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計在于晨,周顯晨起鍛煉出門溜達已成了習慣,這一日早上,他又溜達到了官道附近。
“賢弟,早。”
“早,周兄?!?p> 周應(yīng)“兄臺”居然一早就等在官道路邊,見到他,笑容滿面地走過來。
周顯只覺得耀眼之極,哪怕是作男裝打扮,周應(yīng)笑起來也明眸皓齒、清麗脫俗,讓人驚艷不已。
“今日只周兄一人嗎?”他沒有看到那個總是穿著藍衫的侍女,只有如往常一樣穿著白衫的周應(yīng)。
“嗯,她還在睡懶覺。”周應(yīng)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與他肩并肩站在一起,只是稍稍隔開兩步遠,“賢弟昨日的字為兄臨摹過了,卻難得神髓,且越臨越覺得賢弟真是天人,竟能自創(chuàng)一種字體,美輪美奐,為兄十分欽佩?!?p> “周兄過獎了?!敝茱@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才有這樣的成就,雖被夸了,但并沒有因此太過自得。
“賢弟有大才,可曾考慮為官府效力?”周應(yīng)忽然問道。
“周兄太看得起小弟了,只會寫幾筆字,算得什么大才?”周顯對她早就防備,聽她這么問,立即婉拒。
“可惜,可惜?!敝軕?yīng)不知可惜什么,忽而問道,“賢弟知道萬壽節(jié)嗎?”
“陛下的壽辰?”周顯當然知道萬壽節(jié),也只有皇帝才敢稱自己的生日是萬壽節(jié),萬歲萬歲不就是這么來的嗎?
“正是,下月初二……還有七八日的時間?!敝軕?yīng)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其實我今日來,是有一事相求?!?p> “請說?!敝茱@眉角跳了跳,心中不無腹誹,怎么那么多事?昨天是不情之請,今日是有事相求,真把他當成有求必應(yīng)的活菩薩了?
“我想賢弟替我寫一篇祝壽賦,這是為兄帶來的祝壽詞。”周應(yīng)從袖中摸出一張折好的紙來。
“祝壽賦?”周顯接過,展開看了一眼,字雖少,但每一個用詞都斟酌妥當,“清正立門戶,孝慈享壽康。金樽滿豪情,玉箸擎日月。如日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币仓挥懈吒咴谏系幕实鄄鸥矣眠@樣的詞匯,“若只是抄字,小弟定當竭力?!?p> “那就有勞賢弟了。”周應(yīng)見他答應(yīng),臉上也喜不自禁,“當今陛下酷愛書法,賢弟的新體字,說不得會被賞識,到時候賞下官職來也未可知?!?p> 哦?還有這樣的好事?周顯聽后雙眼微微放光,當官,他是沒有那份本事的,躋身朝堂,可能被人吃得連渣都不剩,但如果有個官身的話,那會讓他以后的事業(yè)方便不少。
“周兄家中可以直通宮中?”周顯忽然古怪地看著眼前的“周兄”,她什么來頭,竟然能給皇帝祝壽?
周應(yīng)大約沒想到他反應(yīng)這么快,直指重點,不過既然讓他代筆抄祝壽賦,就已經(jīng)考慮到了這一點:“不瞞賢弟,我周家世代簪纓(zan ying第一聲)之族,家父官居五品,萬壽節(jié)當日,要進宮為陛下賀壽。”
簪纓,指的是做大官的人家,而世代簪纓,那是指接連幾代都是做高官的仕宦之家,歷經(jīng)幾朝而不倒,想想人脈有多么寬廣。
周顯聽明白了,她爹是五品官,聽起來官職不高,那只是聽起來,真正的五品官,能量可不少,想及此,他忽然心中一動:“周兄,當今陛下壽辰,不知小弟能否也一盡子民的孝道?”
