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翎大步走在前方,璃陽小跑了幾步跟上去,就這么追了好一段路。
璃陽開口:“姐夫,您走得太快了?!?p> 蘇翎一頓,察覺他不高興,不應(yīng)該賠罪求情么?怎么反而還對他求東求西的?
無言,他放慢了腳步。
璃陽終于是能跟上了,她慢慢跟著他的步伐,不時悄悄看看他的側(cè)臉。
今日有太陽,游廊頂遮擋了一部分的光,他衣襟被陽光照得有些發(fā)亮,顯得他整張臉都在暗部。
看著,不是那么溫和。
璃陽捏了捏手指。
這是對她不高興呢?
還是因為剛剛的事情對周管家不高興呢?
他到底有沒有看見彩姨娘的事情???
糾結(jié)了一會兒,璃陽小心措辭,試探般地問:“姐夫,那個周管家……”
蘇翎停下腳步,側(cè)身望進她的眼里。
那眼神說不出的復(fù)雜,冷意?狠意?無意?溫和?
看不懂,璃陽卻梗了一下,然后還是下意識小聲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怎么那么兇啊?”
蘇翎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就站在那里看著她,好似思考了一會兒。
他才開口:“他一貫如此?!?p> 璃陽避開他的眼睛,看向他身后游廊檐下的深色柱子。
看來他來得比她想象得早,至少他是看見了周管家跟彩姨娘之間的事的。
不然,他就不會這么回答,而是會問她為什么會這么問。
“走吧。”見璃陽不說話,蘇翎開口。
兩個人就沉默地在游廊上走著。
璃陽跟著蘇翎一直走,一直到蘇翎錯過了璃陽來時上來的那個口子,她方停下。
“姐夫!我是從這邊來的。”
蘇翎已經(jīng)走過了路口,聞言,他停了下來,扭頭道:“今晚你跟本王一起吃飯。”
他說得溫和,卻果斷,就像是在陳述一個通知。
不留璃陽回答的余地,他抬步就走。
璃陽想從那個口子下去,腦子卻想起紫陽抓彩姨娘的情景,戀戀不舍地掃了一眼蔥蔥樹木,她咬牙跟上蘇翎。
入夜,天上黑壓壓的,一顆星星都沒有,整個院落顯得很暗。
但同時也讓燈光顯得更加明亮了。
蘇翎這里,送膳擺飯的丫頭很多,一個一個進屋又一個一個出門去,人多卻井井有條。全程連碗碰碗,盤碰盤的聲音都非常零星。
璃陽坐在隔間搭著軟墊的木椅上,透過古玩架的空格看著她們嚴肅的模樣,忍不住跟著提氣,懷疑她們是不是連呼吸都克制住了的。
太安靜太壓抑,就像設(shè)定好了的機器。
好在,她們很快就擺好了飯,不過璃陽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見蘇翎站了起來。
“走吧,去吃飯?!?p> 蘇翎走在前方,有丫頭見狀掀開珠簾。璃陽也跟上去,她們一前一后進了擺飯的屋子。
屋內(nèi)還站著四個丫頭。
肅立,安靜,低眉順眼。
這氛圍……
璃陽渾身不舒服,她按照丫頭的指示坐在了蘇翎左手邊的位置,全程大氣不敢出一個。
這跟在現(xiàn)代酒店里吃飯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盡管飯店酒店那些地方也經(jīng)常就近安排服務(wù)員站著。
酒店的人你知道大家都是平等的,人家只是賺個服務(wù)錢,只有沒素質(zhì)的才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但是這兒不一樣,她們恭敬謙卑,低眉順眼,有求必應(yīng),仿佛沒有感情,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怎么看怎么怪異。
蘇翎仿佛察覺到了璃陽的不自在,但他什么也沒說,反而叫玉鳥給她布菜。
璃陽看著玉鳥跟王爺身邊的那個丫頭安靜布菜的模樣,眉目間十分淡定,動作也非常熟練,可見這事是習(xí)以為常的。
不過……
璃陽看著盤子那一點點菜,各式一點點,悄悄移動眼珠子看了一眼王爺?shù)谋P子,也是一點點。
唯一不同是不是各式一點點,有幾樣菜可能蘇翎不愛吃。
“怎么?不合胃口嗎?”蘇翎見璃陽不動筷,問道。
璃陽干笑著搖頭,認命地拿起筷子。
這一頓飯吃的她是,從頭到腳都是尷尬,而且還沒吃飽!
因古人講究“食不言”,所以她們吃飯的過程中幾乎全程安靜,蘇翎除了那句話之外什么也沒說。
飯后,蘇翎吩咐人去擺了茶點到后院去。
璃陽知道,這才是今晚的重頭戲,什么吃飯都不是目的。
后院從東方的抄手游廊或者東稍間的后門可以去,里面種著大片的竹子。
今夜無月無星,木亭四周高高的木刻燈十分明亮,石桌上除了茶與點心,正中也擺著一盞圓燈。
璃陽跟著蘇翎走了進去,面對面入坐。
待蘇翎身邊的丫頭給他們倒好了茶,蘇翎便揮了揮手,將四周的人屏退。
“子陽,你很好奇本王為什么要這么早把你請到王府來吧?”
