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二,晴,大風(fēng)。
正所謂下雪不冷融雪冷,孟凡這是親生感受到了。大雪連下了兩日,直至今早凌晨才停止,門外的積雪差不多有半米厚,這種天走鏢,確實困難,但他們不得不走,因為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今早,孟凡出了奇的沒有賴床,就連孫大娘都很詫異,當(dāng)她做完事從廚房出來時,孟凡就已經(jīng)在院子里,拿起鐵鍬在重修那個雪人,因為這個雪太大,雪人的輪廓已經(jīng)十分模糊了。
“哎呦喂,我們的小懶蟲今天怎么起這么早啊”,話語之間盡是嘲笑,孟凡停下手中的鐵鍬,朝手中哈了口氣才道:“娘,小懶蟲也有化蝶的那一天”,孟凡的臉上掛滿的笑容,在冬日初升的太陽下,是那樣的溫暖,差點給娘親整哭了。
“娘,你看”,一點點的小感動很快就變成了苦笑不得。
想要修一下雪人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孟凡萬萬不能動這個手,因為他實在不是這塊料,原本挺萌的白色雪人被孟凡這么一弄,七扭八扭,實在沒有一點雪人的樣子,胡蘿卜被鐵鍬挖去半截,樹枝也成了光桿司令,那細(xì)心結(jié)成的毛巾也被弄得破破爛爛,更別說雪人本身,全身上下被狗啃過一樣,參差不齊,左手大又手出,腦袋還成了一個橢圓。
“要你修個屁,要你修”,孫大娘一把搶過鐵鍬,“看你堆的是什么東西”。
孟凡眼咕嚕上下轉(zhuǎn)動了好一會,又點了點頭,很是滿意的說:“還行,不愧是我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
“一早上就忙了個這”,孫大娘真是快要笑掉了大牙,“你還不如回穿上給我躺著,來這搗什么亂啊”。
“你看,起床也罵,不起床也罵,反正總得罵,還不如不起床了”,孟凡做了個鬼臉,故意氣孫大娘。
“要你起床練功,不是要你弄這些玩意,你看看莫小姐,人家是鏢局堂堂大小姐都比你用功,你還在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再說弄就弄吧,還弄得死難看,看你娘的”,說著就在孟凡面前動起手來。
俗話說老兵出馬,一個頂倆,孫大娘這堆雪人的實力真不是蓋的,孟凡也是真沒有一點遺傳。
約莫半個小時過后,在孫大娘的巧手下,一個俏皮可萌的雪人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眼前,胡蘿卜是新的,樹枝是新的,玻璃球是新的,唯有哪條圍巾是舊的,因為那條圍巾是孟凡翻出來的,特意為雪人準(zhǔn)備的。
“凡凡,看看你娘的手藝”,眼眸中,雪人如穿了鱗甲一般在太陽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心中不得不感慨這雪人的確是堆的好,可口中依舊不依不饒,假裝郁悶的說:“娘,就這,就這還不及我堆的那個十分之一呢”?
