼熱之感越來越重,她經(jīng)脈中本全是“流云訣”產(chǎn)生的寒氣,卻被注入一縷縷的熱氣,似乎要將她的寒氣盡數(shù)消融。
她立時又驚又喜,顯然周云沒死,正在想辦法沖開壓在身上的積雪,但他雖是黃庭境,又有火木功法,自己縱然不敵,也不至于毫無招架之力,頃刻間只能坐以待斃,莫非他修煉的還有功法,以至火木屬性被催化加成?這簡直匪夷所思!
突然,那熱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只聽周云喊道:“你沒事吧?”
杜止汐原本沒事,只是有些神志不清,現(xiàn)在體外的熱氣停了,體內(nèi)的卻在經(jīng)脈之中亂竄,本凍的手腳冰涼,此刻卻欲渾身真氣沸騰,破體而出,她驚懼之下,想起了“流云訣”中記載的驅(qū)熱法門,忙坐起運功,神奇的是,她竟真的直接坐了起來,毫不頂頭。
只見周云蹲坐在一邊,正焦急的看著她,而此時厚厚的積雪,竟被他熱氣燙出一個中空的雪洞,不可思議的是,此洞居然不塌陷,由此可見,這洞上蓋著的積雪是有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