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瞌睡有枕頭真好
林月季手上捧著一個透明的小盒子，站在第五中的門口，心中有點忐忑。
今天上午，他們夫妻前腳剛進門，后腳就來了警察同志。
在他們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心中，警察同志固然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同志，但是驟然看到他們上門，心中還是不安。
我做錯了什么？
聽說是要去做個筆錄，雖然心是放下了大半，但是獨自在家的林月季還是覺得眼皮子直跳，直覺有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顧盼出門前交代了，十一點半，和兩個小姑娘約好了好要把試吃的小蛋糕送到校門口，如果她沒回來，就讓自己跑一趟。
林月季估摸著時間才出門。
這個東西精貴，這么大的陽光，不適合在外面曝曬，就算閨女貼心做了冰袋凍著，聽說也不能久放。
所幸她并沒有等很久，就看到兩個小姑娘校園里走了出來，同樣走到校門口停住了腳步，往外面不住張望。
其中一個還開口道：“怎么還沒來？不會騙我們吧？”
另外一個小姑娘看了一眼手表，說道：“等五分鐘吧，如果她不來，就算了?！?p> 林月季猜想，這兩個大概就是。
笑著走過去道：“你好，請問是不是預約了試吃小蛋糕？”
今天同樣穿著一身耐克運動套裝的孫少琴看了一眼林月季，眼睛又掃過她手上提著的透明盒子。
盒子里放著兩個紙杯形狀的蛋糕，蛋糕上面用粉色的奶油做了一朵裱花，夾雜著新鮮的草莓和芒果，式樣倒是新鮮。
單是這造型，已經比店里賣的要讓她喜歡。
當即點點頭：“是顧盼讓我們在這里等的?！?p> 這就沒錯了，林月季把手里的蛋糕送過去，笑道：“顧盼今天有事，來不了，讓我轉交。如果兩位覺得好吃，可以去清風12號找我們預定?；蛘咴缟显谶@門口等我也行，我每天都在這十字路口賣早餐的?！?p> 旁邊的小姑娘叫張蕊，就住隔壁街，聽了這話，馬上笑道：“哦，我吃過你們家的三文治，很好吃，不過我媽說不是天天都能買到。你們明天還做嗎？可以給我留一個嗎？兩個?！?p> 孫少琴本來見了這蛋糕心中已經可了三分，接過盒子，感覺這盒子外面涼颼颼的，覺得仿佛比普通的蛋糕高級多了，又是十分驚喜。
如今聽小伙伴說這家的三文治她吃過，更是對這蛋糕的口味十分期待，連同那三文治，也充滿了興趣。
“那我也要三文治，你們明天做嗎？”
“這個不一定，要看顧盼，不過每天早上她都做新鮮的東西，如果不是三文治，你們感興趣不？”
兩位小姑娘馬上說可以的，記得給我留。
林月季又說了這個蛋糕要趁著如今還沒融化吃，如果現在不吃，最好能放冰箱里。
兩個小姑娘更是好奇，還沒聽說過蛋糕要放冰箱里的。
如果家里沒冰箱的，難道還吃不得這個蛋糕？
當即手牽手，回教室去試吃蛋糕。
林月季看著兩個年輕的小姑娘，挽手走進教室，心中有了感嘆，這才是這個年紀的姑娘應該過的日子。
穿著漂亮的衣服，背著漂亮的書包，在整潔的教室里，伴著朗朗的讀書聲，讀書、寫字。
本來顧盼說要上學的事，她還真的不怎么看好，畢竟如今女兒也賺錢了，她甚至有種荒謬的想法，就是以后女兒賺的錢要比他們兩口子還要多。
所以對于顧盼上學這件事，她并不是十分急切，甚至隱隱覺得就算不上學，也沒啥。
姑姑不是說了嗎，很多那些大學畢業(yè)的出來找工作，試用期還沒工資呢，轉正了，一個月也就五六百工資，可能還真的沒細細賺得多。
但是這一刻，她改變主意了。
自己就這么一個女兒，雖然說是在農村長大的，但是從小在家也沒舍得讓她真的下地干活。
他們夫妻雖然沒仔細討論過這件事，但是其實都是同樣的意思，只要女兒能讀書，咱就供她。
不然后來中專這事鬧出來，雖然覺得苦，但是他們夫妻都沒二話，就算全部都是借的，也要讓女兒去讀書。
如今既然來了大城市，事業(yè)是要闖的，閨女就不用培養(yǎng)了嗎？
那來這大城市做什么？
如果沒有孩子，他們兩個吃什么不是吃？住哪里不是住？過什么日子不是過？
就是因為孩子，他們才憋著一口氣，離鄉(xiāng)別井，來這陌生的地方闖蕩不是？
這個道理，林月季今天算整明白了，無論女兒是真想讀書還是假想讀書，這書是必須讀的。
但是怎么進入這學校，林月季又整不明白了。
瞌睡就有人遞枕頭是什么一種概念，活了三十多年，林月季今天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當她走到家門口的時候，顧展鵬父女還沒回來，倒是迎來了兩位提著籃子，一臉關切的人物。
