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也看到了那襦裙少女的樣子,目光微微一怔,沒想到會這么巧,在這里遇到一位故人——曾經(jīng)在上郊村舅父家里見過的那位王大娘子,其父是上郊村唯一的官身,王承務郎。
自己征事郎的官職是正八品下,比承務郎的從八品下還高兩階。
不想他們的家居然在城郊這里,之前他還以為是在開陽城中。
“可是周郎君?”正想著的時候,王大娘子輕移蓮步,裊裊娜娜地走了過來。
“正是周顯,王大娘子安好?!敝茱@朝她微施一禮。
“周郎君安好?!蓖醮竽镒右哺A艘桓#樕闲σ獍蝗?,“不想在此處得遇周郎君,不知周郎君是訪友還是走親?”
“訪友?!敝茱@笑著回道,看了一眼朱門之上的匾額,上面有“王府”兩字,當然此“王府”不是彼“王府”,跟皇族沒有任何關系。
王大娘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落落大方地道:“原本得遇鄉(xiāng)友,理應招待一番,奈何妾有俗事在身,還請周郎君見諒?!?p> “大娘子且去,我也到處走走?!敝茱@看牌匾,可不是暗示她請自己進去坐一坐,他只是想要確認一下,這里是不是王家。
“那么,妾失禮了?!蓖醮竽镒佑指A艘桓?,領著侍女走了。
周顯目送一主一仆離開,心里暗暗感慨,王大娘子很守禮,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而且既然能被其父全權授予處理租約一事,那在接人待物方面肯定也是不差的,但與周應鄭如意比起來,就有一種放不開手腳的感覺。
周應和鄭如意,是世家千金,眼界出身都不同,一些繁文縟節(jié)已經(jīng)很少能束縛她們了,所以兩人給他的感覺,更自然也更隨意。
王大娘子則是小家碧玉型的,做事一板一眼,除了怕行差踏錯之外,眼界和出身都束縛了她,就如她自稱“妾”一樣,周應和鄭如意從來都是自稱“我”的。
……
距離城郊不遠,有一條開陽河的支流,雖說幾個月都沒下雨了,但河水并未有所減少,全靠開陽河的反哺。
在支流上方,筑有一個堤壩,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內陸湖。
湖邊有幾個亭子,雖然已經(jīng)舊了,但都收拾得很干凈。
此時臨近湖邊的一座亭子里,一個下巴留著黑色長須的中年人正坐在亭子一側的石凳上,手中抓著一根釣竿,正紋絲不動地等著魚兒上鉤。
在他腳邊,有個裝了大半水的木桶,里面有幾尾魚在游動,雖說并不是很大,卻是中年人半天的收獲。
“爹爹?!币粋€清脆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中年人回頭看去,見女兒和她的貼身侍女正從小道上走過來。
“翠兒來了?!彼麚犴氁恍?,同時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兩聲。
“爹爹,若不是我送飯來,爹爹就一直餓著肚子釣魚嗎?”王大娘子本名王翠,此時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每次爹爹一釣魚時就忘了時辰,家里又不缺買那幾尾魚的錢,偏偏爹爹還樂此不彼。
“哈哈,翠兒怎么忍心看爹爹餓肚子?”中年人就是上郊村的承務郎王善,對這女兒,他向來是放心的,也寄予了厚望,根本不擔心自己會餓肚子。
“要不是娘提醒,女兒才想起不來呢?!蓖醮鋴舌恋?。
“哎呀,快給我,看看你娘給我準備了什么好吃的?!蓖跎瓢咽种械尼灨屯赃吺^壘好的孔中一插,伸手接過侍遞來的食盒。
里面有幾樣精心準備的小菜,以及一小壺酒,他抓出酒杯,當下就給自己滿了一杯,小小地酌了一口,頓時暢快大笑:“還是你娘懂我,知道給我備一壺桑落酒?!?p> 所謂桑落酒,并不是桑葉釀造的酒,而是指十月桑落時釀造的酒,被稱為桑落酒。
“爹爹知道女兒適才遇見了誰?”王翠看著沉醉于美酒之中的爹爹,忽然說道。
“哦?”王善撫著胡須笑問,“能讓翠兒專門提及,定是不同尋常的人?!?p> “是三火叔家的甥男?!蓖醮湔f道。
“三火叔?”王善一愣,接著反應過來,“可是村中的那位‘巧手’三火?”
“正是,那次女兒錦凳壞了,就是三火叔修好的?!蓖醮湔f道。
“唔……”王善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有些感慨道,“這三火也算時來運轉,日后要發(fā)達了?!?p> “爹爹是什么意思?”王翠不明白爹爹為什么這么說。
“前日我收到村老的信,言三火的外甥被陛下賜了官,征事郎,比爹爹還高兩階呢?!蓖跎普Z氣里有些艷羨。
“???”王大娘子一把捂住了嘴巴,一臉的不敢置信,她來時可不知道這件事,剛剛還見到了周郎君本人,卻不曾聽他說起,“爹爹,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村老不會拿這種事說笑?!蓖跎蒲壑芯庖婚W,“聽聞那小郎也就一十三歲,不知什么原因,陛下竟然賞賜其官職,想來有什么過人之處。”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問道,“對了,三火有幾個外甥?”
“想來就一個吧……”王翠也不是很確定,但照父親所說的年齡來看,似乎就是那位周郎君。
“聽聞那小郎經(jīng)常去三火家走親,也是如此,這事才在村子里傳開的。”王善說道。
“啊,那定是周郎君了,女兒那次回鄉(xiāng),就是在三火叔家中見到了周郎君?!蓖醮浯藭r可以肯定,被陛下賜官的,就是那周郎君沒錯。
“原來翠兒竟早先就認識那小郎嗎?”王善有些驚喜,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定定地看著女兒,“翠兒,那小郎長得如何?”
王翠臉上不由一紅,爹爹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但依舊紅著臉道:“周郎君謙謙君子,長得一副好相貌……”
“哈哈?!蓖跎乒恍?,“如此,我就放心了?!?p> “爹爹放心什么?”王翠臉上更紅了。
“等明日,不,等吃完飯回去,我修書一封,先讓村老去三火家探探口風……”王善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
王翠頓時羞不可抑:“爹爹,女兒回去了?!崩膛?,匆匆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