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暖暖的路燈，將整個城市都照成了橘黃色，林向東牽著曉葦，從石板街一直逛到百子橋，凌晨一點多，吃夠玩夠，這才意猶未盡地把她送回學校?？撮T大爺?shù)挂矝]怎么為難，就把曉葦放進了校園。
回二中的路上，依舊人流如織。難得過個洋節(jié)，年輕人們似乎都在抓緊時間釋放自己的激情。
“這么多人過平安夜嗎？比看錄像的人還多??！”
林向東從來不知道，深夜的街道，竟然還能這么熱鬧。
回到自己的學校，校門緊閉，同是看門大爺，人家一中的，態(tài)度和藹可掬，自己學校的，卻不知道上哪睡覺去了。
地處偏僻，二中的管理相對要嚴格許多，好在看錄像時練就了極好的彈跳力，林向東無奈，只得翻墻而入。
甜蜜的圣誕節(jié)過完，生活重又回復平靜，眼看期末一天天臨近，同學們每天的學習開始越來越忙碌。
本著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態(tài)度，和爭做五好學生的目標，每天下午放學后，足球場上的野球大戰(zhàn)，林向東極少缺席。
“林向東，有人挑戰(zhàn)咱校隊，我們?nèi)耸植积R，放學后你過來幫個忙！”
下午課間休息，葉君和楊志剛一起過來找林向東約球。
“踢多少錢的？”
“靠，你就知道錢！榮譽，知道不，咱們學校的榮譽......”
“有球踢還不來？校隊級別的哦！”
還是葉君了解林向東，這種事，壓根不需要像楊志剛那樣上綱上線。
“行！下課后就過去！”
“我提醒你啊，對方很強，你要小心應付，認真對待！”
哼！在二中踢球也半個學期了，在林向東的眼中，還真沒看出有強過自己太多的球員，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他暗暗覺得，他們有點太過緊張了吧！
二中校隊在勻城地區(qū)素有名氣，他們也是少有的能打上市級聯(lián)賽的學生球隊，如今，竟然有人敢主動上門挑戰(zhàn)，這在校園里引起了不小的議論。
放學后，不少同學并不急于回家，圍攏在球場邊，打算一睹校隊的風采。
校隊這邊看上去也很重視這場挑戰(zhàn)賽，除了總和林向東一起踢球的葉君和楊志剛之外，平日難得一見的幾位高三大神也紛紛登場。
葉君特意給林向東借了件校隊球衣，這樣看上去，球隊陣型非常整齊，站在球場的一端，顯得威風凜凜。
相比對手那各式各樣的球衣，己方還未交手，氣勢上已占據(jù)了上風。
“林向東，咱們打4-4-2，你打后腰，看見對方那個穿曼聯(lián)球衣的10號沒，那是退役下來的前八一隊的，你就負責盯死他，進攻端不用你考慮。”
“開玩笑嗎？八一隊？甲A的誒......你讓我個學生黨去盯？大哥，受累說明白點，這到底是什么比賽？咋專業(yè)運動員都來啦？”
校隊的隊長叫張星，身材高大魁梧，給林向東布置完任務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放心，我們在后面給你照應著，大膽去干，盯死那個十號，咱就贏了一半。專業(yè)球員就他一個，而且都四十多歲了，你怕什么？再說了，他們其余的人都跟咱半斤八兩?！?p> “那隊長，能不能讓我去盯那些半斤八兩的？”
“少廢話！上啦上啦！搞死王華！”
張星懶得和林向東討價還價，招呼隊友們聚在一起，簡單交代了一下戰(zhàn)術，鼓舞著大伙，來到了場上。
邊前衛(wèi)楊志剛站在林向東身邊，趁著比賽還未開始，沖他擠了擠眼睛：
“兄弟，好好踢！你只要搞定那個叫王華的，比賽后，我管你三天早餐！”
“王華是誰？就是那個十號？”
“呃~~你不認識他？他在都勻可有名了，市級對外比賽都指望他呢！而且，今天你只要表現(xiàn)好…….”
“楊志剛，別講話了，認真點！”
組織前腰葉君打斷了楊志剛的話癆！
“前輩們！我第一次打十一人比賽??！戰(zhàn)術什么的都不懂，你們多照應著我一點，喊著打啊！”
林向東終于發(fā)現(xiàn)，這和當初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有點絕望地喊出最后的拜托，硬著頭皮上了戰(zhàn)場。
二中校隊，也算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什么場面沒有經(jīng)歷過？不用林向東說，大家也知道要喊著打，這不，球場上的相互呼喊此起彼伏。
“哎喲！我去，又被過了。”
“兩個人夾他?！?p> “我靠，撞他啊，犯規(guī)犯規(guī)！”
“楊志剛你白練這么快的速度啦！追??！”
“新來的那個，我去，放鏟啦！”
略對足球了解一點的人，聽了二中校隊場上的呼喊，就能明白他們遇到了怎樣的強敵。
從小學算起，林向東踢球也有五、六個年頭了，他從來沒見過如此速度快，身體強壯還反應這么靈敏的，在他的認知里，這三項指標是不可能同時存在于一個人身上的。
林向東使出吃奶的勁，也沒辦法適應這個強大的對手，眼前這位年過四十歲的中年人，給他真切地講解了一次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中場休息，在隊友們的協(xié)助和補防之下，場上比分勉強保持著0:0的均勢。
退回球場邊，林向東看看自己的校隊，一個個叉著腰，弓著背，累得氣喘吁吁，
再看看“雜牌軍”那邊，那叫一個閑庭信步，一群人正愉快地圍著王華抽煙呢。
“這樣下去危險啦！咱們下半場肯定體力不支！”
“就是，上半場王華幾乎一己之力對抗咱們，還把咱攪得雞犬不寧！”
“這樣沒得打，葉君、張星，你們兩個隊長快想想辦法?！?p> 聽著隊友們焦急地討論，林向東也出不上什么主意，關于戰(zhàn)術，他一竅不通??！
以前看電視，老是覺得中國隊速度真慢，出球真慢，帶球真慢，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鉆進電視幫他們踢。
可是現(xiàn)在，真正在場上遇到一個專業(yè)球員，哪怕已是年過四十，還只是原八一隊的替補球員，自己就完全跟不上節(jié)奏，嗯！準確地說，根本不知道節(jié)奏在哪。
縱觀整個上半場，他被王華死死壓在后防線上，自己引以為傲的跑位意識、快速出球、大力射門等技術能力完全得不到發(fā)揮。
此刻，他的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著王華一個人沖擊己方整條防線的場景。
“不行就雙后腰吧！或者把張星提前打后腰，這新來的跟不上咱......”
