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小時后,太空電梯抵達地面。
易初抱著貓從出站口走出,第一件事就是抬頭望去。
“這個就是星空么?”
黑貓發(fā)出一聲嗤笑:“傻帽,這是個生態(tài)穹頂?!?p> 乳白色的半球狀巨大穹頂籠罩在他們的上空,隔絕了九鳳地表的輻射與極寒,也讓他們不必一出太空電梯就要換上太空服。
“地表的建筑大多數(shù)都籠罩在生態(tài)穹頂里,你要想看星空,就得等到走出穹頂再說,”黑貓?zhí)搅艘壮跫珙^,隨即問道,“所以你的目的地是哪里?總不能就是為了做一回太空電梯?”
“C14區(qū)的行星發(fā)動機?!币壮醮鸬?。
黑貓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躺下,幸災(zāi)樂禍道:“那你有得跑了,C14區(qū)在赤道附近,做最快的懸浮列車也得一天才能到……”
說到這里,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著道:
“……這么遠的路程,你要小心瓦倫迪諾的那些人從后面追上來?!?p> 這句話把還在憧憬星空的易初拉回了地面上。他跺了跺腳,似乎這樣就能把那些追趕者跺得更遠些。
“三百萬聯(lián)邦幣雖然相比一億只是九牛一毛,但在九鳳也已經(jīng)是不折不扣的大生意了,各家都會有精英出馬的?!?p> 黑貓斜斜地瞥了易初一眼,示意自己就是那個精英。
但易初只是低著頭搓了搓手心,還是有些緊張道:“何必呢?”
黑貓暢快地喵了一聲,心想你也有怕的時候。然后就聽見易初的聲音:“既然這樣,我們先去采購些裝備吧?!?p> 她愣了愣,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下的這個小子憑借身體就已經(jīng)達到了二級戰(zhàn)力……如果再配置裝備的話,豈不是要奔著三級去了?
不可能,她立刻否決了自己的判斷,畢竟二級和三級之間存在技術(shù)鴻溝。只是即便如此,有裝備相比沒有裝備也毫無疑問存在質(zhì)的提升。
只有一個問題。
“可你哪兒來的錢呢?”
她好奇道。
在制定計劃的時候她就查過易初的賬戶,知道里面一窮二白,貧瘠得就和九鳳的地表一樣。
“我當然沒有錢,”易初輕輕把黑貓拽了下來,抱在懷間,撫摸著項圈,露出誠懇而真摯的笑容說道,“但是你有啊。”
黑貓的身體僵住了
……
店員百無聊賴地看著街上稀稀疏疏的人群,打起了哈欠。
銀白色的金屬地面映照著店里五光十色的全息影像,以及影像下方那些令普通九鳳居民瞠目結(jié)舌的價格。
菠蘿機修店,這是九鳳最大的機修高檔品牌。上面這句話的重點不在最大,而在高檔。因為他們的口號向來是“貴是你的問題,不是菠蘿的”。
雖然算是交通樞紐,但燭龍區(qū)的太空電梯不比中央?yún)^(qū),這里上來的多半是泥腿子,消費能力有限。也因此,這家位于燭龍區(qū)太空電梯穹頂?shù)姆值晟獠艜绱死淝濉?p> 而他理所當然地感到自己懷才不遇,并時而不時地就在賽博空間里奮力抨擊著社會的不公,但卻始終不敢真的向老板表露自己的不滿。
于是他只好在這家冷清的分店里把一數(shù)到一萬,又從一萬倒數(shù)到一。
店員剛剛數(shù)到二零四八的時候,突然看到門口走進來了一個人和一只貓。
他立刻集中起精神來。
貓!寵物!
這在九鳳毫無疑問是上流社會的象征。中央?yún)^(qū)甚至還有專門的寵物改造大賽,他小時候在電視上看見過一次,貓耳狗與狗頭貓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正當他興沖沖要離開柜臺時,他的余光瞟到了柜臺內(nèi)的顯示器。
顯示器上清晰地顯示出,這個人與這只貓的體內(nèi)都沒有任何義肢與機械改造的痕跡。
他立刻蔫了下來,趴回了桌子上。
這年頭,體面人誰不做機械改造啊?