秋天的夜晚,有微風(fēng),帶著細細的寒意撫過來。
璃陽坐在蘇翎對面,看著他。微黃的燈光給他的臉鍍上了一層暖意,他的臉色也是溫和的。
璃陽點了點頭,這突然起來的攤牌?
哎……不對,什么叫做他這么早請她來?
“信不是姐姐寫的嗎?”
“是?!碧K翎回答得果斷,“不過是本王讓她寫的。”
看來子風(fēng)很聽他的話。
璃陽突然有一種自己的安危不被看重的失落,但她沒有細想,繼續(xù)發(fā)問:“那王爺是為什么叫我來?”
蘇翎垂眸,看向冒著熱氣的茶杯,聲音聽不出情緒:“本王需要你,在子風(fēng)不在王府的日子里,扮演子風(fēng)?!?p> “什么?”璃陽差點沒站起來。
難怪今天園子里一個人都沒有,是因為怕別人知道她的存在的吧。
為什么讓她扮演?
幾乎是立刻,璃陽就想起了李嫂子說的那句話,她看見子風(fēng)像個乞丐一般在城墻角落!
難道……子風(fēng)真的……
璃陽驚懼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把子風(fēng)怎么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碧K翎發(fā)覺了璃陽的誤會,不太理解為什么璃陽就想歪了,他耐心解釋:“子風(fēng)有事情要去做,但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放心,她一定會回來的?!?p> 蘇翎并沒有說清楚,什么事?什么時候回來呢?
璃陽不理解,也想不通,但是她知道一件事,就是她不想做別人。
“我不。”
蘇翎并不在意璃陽的拒絕,甚至在聽到璃陽拒絕時連神色都沒變,他看著璃陽,目光同這秋夜的風(fēng)一樣涼。
“本王既然打算現(xiàn)在告訴你,就是有讓你不能拒絕的法子?!?p> 這些都是他下午想好的,本來沒打算這么急。他一開始設(shè)想的是,璃陽愛上他,自然會聽他的話,不要說是扮演別人,就是去送死,她也會同意。
操縱美人心,是一種樂趣??赏{,是他最容易做到,也是他最不恥的事情。
只是現(xiàn)在時間緊迫,中午收到一封戶部尚書令之子的拜帖,他知道他們是為了什么而來,子風(fēng)的身份一定要瞞住。
璃陽被他盯著,有些想哭。
她遭了什么孽?。d,蘇翎這話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他不想挑明威脅是什么,但是她也知道,不外乎就是周棠和子風(fēng)嘛!
有用嗎?!
有用。
她很想說什么你愛怎么怎么,可是說不出口。從小到大,她受的教育,不管是來自學(xué)校,還是來自家庭。
都是一個“善”字。
學(xué)校說要樂于助人,家人說要做一個好人。
她知道她能說“不”,但是結(jié)果呢?蘇翎殺了她們?
璃陽耷拉下去,她說不出口。
鋪天蓋地的委屈席卷而來,為什么是她?。繎{什么讓她選擇?憑什么讓她背負這個重擔(dān)?
璃陽紅了眼眶,她回瞪蘇翎,硬氣著說:“那我答應(yīng),但是我要你跟我約法三章?!?p> 蘇翎看她那么豪橫,還以為她非得要他點明了才會答應(yīng)呢,結(jié)果是提條件……
竟然還跟他提條件?
“你說?!碧K翎掩下眸中的情緒。
璃陽吞咽了一下,才有些不自在的開口:“我就演演表面的子風(fēng),其他的我管不著?!?p> 表面演演戲當(dāng)一個替身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了,什么肢解接觸——絕對絕對不行!
她頓了頓,接著道:“還有,你得讓我先見見我姐姐?!?p> 這真的是從昨天想到現(xiàn)在的事,她必須得去一趟散客茶樓。
聽到她的話,蘇翎突然笑了一下,她把他當(dāng)什么人,他愛美人,更愛你情我愿,強迫的多沒意思。
看著璃陽堅毅的神情,他臉上的笑容溫和雍。
“可以,明日便帶你去見見子風(fēng)。”
很好的借口,周棠來了,子風(fēng)從溫水庵回府。
多么順理成章而又完美的理由。
她既然提了,那正好省了他的口舌。
?。?p> 清晨,陽光從高高的檻窗照進來,窗底下有一個小方花案,上面放著一個細脖青瓷瓶,瓶中的花枝被光照著,散發(fā)著點點微光。
璃陽躺在床上,就呆呆著看著那點微光。
她是自己醒的。
這時代的人都早睡,她一腦子事情做了一晚上的夢。醒來,也是空嘮嘮地心慌。
昨天的事……
璃陽深吸了一口氣,不就是演個戲嗎?
她做子陽也許久了,雖然也沒有演子陽,可反正都長一樣,她怕啥?
“姨娘,你醒了?”西次間的珠簾被掀開,玉鳥站在門口喊道。

璀璨的六月
今天寫這一章我錯過了逸俠,我錯億嗚嗚嗚……嗚嗚嗚我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