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老太君給唐心純準備了許多盤纏行李,都收在她的袖口儲物袋內(nèi),還千叮嚀萬囑咐。
鑼鼓嗩吶終于震天響起,暖氣房車載著債務部離開土狼屯,在眾人不舍的目光中,開著明亮的車燈向南駛?cè)ァ?p> 唐心純獨自躺在車頂上睡著了。
在她身下的車廂里、暖炕上,李木紫湊近錢飛的耳朵,悄悄地說:
“圣女加入債務部這件事,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錢飛只是一笑,并沒有回答。
……
有了土狼屯中人給的方位指引,南下就容易多了。
錢飛一行是在十月二十五出發(fā)的,往南走了不到一個月,在十一月中旬,就開始看到雪原之中出現(xiàn)零零星星、一團一團的灌木,像是湯圓一樣擺在平整無痕的雪地上。
再往南兩三天,連松柏、白樺也出現(xiàn)了,從低矮到高大,從稀疏到整片整片的樹林。
樹木都掉光了葉子,仿佛堆成的一排排雪人一樣,幾乎被大雪半埋著。但它們?nèi)匀换钤谶@里,耐心地等待著春天的陽光。
極夜也蔓延到了這里。
因為今年的陰歷十一月十六就是冬至,比去年前年都早?,F(xiàn)在是一年中北方黑夜最長的幾天,也是極夜區(qū)域最大、最南的幾天。
既然此處開始有大量生命存在的跡象,如果幾個邪派宗門糾結(jié)起來的圍獵隊要圍堵錢飛一行,就該是在這附近了。
錢飛一行掐滅了車燈燈籠,收起了暖氣房車,在雪林中悄悄前進。
在每天睡覺休息時,他們才展開暖氣房車,反正房車引擎生火時,煙囪里冒出的黑煙在夜里不那么容易暴露。
在十一月十六這天,房車里還包了餃子。
凈草皺眉:“冬至還有吃餃子這一說?我都是吃狗肉?!?p> 李木紫說:“我是南方人,我那里好像沒有這個習俗?!?p> 唐心純:“跟我比的話,你們都係北方人啦?!?p> 于是大家吃了餃子,還有酸菜、凍豆腐和燒刀子酒。
吃過餃子之后,錢飛打發(fā)李木紫、凈草和馮瑾三人飛去南邊偵察。這是目前債務部中擁有飛行能力的三人,也是戰(zhàn)斗力最強的“俠、僧、媛”的鐵三角。
她們向南飛去。
南邊仍然是雪原、林海,在久久的夜中沉睡著,仿佛人類從未涉足于此。呼嘯的風聲時高時低,一刻不停。
三女不敢飛得太高,只是貼著樹木尖飛行。
凈草口邊冒著白氣,說:“沒有看到篝火?!?p> 馮瑾說:“沒有看到燈光?;蛟S他們還在南邊一點?!?p> 李木紫說:“不可掉以輕心,血紅山莊是從獵人與妖獸的合作發(fā)展起來的,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埋伏自己、等待獵物。這是他們那個宗門的立身之本。”
凈草笑說:“放輕松,否則能看到的也會變得看不到?!?p> 李木紫忽然壓低聲音說:“別做聲,我看到了!”
凈草不服,也仔細瞪眼在黑暗中望去。
在滿月的月光中,黑色仿佛一塊整塊的黑玉,溫潤而又堅硬不透明。但有了李木紫的啟發(fā),凈草很快也看到了。
那是三五只飛鳥在天上盤旋,不,將近十只,東邊也有……
凈草說:“血紅山莊的獵鷹啊,可能還有其它妖禽。”
李木紫緊張地說:“我們不能再前進了,它們的眼力可比我們的好?!?p> 在真正的鷹妖面前,她也不敢夸口說自己擁有一對鷹眼,只顧謹慎地告誡同伴(但對于“雞眼”的稱呼,她仍然是反對的)。
這時,凈草卻回頭看她,皺眉舔舔嘴唇,在月光下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李木紫瞪她:“有話就說,怎么?”
凈草悄聲說:“你說,既然我們看到了它們,又比我們眼力,是不是它們也能看到我們?……”
馮瑾倒吸一口冷氣:“來了!”
那些夜空里的妖禽,好像突然得到了什么信號,一起朝著她們?nèi)畵鋪恚?p> 三女立刻吐氣下墜,發(fā)出極輕的“噗通”一聲,落到樹下的雪里。
三人只有一個聲音。
敵人的鳥鳴聲漸漸靠近,從樹下仰望,可以看得比較清楚了。
偵察的妖禽在她們頭頂上盤旋了好一會兒,三女小心地貼著地面飛行向北離開,借著密林掩護自己,不敢留下足跡。
在她們離開后不一會兒,就有幾頭凝虛期修為的獵狗、野豬來到了剛才她們所在的地方,在雪坑旁邊四處嗅探。
往北潛行了十里之后,三女遠遠地看到妖禽撤回,才松了一口氣。
馮瑾只覺得心怦怦跳,太陽穴也在跳,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在厚衣服里冷颼颼的。她說:“還是少生是非,繞過這里吧?!?p> 李木紫點頭說:“往西去?!?p> 西邊十幾里遠處,三女遠遠地看到了一座篝火,旁邊是一個漂亮的小帳篷。
這個帳篷用藍色氈布搭成,繡著桃花,看起來非常厚實溫暖,奢華而又不俗艷,周圍的燈光也是暖色的橘黃色燈籠,明亮而又柔和。
旁邊還有個馬棚,馬匹也可以在里面躲避風寒,安適睡眠。
三女:“……”
這一點掩飾也沒有???
相比之下,血紅山莊監(jiān)視與設伏的地方,雖然有許多妖禽騰空盤旋,但是在極夜里一片黑暗、無聲無息,要不是債務部女郎這邊的精明強干,恐怕被對方撲到臉上的時候才會察覺。
凈草試探地看著兩個同伴:“……我記得老烏鴉說過,在這里守著我們的,還有灰白府的人?”
李木紫瞇起眼睛,猜測著說:“很像灰白府的人,似乎也……”
馮瑾斬釘截鐵地說:“是灰白府的沒錯了?!?p> 廣為人知的事實是,灰白府的人不擅長埋伏。
當然這是比較客氣的說法,實際上是他們對“埋伏”二字沒有概念。
灰白府的人做事,一定要舒服也一定要有面子。
在他們眼中,灰白府之外的人類,無論是凡人還是修仙之人,通通都是要給灰白府當牛做馬的命,沒有資格來逼迫灰白府的高貴之人為你爬冰臥雪、灰頭土臉。
李木紫面露苦笑,一時對他們有些輕視,但仔細一想,又覺得輕視的態(tài)度是不對的。
有一說一,那帳篷營地還真的有點成為陷阱的潛力。
氈布帳篷、燈籠和馬棚顯現(xiàn)出其主人的閑情雅趣,在吸引著風雪夜中的旅人,想要前去找那主人討一碗熱茶,聊聊修仙不俗之事……
三女面無表情,繼續(xù)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