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縣作為京畿之縣,又是南北直通的門戶,繁華自不必說。
周顯跟著周應(yīng)逛了小半條街,已經(jīng)是大開眼界。
誰說古人娛樂生活少的,就他剛剛看到的那些店鋪商舍,除了沒有現(xiàn)代化的設(shè)施,基本現(xiàn)代有的,古代也有。
兩人在前面逛,符叔和那大漢車夫則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身后,暗中保護兩人。
其實萬年縣的治安很好,加上大白天的,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匪徒敢為非作惡,只是周應(yīng)的身份很特殊,那大漢受了命令,不敢輕離左右。
“賢弟,此處是聚賢坊,可知為何要喚聚賢二字嗎?”和周應(yīng)站在一座坊牌前,她笑吟吟指著坊牌上的三個大字問道。
“為何?”周顯初來乍到,怎么可能知道這個。
“因為坊內(nèi)有座聚賢樓,那聚賢樓是前朝所建,因文圣錢大先生曾登樓開講,引得天下文人聞風(fēng)而動,錢大先生慨嘆‘廣匯天下賢者’而名,聚賢樓屹立三百年而不倒,至今仍使文人雅客趨之若鶩,就連京都開陽,也時有文人趨名而來。”
“原來如此。”周顯知道錢大先生,既然能稱之為“圣”,自然有非凡的功績,他書房里的書,其中過一半都是他著作的,或者他的弟子結(jié)合他平時所講而記錄,由此可見他的地位。
“走,我們登樓去,在樓頂可一覽大半個萬年縣?!敝軕?yīng)興致很高,領(lǐng)著他前往聚賢樓。
聚賢樓是座酒樓,高七層,這在古代,絕對算得上高樓大廈了,可以說是萬年縣第一高樓。
兩人到了聚賢樓,此時已過了未時(13-15點),下午三點多鐘,不是飯點,樓內(nèi)卻不缺客人。
一樓打開門做生意,雖然也招待過往的販夫走卒,但酒樓內(nèi)的酒菜卻不便宜,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得起的,就跟五星級大酒樓差不多,普通人誰會奢侈進里面吃頓飯?
周應(yīng)卻毫無顧忌,領(lǐng)著他進去,直上二樓。
二樓往上,就只招待識文斷字的讀書人了,周顯目光所及,客人都是長衫頭巾,標(biāo)準(zhǔn)的讀書人打扮,就連酒樓伙計,也與其它地方不同,雖然還是青衣小帽,卻也是文質(zhì)彬彬。
三樓、四樓……一直到了最頂層的七樓,周應(yīng)才停了下來。
兩人都很有活力,哪怕一口氣爬上七樓,也不覺得累。
七樓這里人數(shù)相對較少,主要是空間也不大,整個樓層,也就七八張桌子,但客人就占據(jù)了五六張。
周顯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了這里和下面的明顯不同之處,那就是穿著,七樓的客人穿著和樓下的客人不太一樣,雖然也是身穿長衫,頭戴方巾,但衣服的質(zhì)地,就絕不是普通的讀書人家能負(fù)擔(dān)得起的。
就拿他自己來說,月白色長衫,在村中也算“華服”了,但比起周應(yīng)身上的白衣,那是天壤之別,一個粗略,一個細(xì)致,不需要用手摸,光用肉眼看,就能瞧出其中的巨大差別來。
不過他并不自卑,遠(yuǎn)超這個時代的見識,就是他最大的底氣。
“賢弟你看,在這遠(yuǎn)眺,景致如何?”周應(yīng)徑自到了窗邊,遙指窗外。
周顯站在她身邊,朝外張望,果然能看到成片的建筑,以及車水馬龍的街巷,也盡收眼底。
“壯觀之至。”他贊嘆了一句。
“嗤!”誰料旁邊傳來一聲輕笑,繼而一個略帶譏誚的聲音傳來,“閣下想必是未出過遠(yuǎn)門,這也談得上壯觀?”
