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收拾了收拾,我轉(zhuǎn)過身,“既然客人你讓我隨心做,那我就做一道我的拿手菜吧?!?p> “算是私房菜嗎?”身后她的語氣有著隱藏不住的好奇。
“算的,算的?!?p> “叫什么名字?”
“還沒名字呢?!蔽仪兄种械牟?,準(zhǔn)備著這道菜。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時間共振的趨勢比以前還要劇烈,許多雜亂無章的記憶如同爆炸一般瘋狂的涌進(jìn)我的腦海中,就連手中做的飯都是潛藏在記憶里的舊菜式。
【你這什么東西啊,地獄料理嗎?】
【廖晨光!你今天不把這個吃完你就別想睡覺!】
就連菜品也是伴隨著記憶一步一步做出來的。這道菜并不費什么功夫,也不需要什么火候,甚至過分點說,這道菜不夠資格出現(xiàn)在雪鷗餐廳里。
但是因為她,這道菜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這里,擺到了我們兩個之間的餐桌上。
“好棒!”她捧著手,一臉期待的樣子,“那我就不客氣啦!”
在她吃著我做的菜的時候,我又給她做了份甜品。
“好好吃啊,”她捂著臉頰,一臉享受的樣子,“沒想到老板你手還挺巧的啊?!?p> “我倒是分不清這是夸我還是罵我了……”
“你以為我的店是怎么開在流江公園這里的?。俊蔽艺f道。
“以前去過的旅游景點里的餐廳啊飯店啊什么的,里面的菜又貴又難吃,我還以為老板你的店也是這樣子的呢?!?p> “怎么可能,”我背過身去,盡量不讓她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大部分的旅游地里的餐廳是這樣的,因為旺季淡季的不平衡,加上還要請餐廳里的員工等等等等,各種花銷總得考慮,但是……”
“但是他們的餐廳是為了大部分人,而我的餐廳只為了一個人?!?p> “老板你說的話好浪漫,”她拿著勺子,顯然一副沒吃完的模樣,“菜也做的好吃?!?p> “不知怎么的,總感覺這個菜我在哪里吃過呢?”
“而且,感覺老板你也很熟悉,我們有在哪里見過嗎?”
她抬起頭,一雙閃亮亮的大眼睛看向我,那純潔的目光看的我心底發(fā)怵。
我好想抱緊她,我好想伏在她的懷中,大聲說我好想她。
可是時間不允許我這樣做。
讓時間不耐癥患者能出現(xiàn)在不屬于他們的時間里,我就已經(jīng)是在時間中虎口拔牙了,我不能強行將我記憶中兩人有交集的時間附加到她的身上,這是時間的規(guī)則。
所以我不能抱緊她,我不能對她說我好想她。
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在相同的時間里不斷的成長和生活,然后在這個特定的時間點,在這個特定的地方和她重逢。
但是一次一次,她只不過是記憶不斷被時間稀釋,到了現(xiàn)在,我也只是一個“曾經(jīng)是否見過的人”罷了。
“姑娘,你都這樣跟別人搭訕的嗎?”
“沒有??!”她像是急忙否認(rèn)什么一般擺擺手,
“只不過下意識的覺得老板你,很好說話?!?p> “我可沒說過我是老板,你怎么在一直叫我老板?”
“總感覺這個餐廳,是一個溫暖的人布置的呢?!?p> “感覺你就是一個溫暖的人?!?p> “人不可貌相,”我將她吃完的餐具收起來,然后把甜品遞給她,雙手撐著柜臺看向她說道,“萬一我是什么壞人就麻煩了?!?p> 她搖搖頭,臉上還掛著笑容,“不會的哦,老板你肯定不會是壞人?!?p> “肯定不會的,能做出這么好吃的菜的人,肯定有著一顆溫暖的心?!?p> “老板,”她朝著我眨了下眼,笑著跟我說:“心靈的美是掩飾不住的!”
【心靈的美,是真的藏不住的,晨光?!?p> 【所以,不要怕受傷了,把你的心交給我吧?!?p> “穆……”聲音就像控制不住的洪水,突破了嘴唇的防線,等到脫口而出我才發(fā)現(xiàn)失了聲,一旁的她用著不解的眼神看著我。
“穆……木糖醇,”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指著她面前的那道甜品,“這里面用了木糖醇,不會很甜,吃起來會……清涼一點?!?p> “哦哦,那老板,我開動啦!”
“喂,你這家伙,把我弄到一旁宣傳,自己卻跑了??!”