一個師兄說出了己隊的軟肋，沒錯，林向東和大家欠缺默契，可是這話一出口，就被張星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大伙的議論，林向東是聽在耳朵里，看在眼中，心里感覺萬分別扭。以前總以為自己踢球多了不起，總以為自己是二中少見的優(yōu)秀后腰，如今遇到真正的考驗，才知道自己也沒什么斤兩！
“奶奶個熊的，老子就不信他是鐵打的，不用雙后腰，大不了老子全場緊逼，耗死他！什么時候我累趴下了，你們換人！”
林向東被逼得熱血上涌，雙眼通紅地死死看向?qū)γ鎴龅耐跞A。
而他卻不知道，背地里，看著林向東這股狠勁，張星和葉君等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下半場剛一開戰(zhàn)，林向東主動上前，緊緊貼著王華，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揮出去的鐵拳，猶如打進了棉花堆。
王華像泥鰍一樣，左拐右擰，三兩下就將林向東甩在身后。
拼蠻勁拼年齡看來都沒什么用，被對手甩在身后的林向東顧不上丟人，反倒趁此機會冷靜下來，仔細地端詳起場上的局勢。
忽然，一陣靈感從他的腦海中冒了出來。
他發(fā)現(xiàn)，給王華傳球的，大多是對方那穿著帕爾馬球衣的五號，而且，半場比賽踢下來，貌似王華的射門能力不是很強，他們的隊友前壓得也不是很猛。
“隊長，王華根本盯不住，我去弄他們那個五號！”
“你弄他干嘛？”
雖然表面上顯得疑惑重重，但張星在自己的心里，卻給林向東豎起了大拇指！
“哎呀，上半場完全被王華整懵了，都來不及細想，隊長你看，基本是五號在給他傳球??！而且你們放心，王華特別粘球，他射門還不咋地，只要防住他最后那一腳射門就行！我弄死五號，斷他糧草，咱們打反擊！”
說完，林向東未等張星回復，徑直又一次貼上了王華！
“咦！這小子不是說盯劉教練嗎？咋又貼上王教練啦？”
張星的后防搭檔對林向東的舉動琢磨不透！
“小聲點，別讓他聽見！”
林向東此刻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整個戰(zhàn)局的發(fā)展，壓根不知道隊友們正議論著自己。
己方前鋒得球，射門未果，“雜牌軍”們準備發(fā)動快攻，后衛(wèi)們見林向東死死卡住王華的身位，只得再次選擇長傳，把球先交給中場的五號！
這腳長傳又高又飄，踢得漫不經(jīng)心，楞是踢出了勝券在握的感覺！林向東可考慮不了這么多，他準確地判斷出了皮球的落點，忽然撇開王華，一個加速，猛撲到對方五號身前，伸腳一勾，將球搶斷。
“漂亮！”
楊志剛興奮地直揮手。
“少廢話，身前！”
話到球到，在葉君的指揮下，林向東準確地把球傳到對方的禁區(qū)邊沿，楊志剛快速插上，一腳斜射，皮球堪堪擦出立柱。
“有門有門，就這么踢?！?p> 看見林向東防守立功，葉君等前場球員也加強了對對方后場的逼搶，“雜牌軍”們別說把球交給王華了，就連控制住球都有些困難。
王華見得不到球，只好回到本方半場，二中校隊的后防壓力瞬間大減。
圍觀的同學們也看出本方一甩頹勢，開始大聲鼓噪加油。
既然知道了“雜牌軍”們只會傳給王華，林向東果斷出擊，頻頻搶斷成功，整個人的狀態(tài)也越踢越興奮，甚至還秀了兩腳差之毫厘的遠射。
眼看比賽即將以0:0告終，在距離比賽結束還剩兩分鐘時，王華在后場突然不再帶球，轉(zhuǎn)而一腳長傳打到林向東的身后！
林向東萬萬沒有想到王華改變了踢法，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對方的五號忽然如閃電般加速，他再想急追，卻感覺兩條腿如灌了鉛一般，速度根本提不起來。
五號輕巧地突入禁區(qū)，晃過邊后衛(wèi)和張星組成的雙人防線后，輕輕松松地倒三角回傳至大禁區(qū)前，體力透支的林向東再也無法及時補位，眼睜睜地看著無人盯防的王華堪堪趕到，一腳漂亮的弧線球劃過門將的指尖，穩(wěn)穩(wěn)落入球網(wǎng)。
誰說王華不會射門來著……
艱苦奮戰(zhàn)一整場，卻終于輸在這最后兩分鐘，林向東悔恨不已，坐在球場上，久久不愿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