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對于忙碌又充實的李小惠來說，就像長了翅膀的鳥，飛得賊快。一晃，一年過去了。小城又到了春天，樓下的樹長葉的長葉，開花的開花。李小惠喜歡看這葉，這花，喜歡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她和陳墨在一起快兩年了，她的美麗家作順風順水，口碑一天比一天好，收入也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一年下來，隨便就攢了二十多萬。劉東明欠的十二萬，在前年離婚時的年底也給了她。七七八八算起來，她現(xiàn)在也有將近四十萬的存款了。年前，陳墨告訴她，領(lǐng)導有意讓他當辦公室主任。她走在春風里，感覺自己的生活就像這春天一樣，正在生發(fā)一場燦爛。
李小惠和蘇南商量，她想買套房子?，F(xiàn)在電梯房剛興起，價格雖是貴了一點，要兩千多，買一套百來平的，三室兩廳，全款也就二十多萬。再搞個十來萬的裝修，三十五萬不到。
李小惠說：今天寒暑假也開班，運氣好的話，一年就賺回來了。
蘇南說：不應(yīng)該是陳墨買房嗎？到時候，你們結(jié)婚，他未必不準備婚房？
李小惠說：我自己買吧，算我的婚前財產(chǎn)，心安一些。
蘇南說：你這三室兩廳，明擺著是結(jié)婚后三口之家用的呀。我總覺得吧，你愛他，也還是要有點底線呢。你看你，和他談戀愛這么久了，幫他寫稿子，出點子，帶孩子，我好像都沒見他給你買過禮物吧。他什么都不付出，我挺替你不值的。
李小惠想起，各種節(jié)日，陳墨都記得，都會給她祝福。他還記得他們的一百天紀念日，一周年紀念日。一百天紀念日送了一束花，一周年紀念日因為太忙，就在晚上把他自己送給了她——他當時是這么說的：今天太忙了，沒時間買禮物，就把我自己送給你吧。李小惠說：他要送我禮物，我都拒絕了。
蘇南說：為什么要拒絕呢？他要真有心，拒絕了也會買給你。算了，你反正是中了他的蠱。他做什么，你都是愛的。
蘇南雖然各種不滿意她的做法，還是答應(yīng)周末陪她去看房。
周末，她倆去看了幾個樓盤。李小惠沒什么經(jīng)驗，看不出一個所以然。蘇南倒是很懂行，綠化、配套、朝向、公攤什么的，她都一一問得明明白白，然后跟李小惠分析這些樓盤的利弊。李小惠聽得迷迷糊糊，她中意的是蘭亭苑，因為這個樓盤名字好聽，而且離陳墨上班的地方近，將來他上班方便。蘇南倒是覺得，蘭亭苑比不上愛丁堡，愛丁堡離學校近，李小惠上班方便，而且愛丁堡的戶型更好。
你覺得呢？蘇南問。
還是蘭亭苑吧。李小惠說。
蘇南看著李小惠那一臉溫柔迷醉的樣子，便猜出了九分：我知道了，這個地方離陳墨單位近吧。你呀你，希望陳墨也這樣，滿心滿眼里為你打算。
李小惠想，這人呀，交一個聰明朋友的好處是她啥都知道，壞處也是她啥都知道。
不久，李小惠就選中了蘭亭苑6棟9樓902室。采光很好，南北通透。
蘇南說：戶型還好，樓層也不錯，一個小小的缺點，主臥室不大。
李小惠說：這樣，兩人的距離更近。
蘇南笑了：你真是沒皮沒臉了，滿腦子除了陳墨，還有別的事嗎？
李小惠說：還是你。
蘇南說：別。千萬別把我和他都裝你心里，我真的不是太喜歡他。
李小惠說：你住左心室，他住右心室，中間隔著一道墻。
蘇南說：隔著墻我都覺得他心術(shù)不正。
李小惠知道，蘇南是見她在婚姻里吃虧了一次，怕她在這一次又吃虧。她摟著蘇南說：放心啦，我應(yīng)該沒看走眼。和他在一起這么久了，我能感覺到的。
蘇南說：但愿你的感覺是對的。
晚上，李小惠和陳墨聊起買房的事。陳墨沒有李小惠想象中的那么高興，他說：其實，我這邊有房，到時候，你住我這兒就可以了。
雖然陳墨說的是“到時候”，沒有說結(jié)婚以后，李小惠心里也是甜滋滋的。至少說明，他在說他們的未來了。李小惠說：這邊離你上班的地方近，到時候，你上班近些。
陳墨說：嗯，嗯，是的，我這邊過去上班，也不遠。已經(jīng)買了，也是好事。我，我，我還想著，要跟你借一點錢。你知道的，我領(lǐng)導準備提拔我當辦公室主任，我多少得去走動一下。需要一筆資金。你現(xiàn)在買房了，那也沒多少了吧。
