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逢昌一臉疑惑地看著楊奇。
楊奇在心里暗暗算著時間,十五分鐘內(nèi),必須要說服他們。
身為乙方,有著豐富談判經(jīng)驗的楊奇,面對這兩個一看就很簡單的對手,還是有非常大的把握的。
是時候展現(xiàn)真正的技術(shù)了。
他清了清嗓子:“我問你,是你綁的我?”
何逢昌點著頭:“是俺?!?p> 楊奇:“就你一個人?”
何逢昌:“是的?!?p> “還有俺,俺負責把風?!闭f話的是何香兒,她從門口走進來了:
“阿兄,王六哥還沒回來?!?p> 楊奇決定單刀直入:“在你綁我的時候,那個王六哥在做什么?”
何逢昌愣了下:“他在這個破廟等俺?!?p> 楊奇故意嗤笑:
“你們冒著風險去綁人,他卻在這個安全的地方等你?”
何香兒急急辯解道:
“在山寨的這兩個月里,人人都欺負俺們,說俺阿兄帶著俺,只會吃白飯,不會干活。
只有王六哥會時不時照顧俺們?!?p> 看得出來,王六哥在兄妹倆心里地位頗高,不適合做突破口。
楊奇點點頭,那只能換個角度進攻了。
“抓人的酬勞是五貫大錢,人是你綁的,這山寨什么都沒做,就要抽走三貫大錢。
你和王六哥每個人卻才分到一貫大錢,也太不公平了吧。”楊奇表現(xiàn)得義憤填膺:
“這樣,你把我放了,我給你五貫大錢,全部都歸你?!?p> “五貫大錢!”何香兒眼冒星星,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掰著手指算著:
“一貫大錢是一千文,五貫大錢就是五千文,一只烤雞三十三文錢,買一只還可以剩四千九百七十七文錢?!?p> “沒毛病!”何逢昌一臉自豪:
“還是俺妹子厲害,連人稱‘小諸葛’的三寨主都沒你算得準?!?p> 沒毛病嗎!?
還比三寨主算得準,這寨主就是這水平?
楊奇抽了抽嘴角:“那這山寨也太沒前途了吧。”
他催促著:“趕緊把繩子解開吧。”
誰料,何逢昌卻晃著腦袋:“不行,山寨有山寨的規(guī)矩。”
何香兒提醒何逢昌:“阿兄,那可是五貫大錢啊!”
何逢昌還是搖頭:“香兒,抓人的消息是王六哥給的,俺不能不講義氣?!?p> 何香兒聽了,果斷地點著頭:“對,做人要講義氣!”
楊奇聽到了,眼珠一轉(zhuǎn):
“我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這樣,我給你們兩倍,也就是十貫大錢。
那個王六哥,你到時候分他兩三貫大錢不就行了。
剩下的,拿去給小娘子買烤雞吃?!?p> 何香兒笑逐顏開:
“沒錯,這個主意好!還是你這個大腦瓜的公子聰明!”
何逢昌搖著頭:
“不行,是王六哥帶俺們下山來的。
而且王六哥已經(jīng)去找東家了,他們都快到了?!?p> 楊奇一聽,心里更著急了,嘴上卻依舊不緊不慢地說:
“只要你放了我,除了給王六哥的那幾貫大錢,我再給你們十貫大錢!
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該討婆娘的討婆娘,該吃烤雞的吃烤雞?!?p> 說著,楊奇看了一眼何逢昌,何逢昌還在搖頭,看來這個暴躁老哥一根筋的怕是不好搞定。
他又瞥了下何香兒,決定以這個小姑娘為突破口繼續(xù)強攻:
“小姑娘,你知道那烤雞是怎么做的嗎?”
何香兒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
楊奇接著繪聲繪色地說下去:
“先用樹枝把整只雞串著架起來,在雞上面刷層油。
下面點起通紅的碳火,噼里啪啦地那么一烤,雞肉就會發(fā)出滋滋的聲音。
等雞肉表皮烤到金黃,那油就會一粒一粒地溢出來。
這時,再灑上一把晶瑩剔透的鹽,那香味啊就撲鼻而來,再咬上那么一口,喔......”
通過語言描繪,把枯燥的過程轉(zhuǎn)變?yōu)椤爱嬅娓小?,這可是楊奇身為乙方最擅長的廣告文案套路之一。
果然!
“咕嚕嚕~”
何香兒狠狠地吞了幾大口口水。
她扭過頭,滿懷期待地看著何逢昌。
何逢昌還是搖頭,只是多了幾份勉強。
楊奇知道火候到了。
他裝作不屑地對著何逢昌大聲說:
“怎么,怕我給不起錢嗎?
你也知道我是富家公子,只要把我放了,我給你兩倍,不,三倍,三倍酬勞!”
何逢昌梗著脖子:“你看俺是那種人嗎!”
楊奇:“五倍!”
何逢昌:“有錢了不起啊!”
楊奇:“十倍,交個朋友!”
何逢昌:“想都別想!”
楊奇:“二十倍,我這是看小姑娘面子?!?p> 何逢昌:“俺做山賊的也是有底線的!”
楊奇:“三十倍,下回還找你!”