周顯眉頭不由一皺,周應(yīng)也不快地看了過去。
只見距離不遠(yuǎn)的一方桌子上,坐著三個年輕的書生,年紀(jì)從十七八歲到二十歲左右,三人分別坐于東、南、北三面,最年長的坐于東面,年紀(jì)最小的坐于北面,而剛剛出口譏諷的,正是那個坐于北面的書生。
“在下確未出過遠(yuǎn)門,但壯觀如何談不上?”周顯淡淡地看著對方,本來他好端端的和“周兄”說話,一個莫名其妙的家伙插嘴進來,是想顯示他的存在嗎?
只見北面書生輕輕一笑,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周應(yīng),然后慨然自得道:“閣下既是未出過遠(yuǎn)門,那肯定不知道,在開陽城中,光是平安坊的星樓,就高一十三層,還有洛水坊的千金樓,高達一十六層,更不用說皇城內(nèi)墻……”
“咳!”他話沒說完,那個坐于東面的書生突然輕咳一聲。
北面書生說話被阻,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頓時改口:“閣下還認(rèn)為,這小小的七層小樓,能言壯觀嗎?”
“七層小樓?”周顯意味聲長地一笑,因為他注意到,在對方說出這句話時,旁邊的幾桌客人都看了過來,有些皺起眉頭,有些目光不善,對方卻毫不自知。
“難道不是?”北面書生瞪著眼睛,殊不知和他同桌的書生都已在暗暗搖頭了。
“這里是聚賢樓,當(dāng)初錢大先生都言‘廣匯天下賢者’,既能匯聚天下賢者,如何談不上壯觀?”周顯哈哈一笑,“閣下若是以高低論壯觀,那登山而立,豈不是最為壯觀?”
北面書生頓時啞口無言,天下賢者,那可是錢大先生說的,他要敢辯駁一句,天下文人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沒了。
“哼,小小年紀(jì),只會逞口舌之利?!弊詈笮邜赖卣f了一句,坐下不言。
周顯無語,這家伙耍賴啊,明明是他先逞口舌之利的,現(xiàn)在卻賊喊捉賊。
一旁的周應(yīng)也按捺不住了,直接走到他面前,咄咄逼人地看著他:“閣下進過皇宮?”
“未曾。”北面書生似乎受她氣勢所迫,有些不敢看她。
“那我可以告訴你,皇城內(nèi)墻,比之外墻要矮,沒有千金樓高?!敝軕?yīng)侃侃而談道。
北面書生雖不說話,但臉上明顯帶著懷疑之色。
“不信?”周應(yīng)輕輕一笑,臉上滿是不屑,“我進過皇宮,也看過內(nèi)墻,高度最多與星樓齊平。”
這話讓北面書生終于有了開口的余地:“你說進過皇宮,誰人可以為證?胡說一通哪個不會?”
“我可以作證!”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傳來,也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只見樓道口處,一行五六人從那里走出,為首一人,是個少年郎君,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身穿一襲藍色長衫,頭頂皂巾,長得玉面朱唇,翩翩不凡,恍若神仙中人。
原本有人為證,周應(yīng)應(yīng)是高興才對,但看到來人,卻沒有絲毫興奮之色,反而蹙起眉頭,似是不想見到此人。
“周兄,月余不見,別來無恙?!蹦巧倌昀删龔阶宰叩街軕?yīng)面前,笑著拱了拱手。
“鄭…兄!”周應(yīng)雖然不怎么情愿,但表面上并未失禮,也拱了拱手。
“剛剛是哪個要證明的?”少年郎君又環(huán)視一圈,但目光大多集中在鄰桌的那三個書生身上。
北面書生掛不住臉,忍不住道:“你怎么證明?”
“因為我也進過皇宮,我和周兄是一起的,這個證明夠嗎?”少年郎君氣勢凌人地看著他,說完一擺手,就好像撣掉了一粒灰塵般,“好了,我還要與友人相聚,旁人就不要攪了我們的興致?!?p> 話音落下,他身后那幾個也作書生打扮但長得人高馬大的人,立即排成一排,將鄰桌的三個書生徹底隔開。
北面書生剛要發(fā)作,但看清這幾個如家丁護院一般孔武有力的“書生”,頓時把話吞進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