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動蕩的人

　　中午的時候，我推脫不舒服，沒有吃任何東西。

　　我盯著他們每一個人，似乎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欺騙，他們看向我，不論是微笑還是示意，都充滿了預謀的意味。

　　他們要害我，我需要防范。

　　“爸爸，你生病了嗎?”我在床上，半躺半坐著。這時五歲的兒子能到我身邊，仰著頭問我。看著兒子胖嘟喝的臉，我心里有一些動容我是絕對相信兒子的一于是笑笑“沒事的，爸爸沒病。”

　　我現(xiàn)在能相信的只有兒子。

　　我得保護我的兒子。

　　“爸爸，給我講故事吧?！弊谏嘲l(fā)上，我手里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臺，這時兒子叫我。我接過兒子手里的連環(huán)畫，看到了“會搖尾巴的狼”:一只狼掉到陷阱里去了，怎么跳也跳不出來。然后一只老山羊慢慢走過來.....

　　我念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一會兒便讀完了。

　　狼....是不會搖尾巴的，再怎么偽裝也變不成狗。

　　昨晚攻擊我的狗一似乎它的尾巴一直垂在地上，——分明是一只狼

　　“爸爸，我想出去玩?！眱鹤诱f。

　　“不行!”我突然吼道，”就在屋里，哪也不許去!”我瞪著眼，把兒子嚇得呆住了，一句話也不敢說:更不敢哭?？赡芪业臉幼诱娴目膳?，要是往常，他早哭著找媽媽去了。

　　兒子，我在保護你，這個地方不正常，外面有一只狼，你的媽媽也很很可能是假的，你在爸爸眼皮底下是最安全的。

　　安全的......

　　......................

　　心亂如麻，兩分鐘我就把所有電視頻道換了四遍。兒子這會兒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敢做。

　　“若然，有事嗎?幫我搭把手?！蔽衣牭酵踯姾埃吹絻鹤永侠蠈崒嵉?，便應道:“我馬上來。“只是搭把手而已，不會有事的。

　　我?guī)屯踯姲褍蓚€袋子從一輛小運輸車上抬下來，他說里面是狗食飼料。幫完忙后，我立刻趕回了屋子。

　　四分鐘，我離開兒子到趕回來只有四分鐘。四分鐘，能做的事真的不多，只足夠打個盹，只足夠解個大便，只足夠聽一首流行歌曲，只足夠瀏覽一份報紙....四分鐘，做的事太多，抽煙能用三分鐘，疊被子只用兩分鐘，撒尿只有半分鐘....四分鐘，什么事都會發(fā)生，9.11 事件中僅四分鐘美國航空公司的航班便被劫持，阿姆斯特朗登月通訊也有四分鐘不知原因的中斷.....

　　兒子不見了！

　　我離開只四分鐘，兒子就不見了!

　　電視里做著廣告，那句臺詞是“大寶天天見”一可是現(xiàn)在，大寶不見了。兒子小名叫大寶，我幼時的小名也叫大寶。我在屋里四處找，邊找一邊叫“大寶?大寶？”

　　大寶找大寶。

　　屋子里臥室里都沒有大寶

　　我的不安也變成了恐慌像受驚的兔子，大聲叫著：“大寶？！大寶??！”

　　外面老張急忙跑過來:

　　“怎么了?姑爺？怎么了？”

　　我抓著他的衣服，大吼著:“大寶我兒子不見了!”我懷疑他，

　　可我的兒子不見了，要還照得他是誰。

　　老張臉色也變了:“別急姑爺，我馬上找!”

　　老張說也許大寶外面玩去了，然后跑去外面。

　　墻角有一個飲水機?？植雷骷抑艿聳|寫過一個《J號樓保安》，說一個保安偽裝成了飲水機，在夜里恐嚇“我”。在我眼前的這個飲水機也十分像個人:它的個頭要比人矮一些，肚子卻很大，頭上兩個燈，分別是“加熱”“保溫”，像極了人的眼睛。飲水機抓走了我的兒子!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連我都吃驚:飲水機不是人，怎么會抓人?

　　可是這飲水機太像人了，我很懷疑它會長出手腳來一沒準我昨晚聽到的腳步聲就是它的!

　　它的肚子那么大，像是剛剛飽餐之后，是不是兒子在他肚子里?

　　我哆嗦著手去拉飲水機下面的門。

　　我是一個外科醫(yī)生，給人做手術(shù)取腫瘤是常事，現(xiàn)在我的感覺是劃開一個飲水機肚皮找腫瘤——找我的兒子。

　　飲水機的肚子里只有一些紙中和紙杯。

　　電視還開著，又在播那個“大寶”的廣告，這次我聽到的臺詞是“大寶，挺好的。”

　　大寶很好嗎?兒子到哪里去了?會有危險嗎?

　　我正想著，老張進門了，身后跟著一個男孩，我一看，正是兒子。然后我的焦急立即變成了狂喜，奔過去一下子抱住兒子:“大寶大寶，你哪里去了，嚇死爸爸了!”

　　兒子愣愣地看著我，仿佛不認識般，然后靜靜地走過我身邊，這回我卻愣住了。

　　這一天兒子沒搭理我。

　　老張說，他在胡同看到大寶和一群六七歲的孩子玩，便叫了回來。

　　我為何要回憶自己的兒子？我還能相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