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山莊的小獵隊全員突襲蛤蟆屯的時候,老許獵戶是走在前面的。
當時第一聲爆炸就在他眼前發(fā)生,氣浪把他掀飛起來。
他當時第一反應(yīng)是照應(yīng)下面的屬下弟子們,但隨即聽到身后一連串的爆炸,又想到了自己本不想來的,寶貴的搖錢樹已經(jīng)都收在自己的袖子里了,后半輩子都該是謀求灌頂晉升、大享洪福的時候。
于是,他退縮了。
許獵戶順著爆炸的氣浪,順勢被吹飛到高空,然后悄悄地飛在漆黑夜空中朝下觀望。
地雷連環(huán)爆炸時,一時屯子?xùn)|側(cè)明如白晝,所有的房屋都被映出了長長的影子,人與妖獸血肉橫飛卻又看不清楚。那些本該是許獵戶生死與共的同伴,但現(xiàn)在許獵戶已經(jīng)感到頗為遙遠。
我有搖錢樹,他們沒有,而且他們也已經(jīng)死了。
可是老熊呢?在爆炸平息后,他聽到了老熊的怒吼,一時心揪起來。血紅山莊的獵戶與重要妖獸之間,聯(lián)系恐怕比人與人之間還要緊密。在老許十八歲那年,熊還是一頭小熊,他們就已經(jīng)并肩上山打獵了。
現(xiàn)在老熊在拼命,他姓許的應(yīng)該一起下去拼命。
但是鬼使神差一般,許獵戶并沒有飛下去。他想,我只是想要再觀望一下,或許老熊會回來找我……
時間容不得他猶豫太久,刀斧入肉的聲音令他心驚,然后老熊的怒吼與刀斧劈砍聲一同消失了。
寂靜。
狼藉的地雷陣里還有幾團不大的火焰,幾座木屋被引燃了,在靜靜地燃燒著。
仿佛那只是從未有過生命的地區(qū),仿佛那只是野火。
許獵戶擦了擦眼淚,但還是用力地轉(zhuǎn)身,朝著東邊飛去,想要離開。
很遺憾他未能阻止同伴們的胡鬧,這下子也沒法與海東青大人交代了。
所幸他的后半輩子已有著落,不依靠宗門也不要緊,子母券就收在袖子里,比老熊還要親,比老熊還要可靠……
雖然眼淚冰晶在臉上尚未擦干凈,但老許的臉上已經(jīng)露出些許笑容。
他覺得這次在自己身上,畢竟好事還是多于壞事的。
然后他看到一個熒光閃閃的美女浮現(xiàn)在眼前的空中。
很突兀,那個小美女粉嫩可愛,笑瞇瞇的,而且像是質(zhì)量不好的蠟燭一樣,在清澈的寒風中發(fā)著搖曳的光。
或許那只是個風箏?……
小美女對著他招了招手,仿佛在呼喚他過去。
不是風箏!風箏怎么會招手?
許獵戶暗叫不好,他從未見過如此的功法。如今的他膽氣全無,遇到任何情況都不敢戀戰(zhàn)了,連忙扭頭朝北,想要躲過去。
這正是馮瑾最喜歡的反應(yīng)。她本來正飄浮在虛像的正上方,現(xiàn)在只需要輕輕一追,就把匕首插入了許獵戶的后頸。
她下刀很仔細,確認沒有留下活口。
這與在土狼屯對付那個姓欒的粗壯婦人不同,那時敵情不明,任何活口都值得珍惜。而現(xiàn)在,敵人的利用價值基本上已經(jīng)被榨干了,而更要緊的反而是不能留下活口。
與李木紫不同,馮瑾在判斷敵人該不該殺的時候,很少考慮對方是不是有罪。
與凈草也不同,馮瑾不會為了開心而殺人,也不會為了不開心而不殺。
她覺得關(guān)鍵是要看留下對方的性命是有利還是不利。
輕輕提著老許獵戶的尸身落下,她第一時間去翻儲物袋。里面是厚厚一疊子母券,紙邊都磨毛了,但總的來說沒有損壞。
馮瑾高高興興地帶著敵人尸身與子母券,回到屯子中央。只見這里一片凄慘。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和妖狼還在呻吟,但肢體殘破、內(nèi)臟流出,也無法救活了。
李木紫走在爆炸的陷坑之間。
“給我個痛快……”血紅山莊的小劉子失去了雙臂一腿,躺在地上,輕聲說。
李木紫面露不忍之色,低頭一刀割斷了他的咽喉。
這支小獵隊沒有一個人活下來,刀幣與靈石則幾乎沒有損傷。
刀幣經(jīng)得起這樣的爆炸,或者應(yīng)該反過來說,炸藥的力量是根據(jù)刀幣的可承受程度而預(yù)先仔細控制過的。只有靈霄殿的優(yōu)等生,才能在天下第一剛猛的宗門思想下還擁有如此精巧的算力。
靈石確實有不少是炸碎了的,不過炸碎了的靈石也是靈石,對品相的影響并不太多。
債務(wù)部的女郎們、道侯身邊的童子們,仔細搜集了敵人留下的刀幣、靈石和法寶,堆成一堆。馮瑾另外把疊好的子母券擺在旁邊。
刀幣、靈石、法寶,這些硬通貨,總共可以折算為一百三十六萬九千刀。
別看這些人當中沒有第五境界“冶純”或更高的高手,但他們畢竟沒有把財富拿去購買排隊券、拿去灌頂,所以有這些積蓄才是正常的。像是練血秘法那樣的紙冊子是真的被炸毀了,不然還能再多一些價值。
子母券則讓道侯赫連子默吞了一口唾沫,他無法控制自己這個略顯不雅的動作。
從血紅山莊的交易程度來看,這些子母券的價值應(yīng)該在三百萬到四百萬刀之間,或許眼下每時每刻還在繼續(xù)增長。這才是財富的大頭,也是赫連子默決定背叛血紅山莊盟友的關(guān)鍵原因。
忽然,錢飛說:“我來取這些刀幣靈石法寶之屬,子母券完全歸道侯,如何?”
赫連子默連連擺手:“那怎么使得?應(yīng)該兩堆各分成兩半。”
錢飛苦笑著摸摸臉:“我若是拿著這些子母券去貴宗門還款,你覺得其他的道侯們會答應(yīng)嗎?”
赫連子默怔住。
正常的道侯們只會比他赫連子默更保守,而他自己,也是直到昨天都不太認可這些薄紙的價值來著。當然,剛才血紅山莊的人用生命證明了其價值,可別的道侯也未曾來到現(xiàn)場觀看呀。
馮瑾故意板著粉嫩的小臉,抱起胳膊:“用于還款的財務(wù),不能讓老……老錢說了算,應(yīng)該是我們債務(wù)部認可才行。”
陳夏華也故意清了清嗓子:“對、對。如果是可能造成償付失敗的東西,我們可不敢收?!?p> 赫連子默求之不得,當場答應(yīng)。于是雙方各自收起戰(zhàn)利品。錢氏債務(wù)部此戰(zhàn)的收獲是價值一百三十六萬九千刀的硬通貨,使得手頭的資產(chǎn)總額達到了六百七十四萬六千刀有余。
道別的時候,赫連子默對錢飛拱手笑說:“我府的慕容小道君今年在避暑山莊過年,屆時我們會靜候尊駕光臨?!?p> 錢飛也行禮說:“錢某定當前來還款,必不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