打頭的是一個把頭發(fā)燙得細卷的阿姨，瞧著有五十來歲，另外一個是穿著白襯衣的年輕男人，三十不到吧。
阿姨看到林月季回來，眼前一亮，馬上迎上去，激動地握著她的手說道：“可算找到您了?！?p> 林月季有些臉盲，看著有點像每天來買早點的陳阿姨，但是陳阿姨頭發(fā)沒染顏色啊。
“您是？”
阿姨連忙介紹：“您給我忘了？夏華商場門口，還記得不？”
林月季回憶過來，笑著說：“哦哦，記起來了記起來了。”
瞄一眼人家手里提著紅彤彤的雞蛋，林月季這才開口問道：“恭喜啊，生男的女的？”
“生了個大胖小子，醫(yī)生說多虧我們送去及時，孩子都缺氧了，如果晚上那么二十分鐘，估計都夠嗆。”
阿姨看著也是性格爽利的人，三眼兩語說明來意。
“我們當時一回頭，發(fā)現您先生已經走了，心想壞了，恩人給弄丟了……”
“這不，今天帶著我女婿上門道謝來了?！?p> 林月季連忙擺手。
“別客氣別客氣，家里坐。”
阿姨叫羅紅娟，那天的孕婦是她的閨女徐華，一起來的是他的女婿安若明。
原來那天安若明到了，問了醫(yī)生，孕婦正在生產，就忙著去辦理入院，購買各種必須品，一時之間倒真的沒人去關注到底是誰把媳婦送來醫(yī)院的。
等孕婦出來，母子平安，一家人圍在產房里樂呵呵地逗小孩子的時候，徐華突然問了一句：“那送我們來的一家人，答謝了嗎？”
安若明一愣，誰？我怎么沒見到？
羅紅娟這才后知后覺，人家把咱送來，連紅包都沒給一個，實在不該。
但是這人海茫茫，去哪里找啊。
還是徐華心細，說了顧展鵬開的摩托車式樣，還有那車牌號碼，總算得了那么一點消息。
羅紅娟在超市門口蹲了幾天，一直沒見著人。
閨女雖說有親家照顧，但是她這個做媽媽的，總不好借著找人整天躲懶吧。
本來想著等閨女出了月子，她再和親家分班蹲點。
昨天下午，她讀高三的兒子徐文道突然給帶回來一個好消息，那三輪車天天在他學校門口賣早點。
連帶人家住哪里，都給打聽清楚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道謝這個事情，宜早不宜遲，下午女婿單位沒這么忙，就請假出來，和岳母一起登門拜訪。
林月季本來很淡然，咱們不過搭把手的事情，人家還特意登門拜訪，也夠意思了。
早先那點覺得不吉利的疙瘩早已經不見了，如今更是徹底撫平，一絲痕跡都沒了。
至于那報答之類的話，快別說了，當時那個情況，誰見了不得搭把手，如果想著人家報恩的，還不如當時直接開口說明白，我這趟送你去醫(yī)院，給多少紅包，比較干脆。
所以林月季表現得可謂不卑不亢，一副不要多想，我們一年到頭不知道做多少好事的表情。
羅紅娟在心里越發(fā)高看他們一眼，這女同志大氣，難怪教出來的孩子也這么有智慧。
女兒還讓自己重點問一問，這孩子是在哪里上學，回頭給她老師說說，讓表揚一下。
徐華自己是教育工作者，十分理解孩子的心情，送金送銀，不如老師一句表揚。
“你女兒今年幾歲啦？在哪里上學?。俊?p> 十五歲的顧盼比同齡人都瘦小，看著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但是看她說話又十分老練，羅紅娟一時拿捏不準。
“她看著小，今年十五歲了?！绷衷录拘?，心中默默補充了一句，是想讓她上學，但是在哪里上，我現在都不知道啊。
當聽說徐華在五中當老師的時候，林月季再也無法淡定了，這不是瞌睡有人遞枕頭是啥？
“羅阿姨，你說你女兒在五中當老師，你幾個女兒？”
林月季都有點語無倫次了，能不激動嗎？正想著孩子如何進學校門，如今遇到了，好歹能問一問具體怎么操作啊。
所以顧盼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么一副畫面，客廳里坐著兩個陌生人，林月季一改在生人面前拘謹的表現，握著面前的阿姨不住地點頭：“紅姐，我謝謝你了，我謝謝你全家。”
顧盼：……
這是在感謝？
所幸在這個年代，我謝謝你全家，我代表全家謝謝你，等等語句，就真的是字面意思，并沒有衍生出更高級的含義。
不然林月季估計感激沒表達到，反而得罪人了。
羅紅娟哈哈笑著，拍著林月季的手說：“不要客氣，我不過是幫著問一句?！?p> 無論怎么說，總算摸著門了，林月季仿佛已經能看到女兒穿著校服，背著書包高高興興上學校的畫面。
好激動啊，女兒真的要去讀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