更何況,寵物貓是上流社會的象征,但一只完全沒有做過機械改造的貓……象征著他們家里有老鼠?
易初略帶奇怪地看了眼無精打采的店員,還是抱著貓逛起店鋪來。
這一片的機修店的義肢水平都不差,而這家店的商品水準更是達到了某個高度。他貪婪地看著這些義肢的圖紙,抽絲剝繭地一點點拆分著他們的結(jié)構(gòu),不時感到震撼。
原來晶體合金還可以這樣用么?這里的液壓管竟然沒有彎折?動力引擎的散熱系統(tǒng)竟然能夠復(fù)合使用……
店員看著易初的呆愣又不時發(fā)出傻笑的表情,心中暗道這不會是個傻子吧?
這些義肢都只是個全息影像,難道還能看出花兒來?
看到易初已經(jīng)開始在一只機械腿面前停留了十分鐘,店員終于忍受不下去了,走出柜臺,用符合門店禮儀標準的語氣問道:
“先生,您刷腕表還是現(xiàn)金?”
他很是得意自己的這個問題,通常那些“進來逛逛”的客人在聽到這個問題后,大多數(shù)就會羞愧地掩面而走。
而今天的客人則有些區(qū)別。
易初被店員的聲音打斷思路后微微愣了愣,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問道:“能做虹膜識別么?”
他當然既不是用現(xiàn)金,也不是刷腕表,畢竟他在銀行卡中的存款在買完冒名資格后只剩下了可憐的三位數(shù)。
他要刷貓……確切地說是通過虹膜識別才刷貓的銀行卡。
這個答案也超出了店員的預(yù)料,于是他愣了愣才回答:“抱歉先生,店里的虹膜識別儀前段時間壞掉了?!?p> 這倒是實話,前段時間西北方向莫名的地震,導(dǎo)致他們店里的虹膜識別儀不幸宣告英年早逝。當然庫房里還有備用的產(chǎn)品,只是他實在是懶得拿罷了。
易初皺起眉頭,回憶起之前看過的那些支付方法,問道:“那指紋……算了,人臉識別?”
他想到貓大概是沒有指紋識別這一說的,人臉識別也許還是個可行的方法。
黑貓在他的懷里無聲地翻了個白眼。
而店員的臉則已經(jīng)漸漸沉了下來,他沉聲道:“客人,我們這里也不支持人臉識別,指紋識別倒是可以。”
他已經(jīng)在心底把易初定位成了最難纏的那一類客人,不,比客人更加糟糕,也許這位其實是其他店的同行,來專門刺探他們店里缺了哪些支付手段……所以他才會每一個義肢都盯著看那么久。
店員沉浸在自己完美的推理之中,一時之間卻沒有發(fā)現(xiàn)易初懷里的黑貓輕輕搖了下頭。
易初遺憾地嘆了口氣,只好說道:“你們店里的產(chǎn)品確實很不錯……可惜就是支付方式上有待改善?!?p> 店員先是對易初的批評撇撇嘴,隨后心頭一喜。
謝天謝地,這是終于要走了么?
就在這時,一位有著清秀丹鳳眼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進店內(nèi),打了個酒嗝,大聲嚷道:“店員,你們這兒收破爛不?”
他的手里拎著一對像是手臂的義肢,只是看起來已經(jīng)受損極其嚴重了,雜亂的電子線路直接裸露在外,顯得凄慘而無助。
好吧,又來一個。
店員在心底哀嘆一聲,就要上前招呼。
“多少錢?”
易初的聲音卻越過店員,直達男人的耳畔。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這對義肢,聲音竟有些激動到了破音。
男人低下的頭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這才抬起頭繼續(xù)用滿是酒氣的聲音喝道:
“一口價,十萬聯(lián)邦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