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喜事變喪事,這可驚了所有人。
李老板看到愛女的慘狀,笨重的身子往后一仰,已然昏了過去。幾名家仆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一邊掐按他的人中,一邊喊,“老爺!老爺!”
今日李府本就人多,先前跑出去的丫鬟嘴巴太快,一傳十十傳百,還沒等屋子里其他人回過神,外面就傳開了,說李小姐死了!
大家都想看一看是怎么回事,一窩蜂地要擠到屋子里去。祝融沒去湊這個熱鬧,她心里可惜,念了好久的大餐怕是吃不上了。
李老板還沒醒,家里沒個主事人,沒辦法,管家只好站出來,吼了好幾聲,眾人才稍作安靜。
“今日對不住各位了!”他連連躬身拜了幾下,隨后招呼家丁送客。有人還想留下來,被家丁毫不客氣地架了出去。
祝融想走,奈何被這個人群擠來擠去的,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一股子臭烘烘、酸不拉幾的味道,熏的她頭疼。又都是平頭百姓,她還要牽著宗嘉懿,渾身功夫使不出來。
祝融心里想著不要丟了宗嘉懿,誰知一個沒注意,被人前后左右推搡了幾下,抓在手里的人就不見了。她一著急,手指挨個兒把周圍人都點(diǎn)了一遍,瞬間她的四周就倒下一片人。
不明所以的、愚昧無知的刁民接連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祝融一陣心煩,隨手抓住一個人就問,“看到一個小孩沒有?”
那人嚇得直哆嗦,“沒、沒有!”
李府管家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不敢貿(mào)然上去,只敢遠(yuǎn)遠(yuǎn)質(zhì)問,“你是何人!”
“喝喜酒的人!”祝融眼睛掃了一圈,沒見到人,于是大喊,“宗嘉懿!出來!”
管家問,“你要找什么人?”
“一個小女孩,梳著羊角辮?!?p> “難不成在我們府中丟了?”
“廢話!”
管家是一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頭發(fā)高高束起,黑白混雜。胡子也是長長的,黑的黑,灰的灰。他身著藏青色長袍,一手放于背后,一手撫著胡須,乍一看,有幾分私塾先生的模樣。
他被祝融喝了一句,臉上神情不好,但仍耐著性子說,“今日人多,秩序混亂,的確容易與親友走失。這位老爺子,孩子既是在我們府上丟的,待客人走光了,我便叫幾個人,與你一同找一找?!?p> “等客人走光,你又能上哪兒去找?”她說著就要踩著人頭飛上高處。
管家這才發(fā)了火,“你這是何意!”
祝融行走江湖的時間不長,但也著實得罪了不少人,結(jié)了不少仇家,多得是對她喊打喊殺的俠義之士和各路妖魔鬼怪。對外,宗嘉懿是她的徒弟,尚且年幼,她二人形影不離。今日這一遭是祝融萬萬沒想到的,這才給人有機(jī)可乘。
祝融冷笑一聲,腳步不停,踩著這人的肩膀那人的頭頂,躍上了屋頂。底下的人又倒了一片。
“你繼續(xù)處理你府中的事,我自會尋找我的人。”
管家氣極,看了祝融這一出,心知尋常人恐怕奈何不了她。他想不管不問,隨祝融去,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老爺和小姐。誰知他剛走兩步,就聽人喊道,“你是妖女祝融?”
這語氣震驚,又參雜著不可思議,“你怎在此?”
祝融撇向那人,見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滿臉絡(luò)腮胡子,背后一把砍刀。她笑說,“真夠稀奇的,怎么江湖人也來喝李老板的喜酒?!?p> 壯漢一臉緊張,粗聲粗氣地說,“路過揚(yáng)州,喝幾杯酒罷了。倒是你,妖女祝融,你為何在此?李家小姐之死是不是與你有關(guān)!”
此話一出,舉座嘩然。
祝融冷笑,“我明明是一介男子,你偏偏將我認(rèn)作妖女,你當(dāng)在場的老百姓都是瞎子嗎?”
其實多數(shù)人已在前面的對峙中悄然走了,只余下個別幾個膽子大好熱鬧的,大堂里倒是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不知是沒來得及離開,還是有其他的原因。他們竊竊私語,神情迥異,有人問,“李小姐真沒了?”
“話是這么傳過來的,尚不知真假?!?p> “若是真的,李老板可怎么辦……”
這廂,那壯漢仍在糾纏祝融,一口咬定她與李小姐之死脫不了關(guān)系。
祝融仍是糟老頭子的打扮,弓背塌腰的,說話也是老人家的嗓音,她嗬嗬笑著,一伸手,袖子里竄出一根細(xì)如發(fā)絲的銀線,穿透壯漢的肩膀,最后釘在幾米遠(yuǎn)的回廊柱子上。
“今日是李老板的喜事,奈何李小姐生死不明,令人唏噓。你如此污蔑我,看在李老板的面子上,暫且斷你一個手臂,若你仍不識好歹,別怪我殺人不眨眼?!?p> 壯漢忍著痛,不怕死的繼續(xù)說,“祝融有一徒兒,約莫八九歲,名喚宗嘉懿,你剛剛喊的就是這個名字。妖女,你以為你易了容,當(dāng)真就沒人認(rèn)出你嗎?”
“世間叫宗嘉懿的人千千萬萬,難不成你個個都當(dāng)他們是祝融的徒弟?”
壯漢一語不發(fā)。
祝融隱約感到不對勁,從屋頂落下,用銀線勒住壯漢的脖子,“你到底是何人!”
壯漢冷笑,“你不如先去看看李小姐怎樣了?!?p> 祝融回頭去看管家,誰知管家見他二人氣氛緊張,早早就離開了。祝融只好把壯漢敲暈。她尚不知在場有沒有他的同伙,但想必局已做下,無非就是抓她祝融罷了。
只是可惜了好好的一場喜事。
祝融這樣想著,宗嘉懿身在何處、是否安全,已不重要。左右不過吃些皮肉之苦,要不了命。
因壯漢的話,祝融倒有些擔(dān)憂李小姐。她剛走近里屋,就聽有人喊,“氣絕了!氣絕了!”
她一驚,立馬破門而入。
屋里站了好些人,里一層外一層把一張chuang圍得水泄不通,見她闖入,一時安靜下來。她撥開人群走進(jìn)去。管家見是她來了,立馬擋在她和chuang鋪的中間。
祝融不耐地說,“讓開!”
管家的眼眶微紅,愣是一動不動。祝融把他推到一邊,只見李老板伏在榻前痛哭,肥胖的身子一抖一抖的。
一根細(xì)細(xì)的銀線穿透了李小姐的喉嚨,直直伸向屋頂。原先她還有一口氣,奈何見了李老板,急著要說話,愣是被溢出的血堵住了口鼻和氣管,死不瞑目。
“小姐死前寫下了一個字?!惫芗以谝慌哉f,“老爺子,你要不要看一眼?”
祝融心說不好。
果然,下一秒管家就將那帶血的帕子在祝融面前展開,一個扭曲鮮紅的“?!弊诌M(jìn)入她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