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頭巨獸恐怕有六七頭牛那么大,小眼睛、小耳朵、小尾巴,唯有胖肚子與粗腿尺寸驚人。
錢飛輕聲說:“是了,那就是水雄駿。”
三女一愣。
凈草忙說:“你確定?”
錢飛說:“它不是馬、不是魚、不是海馬,而是河馬。”
這時,巨獸張開大嘴,打了個哈欠,“口大如斗”。和古書所說對上了,三女盡皆信服。
它一身厚皮舒服地裹在泥漿之中,確實怎么看都是錢飛印象之中河馬的樣子。
河馬。
錢飛也硬是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還有河馬。
合著河馬也是一種馬,是嗎?
他沒有回頭,輕聲說:“李木紫?!?p> 李木紫說:“有。”
錢飛說:“你靠近去,確認(rèn)一下它的修為?!?p> 李木紫干脆利索地說:“是?!?p> 馮瑾更輕聲地叮囑說:“要小心,它可能很危險。”
雖然那巨獸是圓滾滾、懶洋洋的樣子,但就連膽大的凈草也全神貫注,沒有反駁馮瑾的持重之言。
李木紫潛入渾濁水中,悄悄靠近了水雄駿的小尾巴。
水雄駿立刻甩尾回頭,李木紫繼續(xù)上前,浮出水面,像是要交涉的樣子。
水雄駿張開可以吞人的大嘴,撲向她。一時泥水飛濺,波浪四涌。
片刻之后,李木紫無傷地快速返回。
她滿頭泥漿地出水,神情不安,悄悄說:“沒有靈智,合元中期?!?p> 第四境界“合元”中期,與十萬刀的賞金很相稱,不知道當(dāng)年的傳言究竟是怎樣的,方道陵老先生卻也確實評估出了一個合適的賞金。
凈草幫她抹去頭上泥漿,皺眉笑說:“那不是和我們打過的那條大蛇差不多嗎?或許再厲害一點,不至于讓你這樣緊張吧?”
錢飛也知道,李木紫是那種會被強敵嚇住的人嗎?她臉色鐵青,肯定有她的理由。
他問:“怎么了?”
李木紫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說:“從后腿之間看去,可以看到它是雌性?!?p> 錢飛三人愕然:“那又如何?”
李木紫說:“把它抓回去能換賞金嗎?水雄駿的名字里有個雄字啊。雌性的水雄駿還叫水雄駿嗎?是不是要叫水雌駿了?”
錢飛:“……”
洞穴里一度變得非常安靜,只有潺潺水聲,還有一只蝙蝠撲棱撲棱飛過。
錢飛耐著性子說:“雌性的水雄駿,也叫水雄駿。古書上說極雄健,你看那邊,難道它……她不是極雄健的嗎?難道是極雌健?古書上命名為水雄駿,就是以雄健命名的,雄是雄健的意思?!?p> 李木紫猶豫著說:“哦……”
馮瑾也在沉思。
錢飛攤開雙手,說:“難道女性封了男爵,就是女爵了嗎?不,那是女男爵才對!”
凈草已經(jīng)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因為怕驚動了巨獸,不敢放聲大笑,所以憋得十分難受。
就在李木紫還在猶疑不定之時,又有輕微的水聲響起。
又一頭尺寸相近的水雄駿從上游浮水而來,身后還跟著四五個小的胖胖身影,排成一串,一個比一個小,都是一模一樣的小眼睛與嘟嘟嘴。
馮瑾情不自禁地捂著心口,說:“好可愛?!?p> 錢飛則是口干舌燥,說:“兩個合元?一家子?。俊?p> 現(xiàn)在債務(wù)部的實力是三個第三境界“凝虛”加一個第二境界“筑基”,要想不受干擾地合作獵殺一個第四境界“合元”,是可以挑戰(zhàn)一下的。但是要想對付兩個親密合作的合元期大妖,就近乎不可能了。
凈草露出無畏的笑容,右手捏了捏左拳,說:“來得正好,另外那一頭總該是雄的了?!?p> 錢飛一行四人躲在叢生的水草后面,打算等待雄性水雄駿的落單時機。
水雄駿們則悠然地把巨大軀干相互蹭蹭,從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咕嚕聲,彼此問好。
它們讓泥漿在身上涂抹均勻,之后就排成一排,趴在湖邊,張開大嘴,停歇不動了。
李木紫皺眉說:“什么意思?好像是在曬嘴?!?p> 凈草沉吟說:“這種巨嘴異獸,顯然嘴巴是它最要緊的部位。”
馮瑾認(rèn)真地說:“人的嘴也是,畢竟人最要緊的是吃飯啊?!?p> 其余三人睜大眼睛回頭看了她一眼,但都沒有說什么。
水雄駿一直泡在水里不動,錢飛一行也不敢動,過了不長時間,才兩刻鐘左右,卻發(fā)現(xiàn)除了他們,還有人在。
有一批漁民打扮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從巨大巖洞的幽暗深處走出,挽著褲腳、提著木桶,扛著扁擔(dān)。
那扁擔(dān)的一端綁有密集的豬鬃,看起來像是大號的……刷子?
在山上明明沒有漁民來著,因為漁獲不值一提。在這渾濁的山中湖里,或許漁獲更多?
但是那些漁民們帶來的不是漁網(wǎng),而是刷子……
三女聚精會神地打量漁民們的行為。李木紫準(zhǔn)備好了,一旦妖獸發(fā)兇性,就沖出去救人,畢竟?jié)O民們看起來都只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
但另一方面,漁民們有秩序又從容不迫地在水雄駿們面前放下了木桶,無聲地相互打著手勢,又相互以布蒙面,好像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非誤入險惡寶地。
為首的“漁民”對著體型最大的水雄駿,就是雌性的那一頭,舉起了刷子。
錢飛輕聲說:“不會吧……”
話音未落,只見刷子伸進了河馬的大嘴里,開始給它刷牙。
上邊刷刷,下邊刷刷,左右刷刷。
旁邊有小伙子把木桶提過來,很配合地往牙床上澆水。
其它的蒙面“漁民”也同時在其它水雄駿的嘴里開工了,洗刷刷地,就像豪門宅邸的廝仆在賣力地清掃堂屋一樣。
刷臟了的豬鬃被他們小心地從扁擔(dān)上摘下,捆起來準(zhǔn)備帶回去。
看來,不僅水雄駿很喜歡被人把牙齒刷干凈,而且刷下來的牙垢里很可能含有下品靈石,這正是雙贏。
三女面面相覷,她們與錢飛并非發(fā)現(xiàn)此處洞天的最初幾人,而凡人百姓們雖然無力獵殺水雄駿,卻仍然在此找到了致富之道。
錢飛的眼睛睜得比她們更大,因為除了那份驚訝之外,他更愕然地發(fā)現(xiàn),他認(rèn)識為首的那個“刷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