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心里有些忐忑,跟著衛(wèi)洇穿過曲曲折折的花園廊亭,越走心下越是打鼓,不由快了兩步,叫住只在前面領(lǐng)路的衛(wèi)洇:“衛(wèi)侍從,從吃了飯便未見將軍,戲唱完了也不讓小生回去,怎的還將小生往住的地方引,這是為何?。俊?p> 衛(wèi)洇心里也是狐疑,不過自家將軍要做什么事又豈會同自己商量:“先生莫急,一會到了將軍定會親自同先生解釋,先生只管跟著便是。”
到了門外,衛(wèi)洇對著張先生投了一鼓勵的眼神,看的張先生心驚肉跳:“將軍,張先生來了?!?p> “進來吧。”
衛(wèi)洇推了門,側(cè)身站著,等著人進去。張先生猶豫片刻,朝里面張望了一會,卻沒見著了,只得一咬牙進了去,剛踏進去,身后的門應聲關(guān)了起來,帶進來的冷風將張先生的汗毛都吹起來了。
“先生過來了?今晚的戲可唱的過癮?”
張先生聽見聲音從里間傳來,便慢慢往里面踱,走了七八步遠,便瞧見蕭木然已外衣盡褪,半臥在床前,手里拿著書,眼神里盡是濃濃的倦意。
張先生遲疑了片刻,似乎覺著不妥,又說不出哪里不妥,迅速搖了搖頭,將腦子里的齷齪想法甩了甩。
“將軍,夜已經(jīng)深了,小生還要早些回梨園去,望將軍備了馬車,放小生走吧?!?p> 話還未說完,便被窗外悉悉索索的響聲嚇得噤了聲。
“先生莫害怕,不過是外面的野兔迷了路,撞了上來,不用驚慌?!?p> 蕭木然放下手里的書,從床上站起,慢慢朝張先生踱去。
凌七七盡量將耳朵貼近窗戶,示意蹲著的巧香不要再發(fā)出任何聲音,兩人屏住呼吸,正納悶房內(nèi)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今日在梨園聽先生唱的霸王別姬,真是好聽,尤其先生的嗓音,身段,讓我現(xiàn)在還縈繞耳畔?!?p> 說罷繞道張先生身后,伸手撫了一把張先生的青絲。
蕭木然的動作立時惹惱了張先生,轉(zhuǎn)了身,往后退了有三步遠,面色緋紅,舉著蘭花指朝蕭木然呵斥:“蕭將軍這是做什么?小生雖然只是個唱戲的,卻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手藝人,從來賣藝不賣身,怎容許蕭將軍這般侮辱?”
“侮辱?先生稱這是侮辱?我不過想尋一知音,同奏一曲高山流水,怎就是侮辱先生了?”
張先生拂了袖,面上盡是憤憤不平:“將軍有這般雅興,小生自是尊重,但小生絕不是將軍尋的知音人,此事還是要你情我愿的好,小生還是先告辭了?!?p> 蕭木然也不惱,走到案前,舉起那把好久未見血的劍,慢慢出了劍鞘,那刀鞘摩擦的聲音絲絲拉拉,聽得張先生頓了腳步。
“先生不愿,我也不好強求,不過還要麻煩今晚在我這陋室住上一晚,待明日一早,定抬了轎子送先生回去?!?p> 說罷將劍猛的回了鞘,看了眼背已僵硬的先生,獨自上了床。
張先生哪里受過這般折辱,卻無奈打又打不過,只怔怔立在原地。
“先生是要在那站上一晚嗎?夜深露重,先生不如到床上來,也暖和些。”
張先生從心底發(fā)出一聲哼哼,轉(zhuǎn)了身坐在窗前的臥榻上。
“先生這是生氣了?要在那坐上一晚?可惜了,那我先睡了,先生若是冷了,就喚了衛(wèi)洇添床被子,不妨事的?!?p> 說罷蕭木然便面朝里,不再說話,獨留張先生暗自惆悵。
凌七七聽了如此不得了的消息,朝巧香看了眼,示意趕緊走。直至進了房間,凌七七才緩過神來,不敢置信的盯著巧香:“巧香,剛剛莫不是在做夢,蕭將軍他。。。真的。。。。。是斷袖?”