在她剛剛打算將勺子伸進(jìn)那甜品時,門上懸掛的風(fēng)鈴?fù)蝗粋鬟^來一陣劇烈的響動,那是一陣猛烈的搖晃,加上門和風(fēng)聲的嚎叫,和最后一聲不甘的怒吼,哪怕是我自己,都很討厭我自己這有時候莽撞的樣子。
“我說你,自己怎么能跑路……”
他看見了我對面的穆冉,那表情和我剛剛一模一樣,他的話也卡殼了,他的眼神也是瞬間就直了起來,“不可思議”四個字幾乎就要從他的眼中跳出來。
為了防止他比我更失態(tài),我連忙快步朝他走過去,就在他在要說下一句話的瞬間捂住了他的嘴。
“穆嗚嗚嗚……”由于他借用的是少年的身體,我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身子,他低我一頭的身子被我直接拖到了另一邊的后廚。
“你干什么,對自己下手還這么狠!”
“你是覺得我們跟穆冉相處的時間太長了?”我反問他,“還記不記得它說的?”
“‘直到無所交集’,”我對著他說道,“都多少年了,你能不能穩(wěn)重點?”
“我知道……”
“還沒有吸取教訓(xùn)嗎?”我的語調(diào)明顯的升高,“你還想看見穆冉死在你面前嗎!”
我可能對自己太過苛刻了,面對著面前這個不知道是來自于哪段時間的自己,我語氣愈發(fā)地激動,我想著自己現(xiàn)在眼神肯定肯定很可怕,因為面前的這個自己已經(jīng)緊閉著嘴巴默不出聲了。
后廚在我喊完后便寂靜下來,空氣中只有我粗重的喘息聲。
“……哪怕過了這么長時間,你都不愿意放下?!边^了晌久,他這樣說道。
“咳……”我輕咳了幾聲,清了清悶塞的胸口,然后整理了整理皺起來的衣服和有些雜亂的頭發(fā),將頭偏到一邊,閉口不言起來。
“那個……”
就在我們寂靜下來的時候,穆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們順著聲音看去,她此時正撩起后廚的簾子,一顆小腦袋朝里不住地探望著,直到看見我們兩個,她才走進(jìn)來。
“我剛剛聽見里面的聲音很大,你們是吵架了嗎?”她走到我們兩個身前,怯怯的說道。
“沒什么?!蔽艺f道,抬眼看了看她,她還是這么愛湊熱鬧,哪怕碰見什么事情她總得要去看一看,別人遇到矛盾她總要幫人調(diào)解。
她怎么老是這樣,為什么我已經(jīng)改變了那么多,她卻從沒有變過?
哪怕一點點,她總是和我記憶里的那個穆冉重合的那么完整。
就不能給我個理由、給我個借口讓我放棄嗎?就當(dāng)是放過我,也是放過她。
“真沒關(guān)系,你就不要管了,”我看著她擔(dān)心的眼神,及時的更換了我的表情,立馬把對面的自己拉到懷里,“這是我弟弟,就是這孩子今天不知道去哪鬼混去了這個點才回來,我剛剛在訓(xùn)他呢?!?p> “喂……”
“咳!”
“嗯嗯嗯……姐姐好,”懷中的自己明顯語氣中有著無奈,“是我回來的太晚了?!?p> “叫她姐姐感覺怪怪的?!彼穆暫臀艺f。
“那就好,老板,帳我已經(jīng)結(jié)了,謝謝你的菜,”穆冉朝著我笑了笑,“那我就走了?!?p> 說罷,她轉(zhuǎn)過身,離開了后廚。
一切發(fā)生的那么快,她的身影就像是忽閃而過的螢火,我原地呆愣了一下,這時,墻上的時鐘響起,我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緊接著我就越過身旁的自己,追了出去。
伴隨著叮鈴的風(fēng)鈴聲,她已然出了餐廳。
我追了出去,看見她正打算走過路口的那個馬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公園里人還是那么多,她四處張望著,抬腳向前邁去。
“穆冉!”我終于忍受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但是她卻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xù)向前走去。
時間到了,利用時間不耐癥所造成的時間交錯結(jié)束了,在這一瞬間,我們就如同兩條平行線,無論距離多近只能遙遙相望,再也無法觸及。
“穆冉!”
“穆冉!”
“穆冉!”
我看著她的身影涌入人群,大喊著、叫喊著、哭喊著,最終是沒有了力氣,雙腿無力的跪了下來,眼中無論是雪花、燈光、還是她殘留再視角里的影子,仿佛油畫被開水潑中,視野瞬間就氤氳開來。
“我好想你……”
我俯下身來,身體就像是被灌了鉛一般再也直不起來,臉上的溫濕幾乎瞬間被風(fēng)刮去,替換上的是刺骨的寒冷,我的手指死命的抓起身下的雪,“我好想你啊穆冉……”
“求求你回來吧……”
但是我的呼喚誰又能聽到呢,每次的每次,只有我身下、身上、身邊這一片一望無際的白雪知道罷了。
而白雪又懂什么呢,它們只是在這輪回中沉默的、嚴(yán)肅的、無情的見證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