李小惠聽了陳墨這番話，心里有些不適，說不上來是什么不適，她是個老實人，便老實地說：還有一點。你要多少。
陳墨說：五萬吧。
李小惠想，五萬真的不多。但陳墨工作這么多年，五萬的存款都沒有嗎？他的錢都去哪兒了？這兩年來，他們的約會，基本在李小惠家里，沒產(chǎn)生消費。所以，李小惠還是第一次直面陳墨的經(jīng)濟狀況。
見李小惠沒吱聲，陳墨說：沒有嗎？沒有就算了，我再想想辦法。反正，當不當辦公室主任也無所謂。
李小惠說：那還是爭取當上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次，領(lǐng)導點撥了你，你不接，哪還有下次呢？五萬還是有的。只是，你這些年，都沒攢一點錢嗎？
陳墨說：哪有錢攢呢？大前年離婚，把家底都掏空了。孩子的媽媽欠的錢，我要還一半。上有老，下有小，工資也不高。唉，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不過，也快熬過頭了。等我這個事兒妥了，再加上你的支持，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我。
陳墨摟著李小惠，用手臂傳遞著他的信念。李小惠緩緩地將頭靠近他的胸膛，他的心跳依舊沉穩(wěn)有力，但她，第一次感覺到疲憊。
第二天，李小惠去銀行，轉(zhuǎn)了五萬給陳墨。
回學校的時候，蘇南問她去哪兒了。李小惠思索再三，如實說了陳墨的事。
蘇南聽了，半晌沒有說話，她嘆了一口氣，說：事已至此，你還是要他寫張欠條吧。又沉默了一會兒，她又說：李小惠，我真不理解，你腦子里都裝些什么。你看你，兩年了，名份沒有，禮物沒有，啥都沒有，倒是貼腦子，帶孩子，還出票子。你這情況，我直說，你別不高興。他完全有可能，真正上去了之后，翻臉不認人。我真替你急。我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林志強，那么好的條件你一點機會也不給。偏偏他——如果我是他，我是絕對不可能跟你開口借錢的。如果他真愛你，他也不可能跟你借錢。沒有男人，會向自己最愛的女人借錢的。除非你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你們有了共同的利益基礎(chǔ)。
蘇南過于氣憤，說得語無倫次，她甚至被氣笑了：他什么也沒有承諾，甚至沒在大家面前公開你們的關(guān)系。你就將五萬塊打給了他。唉，我怎么就不變成男的，來騙你呢？財色雙收，雖然是小財，但也算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了。色雖然差了點，但也聊勝于無。真是蠢死了。
李小惠也被說得心上心下的，她自然是相信陳墨的為人，但蘇南說的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呀。她懨懨的，一時也亂了方寸，不知怎么辦才好。正在這時，手機響了，陳墨打電話來了。
喂，謝謝你，錢收到了。陳墨說。
李小惠說：嗯。
我寫張欠條吧。陳墨說。
不用了。李小惠忙說。
那，那啥，以后，我的工資卡給你，我用這一生的工資來還，我親愛的債主。陳墨說。
盡貧嘴。好好工作，早點把那事兒辦妥。李小惠聽了，心旌蕩漾。
這幾天比較忙，忙完這幾天，我要你去一個好地方。陳墨說。
掛了電話，蘇南見李小惠一臉花癡笑，便問：陳墨給了灌了什么迷魂湯？
李小惠說：他剛要打欠條，我說不用，他說用一生的工資來還我。我說了，我相信他。我的好朋友，你也相信他吧。你不喜歡，我總覺得這份關(guān)系不完美。
蘇南說：得，你喜歡你的，我不喜歡我的。他剛要打欠條，你就順勢說，好啊。他會忽悠你，你不會忽悠他？你就說有欠條在手，讓你一輩子償還我。
李小惠看著蘇南，很美，很聰明。她不由得恨自己：怎么就沒有蘇南聰明呢。不過，傻人自有傻福。她的福報，就是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