“賢弟是想?”周應(yīng)疑惑地看著他。
“小弟也想送一份禮給陛下賀壽,陛下文成武德,愛民如子,兼之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任賢用能,我大周十載承平,百姓相安,萬邦來朝,皆是陛下功績……”周顯先是臉不紅氣不喘地巴拉巴拉了一堆,最后才道,“作為陛下的子民,既知陛下萬壽將近,怎能不盡一份心意?周兄,你說是吧?!?p> 周應(yīng)可能是被他的馬屁拍暈了,臉上有些紅,又有些古怪,可能沒想到那不喜張揚的謙謙君子居然會有這么厚顏無恥的時候,反差之大,令她懷疑眼前之人是否就是她所認識那人。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她撫著額頭,普通的百姓想送賀禮給陛下,那幾無可能,不過眼前的小郎,寫得一手好字,又有才情,加之也不知為什么,心里也不愿回拒了他,想了想道,“不知賢弟送的是什么賀禮?”
“已經(jīng)有了初步構(gòu)思,等做出來周兄就知道了?!敝茱@笑著說道。
周應(yīng)又遲疑了一下道:“那要為兄先過目后,才能送予陛下,賢弟覺得如何?”
“當然,周兄放心,那此事就一言為定了?!敝茱@大喜,想不到這么輕易地就有了一條直通大周第一人的通道,必須好好利用起來才成。
“一言為定?!敝軕?yīng)雖有些后悔自作主張,但此時也不愿毀了承諾。
“多謝周兄成全?!敝茱@深深地行了一禮,這次是真感激。
“賢弟要謝,不如就把昨日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見’續(xù)下去如何?”周應(yīng)發(fā)現(xiàn)既然不能后悔,不如就趁機跟他討要點好處。
周顯斜睨她一眼,自己給抄祝壽賦,你都不感謝一下,我讓你幫我送點東西,你就開口要好處,這太過分了吧。
不過人家剛幫了大忙,他也不好給臉色看,卻也不愿把可以賣大錢的《木蘭詞》這么送出去:“下文還未想到,不過周兄,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怎樣?”
“是比那日恐怖十倍的故事?”周應(yīng)嘴角一抽,下意識地朝后看了看,似乎有拔腿就跑的架勢。
“不是,周兄聽了便知。”人家畢竟幫了大忙,周顯也不愿再嚇唬她,直接開講,“話說在前朝,有一叫寧采臣的讀書人,赴一縣城收賬……”
大周版《倩女幽魂》出世,周應(yīng)一開始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越聽眼睛越亮,雖然其中還有千年老樹妖那樣的恐怖妖怪,但寧采臣和聶小倩的凄美故事,終究更吸引她。
女兒家家的,最是受不得這類虐戀的情節(jié),隨著故事跌宕起伏,她的眼眶也漸漸發(fā)紅,等聽到最后寧采臣和聶小倩天人相隔,眼角已經(jīng)被淚痕打濕。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敝茱@用一首詩結(jié)束了《倩女幽魂》的故事。
“好凄美的詩,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不羨仙……”周應(yīng)已經(jīng)徹底地沉迷進故事中去,雙眼癡癡地望著前方,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回過魂來,幽幽地問道:“前朝寧采臣的故事,不知賢弟是從何處得知?”
“是家中藏書中看到的,可惜我前年遺失了,至今都沒有找到。”周顯及時堵上了漏洞。
周應(yīng)大感遺憾,似怨非怨地望了他一眼,大約是嗔怪他,那種重要的前朝遺稿,怎能就遺失了呢。
“今日時辰已是不早了,小弟還要回家吃飯,再不回去,家母怕是要擔心了?!敝茱@實在受不了她那幽怨的目光,趕緊找借口開溜。
“那……我們明日再見?!敝軕?yīng)臉現(xiàn)不舍,剛剛那個故事雖然聽完了,但總有一種還未結(jié)束的遺憾。
“明日我可能來不了了。”周顯卻道。
“這是為何?”周應(yīng)有些急了。
“今日要去舅父家中,在那里住一晚?!敝茱@道。
“啊,那不知何時返還?”周應(yīng)問。
“后日大約可行?!敝茱@道。
“那就后日,為兄在此處等候賢弟。”周應(yīng)松了一口氣。
“好。”周顯覺得她可能是聽故事聽上癮了,反正他只要早上鍛煉,就會出來溜達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