“凡凡,你腦子沒壞吧”,娘親狐疑的緊盯著孟凡,“你這種眼光選的媳婦,我可承受不起”。
“娘”,孟凡有些撒嬌的如此喊道,又此言正色的將原先那句話重復(fù)了一遍。
“及不及,及不及”,孫大娘沾滿了雪花的鐵鍬,閃耀著陽光的鐵鍬朝孟凡屁股上揮了上去,這鐵鍬自然是沒有用力的,
孟凡卻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不停的喊著,“娘,饒了我吧,娘饒了我吧”,還滿院子的跑,孫大娘自然滿院子的追。
跑至院子中樹下,孟凡心生一計,故意在樹下稍作停頓,等娘親揮著鐵鍬追到樹下時,他猛地一搖,樹枝上押著的雪花如棉絮一樣飄落下來,孫大娘真是一秒白頭,而孟凡早就跑開,正張著巨口,幸災(zāi)樂禍的捧腹大笑。
院子里的趟子手早就被娘倆吵鬧聲吸引,此時也在走廊上哈哈大笑,還不時有人說:“孫大娘,孟凡了造反了,可不能饒了他,哈哈哈哈哈哈”。
“孟凡了,你給我站住”,孟凡這才體會到母老虎是什么樣的,他立刻挺了下來,還干脆跪倒在雪地之上,大聲連續(xù)不斷的喊著:“娘,我錯了,娘,我錯了”。
鐵鍬已在頭頂,可始終沒有揮下去,娘親手中的鐵鍬是不會揮向兒子的,永遠(yuǎn)都不。孫大娘輕輕彈了彈孟凡肩上的雪花,然后有些心疼的說道:“快起來,誰讓你跪的,這大雪天跪什么跪”。
有了臺階,孟凡自然懂怎么下臺,“娘,不怪我了”。
“不怪了”
孟凡又怪嗔的道:“娘,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孫大娘如哄騙三歲小孩一樣道:“好看,我們凡凡堆的雪人最好看了,天下第一好看”。
“不過我堆的始終沒有娘親堆的好看,剛才說反了,是我堆的才不及娘親的十分之一”,孟凡回頭望了一眼,牽著娘親的手走到了雪人旁,細(xì)聲的說,呼出的白氣在陽光下格外鮮明,“娘,這次武林大會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不過,我不在的日子里有雪人陪著你,我就是雪人,雪人就是我”。
溫暖的手,冰凍的手,熾熱的眼,溫暖的眼。
原來孟凡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此刻,孫大娘的眼角已泛出了淚花,“傻孩子,母子同心,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都一樣在我身邊”。
孟凡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矯情,也許是在有了這位娘親之后吧,因為有了矯情的資本他才配矯情。
他的眼角也泛出了淚花。
“孫大娘,就這么饒了他嗎”?一名趟子手不合時宜的又在開玩笑。
“滾回你的被窩去,瞎湊什么熱鬧”,孫大娘對那人發(fā)飆著說道,沒想到?jīng)]一人感到害怕,反而又激起一陣波濤駭浪般的笑聲。
“走,回去換身衣服”,娘去給你煮點東西。
衣服確實該換了,就算是在寒冬臘月,干體力活的總是容易出汗。娘親也是很適宜的就在孟凡剛換完衣服后,就端來一碗香噴噴還熱乎著的餃子。
“娘,我知道你為我擔(dān)心,擔(dān)心我的功夫,擔(dān)心我的身子,不過你不用這樣,這一次有莫小姐,還有那位何鏢頭,聽說這一次走鏢的還是莫鏢師,就算我不行,還有他們,還有在武林大會上,我是不會勉強我自己的,該放棄的時候我絕不會猶豫,我還要回來給你養(yǎng)老,給你生一大堆的大胖孫子,然后讓他們來向你學(xué)習(xí)怎樣堆雪人,好不好”?
這番話,讓孫大娘平生從沒有這番激動過,每一個音符都能讓她為之流淚,每一個字都能讓她徹夜難寐,每一句話都能讓她死而無憾,但劫后余生的孟凡了的的確確是變了一個人,因為以前的孟凡了是那樣求勝若渴,換了以前的他,在武林大會上勢必懷著視死如歸的心要闖出一番名堂來,可他終歸不是他,可他卻又實實在在的是他。
孫大娘何嘗不希望孟凡了能夠名震江湖,何嘗不希望他能手刃當(dāng)年仇人,何嘗不希望他成為當(dāng)代江湖的大英雄、大豪杰,不過這樣也好,名望也罷,仇人也罷,讓他們隨風(fēng)去吧,孟凡了能夠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活一生也算是一種福報。
“快吃吧,吃完再收拾一下,看還有沒有其他需要收拾帶上路的,吃完午飯就要走,不要弄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知道了,娘”。
冬風(fēng)怒吼,赤烏當(dāng)空,日星耀耀,山岳顯行。
臨別在即,囑托是不嫌多的,“多穿點衣服,多吃點東西,多向莫鏢師學(xué)習(xí)”,諸如此類的話實在是太多,莫一一與后母本就不算親近,不過莫夫人還是來的,還帶著莫川在一旁送行,囑咐的話沒有孫大娘那么多,但也多少囑托了幾句,“女孩子出門在外要注意身份,一定要注意安全,也不要太勉強,武林大會雖然很重要,可你自己更重要……”
話無止盡,時有盡時。
正午,鑼聲一響,鏢旗一立,這一行人就這般在雪地里踏出一條前進的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