何香兒正要拉扯何逢昌的衣服。
何逢昌已經(jīng)堅決果斷地把手一劈:“成交!”
五分鐘,搞掂!
楊奇嘴角露出微笑。
果然,楊奇的《乙方法則》發(fā)揮作用了——世上沒有絕對的忠誠。要有,那也是誘惑的籌碼不夠。
只是這暴躁老哥怎么還學會坐地起價了。
說好的看上去就是一根筋的相貌和人設(shè)呢?
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多點真誠!
不過沒關(guān)系,反正什么二十倍、三十倍的酬勞也是自己隨口胡謅的。
口說無憑,他們還是太年輕啊。
談判達成,一片歡快祥和的氣氛。
楊奇輕哼著:“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墻角挖不倒......”
何香兒已經(jīng)鼓起掌來:“太好了,可以買好多烤雞吃了!”
心情大好之下,何逢昌變得只會傻笑了:
“香兒,快幫阿兄算算,五貫大錢的三十倍是多少?”
“三五......”何香兒不假思索:“二百五!”
楊奇的嘴角抽了抽,這樣算,體育老師一定會很生氣的。
他也不糾正,只是催促著:“快點把繩子解開吧?!?p> 何逢昌低頭解綁。
“等等!”一個聲音響起。
楊奇和何逢昌都轉(zhuǎn)過去看著說話的人。
說話的竟是剛才還在眼冒星星,暢想著吃烤雞的何香兒:
“萬一你進城反悔了,在那邊吼一嗓子,說俺們是綁你的人,可怎么辦?”
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何逢昌一把揪住楊奇的衣領(lǐng),兇神惡煞:“你敢!”
楊奇連忙辯解:
“不會,不會。
小姑……小娘子,你說吧,我要怎么保證,你們才會相信?”
何香兒想了想:
“俺爹說過,當今官府辦案只認字據(jù)。
要不,你立個字據(jù),就說俺們救了你,你是自己要報答俺們的?”
楊奇心里暗暗地吐槽:
“你那什么爹,算數(shù)教不好也就算了,怎么還教這亂七八糟的?!?p> 他左右看了看,露出為難表情:
“你看,這里又沒有紙和筆。
而且放心吧,口頭契約也是契約的一種?!?p> 楊奇在心里又偷偷補充了句:
“但甲乙雙方的權(quán)利和義務(wù),以實際簽的合同為準?!?p> 何逢昌爽朗地笑了:
“香兒,放心吧。
楊公子可是并州大商戶,就那么點錢,哪里還用立字據(jù),他們這些公子才丟不起那臉呢。
再說,俺不識字,香兒你也沒識得幾個大字?!?p> 楊奇聽了,嘴角忍不住再次抽了抽,都快抽成歪嘴戰(zhàn)神了。
對了,歪嘴戰(zhàn)神,活著的意義就是復仇,雖說自己沒有揮手呼來十萬將士的外掛,可最少得知道對方是誰吧。
于是,楊奇問到:“那個東家是誰?”
何逢昌在解著繩子:
“俺不知道,一般這事情只有經(jīng)手的兄弟和寨主知道。
王六哥也是不小心聽到的。
不過,王六哥說過,東家應(yīng)該也是并州四大商戶的人?!?p> “等等!”又是何香兒阻止了何逢昌解綁。
楊奇惱怒地朝她瞪著眼睛。
何香兒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你,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丫鬟,簽賣身契的那種?”
楊奇臉上切換成疑惑的表情。
何香兒解釋到:
“俺阿兄還沒娶媳婦呢。俺娘說了,掙到錢,要先給俺阿兄娶媳婦。”
何逢昌滿懷期待:
“對啊,楊公子你不是說你那有很多姑娘?!?p> 楊奇明白了,他沖著何逢昌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
“我家里還有幾個如花似玉的丫鬟,都是黃花大閨女。
只要你把我放了,都送給你!
想想看,大長腿哦?!?p> 何逢昌使勁地吞了下口水,卻把臉轉(zhuǎn)向何香兒:
“香兒,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在興奮之情溢于言表的情況下,還能想到要有補充條款。這才一會時間,他進步得很快啊。
要是在前世,肯定要把他招進公司,好好培養(yǎng)。
何香兒一本正經(jīng):
“不要什么大長腿,中看不中用。俺娘說了,要屁股大的,好生養(yǎng)。”
在何逢昌熱情且期待的注視下,楊奇只能敷衍著:
“有!有!有!到時候送你阿兄兩個,一個做飯,一個鋪床。”
何逢昌呵呵地傻樂著,解著繩子:
“香兒,等拿到錢,我們就和王六哥平分,然后阿兄就帶你離開這里,不再回山寨受氣?!?p> 兄妹倆在那暢想未來美好的生活,楊奇卻一直盯著廟外,心里祈禱著那什么王六哥什么東家的可別這時候趕到。
何香兒看到楊奇的表情,還以為他在心疼丫鬟,就噘著嘴:
“俺們也不白要你的丫鬟,錢從放你的酬勞里扣?!?p> 好不容易解開了繩子,楊奇連忙站了起來,他一邊隨意地拍打著身上的灰塵,一邊要往廟外趕去。
楊奇才走了幾步。
就在這時,沖進來七八個人,都手持著兵器。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山賊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