巧香邊點頭,邊替凌七七更衣:“好像是真的?!?p> 凌七七撇了嘴:“著實可惜了,這般俊朗英勇的大將軍,居然是個斷袖,這是要傷了多少人的心啊?!?p> 巧香聞言嗤笑起來,將凌七七的外衣掛起,服侍著將凌七七的頭發(fā)解下:“確實可惜,若不是今晚親耳聽到,打死我都不信。”
天剛蒙蒙亮,張先生便滿臉怒氣的出了蕭木然的門,一路出了將軍府的門,從一眾早起干活的丫鬟小廝訝異的眼神里走過。
出了門便啞了嗓子,起轎起轎,聲嘶力竭的叫了兩聲,迫不及待的逃離了將軍府。
當日,不知從哪個碎嘴的婆子小廝嘴里傳出了蕭將軍與張先生是斷袖的消息,甚至連晚上兩人如何交心說情話,連床第之事都傳的繪聲繪色。
惹得回了梨園的張先生大鬧了一場,顯些去了半條命,硬是在床上躺了月余。
張先生這尋死覓活的勁更是佐證了外面的流言,整個燕京都在傳,梨園的張先生已為了蕭大將軍尋死覓活。
蕭木然像沒聽到般,整日該上朝上朝,全然不放在心上,不過倒是生生斬斷了自己的姻緣,就連一心要將自己女兒送上蕭木然床榻的劉媽媽,今日看蕭將軍的眼神都帶著怪異,只囑咐翠微,安心伺候便是,不要再動旁的心思。
凌七七自打知道蕭木然的癖好,在其面前倒是更自在了,覺著便是當成姐妹處著,也未嘗不可。
時不時命了巧香備了吃食,越發(fā)殷勤的送上去,盼著蕭木然有一日能帶著自己,進宮見皇上。
“巧香,你說蕭將軍可會喜歡這蓮子羹?你嘗嘗是不是有些淡了?”
凌七七忙活著手里的活,天氣愈發(fā)熱了,喝上一碗蓮子羹,清肺沁脾。
“剛剛好?!鼻上泐^也不抬,嘗了一口便繼續(xù)納著手里的鞋底。
想著過些日子可能要去北疆,凌七七便吩咐了巧香,得空了就納鞋,前后算起來已有了三雙。
凌七七端著湯,朝后院走去,此刻正是蕭木然練劍的時間,外面日頭烈的很,蕭木然早已濕了后背,面上如下雨般一直往下滴。
“蕭將軍歇會吧,七七煮了蓮子羹,歇會嘗一點吧?!?p> 蕭木然收了劍:“有勞了?!?p> 凌七七順手拿起手里的帕子,替蕭木然擦起汗來,自從知道蕭木然有斷袖的癖好,凌七七便愈發(fā)大膽,全然不把蕭木然當男人看。
蕭木然似乎很受用,也不躲閃,任由凌七七在身側(cè)擦汗。
“將軍,近日宮內(nèi)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宮內(nèi)整日都是政務,乏味的很?!?p> “將軍何時才能帶七七去宮內(nèi)開開眼?”
蕭木然看了眼凌七七:“未經(jīng)傳喚,擅自進宮,是要杖責的?!?p> “那將軍何時能在皇上面前,替七七稟了靈犀閣的事?”
蕭木然放下手里的蓮子羹:“七七,相信我,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等時機成熟了,我定會找機會稟明圣上,你莫要著急,安心住著可好?”
凌七七眸底的光一點一點暗淡下去,勉強牽起嘴角:“那將軍慢慢喝,七七先下去了?!?p> 蕭木然望著凌七七走遠,心底泛起一絲酸楚,將手里的羹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