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要說祝融倒霉,那也挺倒霉的。
時間拉回七天前,她被天丑幫捉了起來,霍譽嚴(yán)一路將她拴在馬車后面,眼睛用黑布蒙起來。盡管馬車走得很慢,但對于被蒙住眼睛、封住內(nèi)力的祝融來說,實在太遭罪了。她不知摔了多少次,臉上易容的妝發(fā)都掉了,衣服也破破爛爛的,祝融長這么大,從沒受過這種罪。
“老子要是知道你他娘的是誰,老子一定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
好似要故意折騰她,她這話剛落下,捆著她的麻繩突然繃直,直接讓她摔了一個狗吃屎。因為來不及站起來,她又被拖行數(shù)米,粗糲的土地刮著她的身體,祝融覺得自己的身上應(yīng)該沒有一塊好肉了。
等祝融被吊起來,困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霍譽嚴(yán)才講明,地圖本來藏在那天被她攔路搶劫的鏢車?yán)铩,F(xiàn)在鏢車沒了,地圖自然要問她拿。
那是一份什么樣的地圖呢?
據(jù)霍譽嚴(yán)所說,那是一份尋寶圖,一旦現(xiàn)世就必定會引起江湖轟動。
百年前有一位奇人,姓名已消失,但名號卻流傳了下來,名喚回音老人。他天資愚鈍,三歲習(xí)武,直至弱冠,還是只會扎馬步。無論怎樣精湛的招式、一流的心法他都無法學(xué)會。但他又愛闖蕩江湖、劫富濟(jì)貧,起先還能靠著三腳貓的功夫應(yīng)付一二;時間久了,遇到的人多了,他的武功再也無法保護(hù)自己。于是他便苦心研究一種功法,只要練了它,不需要太多精湛的招式,甚至誰也不用比誰的劍更快,就能輕輕松松壓制敵人。
時人笑他天真,原以為這只是一個癡人說夢。
然而兩個月前,一名秀才為了解救自己的女兒,向天丑幫的一個分堂獻(xiàn)出了一份地圖。在這份地圖上標(biāo)注了回音老人耗費半生研究的《三生回音訣》。
這真是稀奇事。
據(jù)秀才所說,這是從他的祖上流傳下來的,千叮嚀萬囑咐,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將其現(xiàn)于人前。
回音老人的確育有一女,難道這就是她的后代?
分堂主不敢私藏,欲將這份地圖獻(xiàn)于幫主,誰知被祝融搶了。
“哎,話說起清楚,我只是搶了鏢車,沒搶地圖?!?p> 祝融還有心情與霍譽嚴(yán)拌嘴,“我就說你為什么戴著一個面具,又悶又熱,原來是天丑幫的人。”
眾所周知,天丑幫內(nèi)成員丑陋不堪,勢焰囂張,奸殺擄掠,無惡不作。霍譽嚴(yán)戴著面具都掩蓋不了他身上的正氣,卻萬萬沒想到竟是十大護(hù)法之一。
不知出于什么考慮,許是信了祝融的話,天丑幫將她和宗嘉懿放了。當(dāng)然啦,祝融可不會這么說,太丟臉了。
祝融出了分堂才發(fā)現(xiàn),這揚州就是天丑幫的一個據(jù)點,怪不得要將她的眼睛蒙起來,應(yīng)該是怕她認(rèn)路。
此時,祝融把小五的腦袋踢到一邊,又去踢昌奇衛(wèi),“能站起來不?”
原來昌奇衛(wèi)的夜行衣上只有灰土,現(xiàn)在肩膀上赫然多出一個血印子,好在天黑加上衣服是黑色的,才沒那么明顯地讓人看見。
施小小說,“你別踢我?guī)熜?。?p> “那我踢你?”
“師兄他受傷了,這樣踢他不好……”
昌奇衛(wèi)趕緊打斷她,說,“小師妹,我沒事?!?p> 祝融說,“既然沒事,那就自個兒站起來吧。”她環(huán)視三人,說,“你們到底怎么得罪那三個人的?武功這么弱,也敢和天丑幫的人死磕,佩服佩服?!?p> 賀邵費力地說,“天丑幫的人有道理可講嗎?”
祝融沉吟一會,說,“這倒也是,管你武功高低,只要天丑幫打得過,他就要上來錘幾下才罷休?!彼笳姓惺?,宗嘉懿就從暗處走了出來,祝融說,“我們就兩個人,扶不動你們?nèi)齻€人,你們要是還能走,就自個兒互相攙扶吧?!?p> 賀邵說,“我們?nèi)硕际芰酥貍囟ㄗ卟贿h(yuǎn)。”
江湖傳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就拿賀邵自己來說,他雖然受了小五那一拳,喘氣說話都費力,但不是不能走動,只是要慢一些。他這么說,無非是仗著祝融存著想和他們同行的心思。這也是讓他警惕的地方。
賀邵心想,酒樓離我們不遠(yuǎn),三人慢騰騰的,也能蹭回去。
二師兄不發(fā)話,四師弟和小師妹又怎么敢擅自決定?祝融見狀,便知道了賀邵的意思,什么話也沒說,一轉(zhuǎn)身,帶著宗嘉懿輕飄飄地走了。
賀邵大喊,“我等是白馬門的弟子,敢問恩人姓名?來日我等必定報答今日救命之恩!”
“姓祝名融,祝融。報答就不必了,白馬門我高攀不起?!?p> 待人走遠(yuǎn),昌奇衛(wèi)說,“祝融?這名字好耳熟,是哪家的弟子?”
賀邵說,“今日酒樓的店小二與你說李一柔之死,難道你就只當(dāng)一個八卦聽聽嗎?”
昌奇衛(wèi)想了想,才記起李一柔是誰。他這人好奇心重,愛打聽,越是奇聞軼事,越是聽得津津有味。他說,“我就當(dāng)個八卦聽聽,哪會認(rèn)真研究。師兄,照你這么說,那個女子真是妖女祝融?是她殺了李一柔?”
賀邵說,“我怎么知道?”
施小小說,“看她殺人的手法,以及事后還能若無其事地把人頭當(dāng)球踢,倒是有幾分邪教做派。不過她既救了我們,想必本性不壞。即使不是妖女,但應(yīng)當(dāng)也不受武林盟待見?!彼粲兴迹肮植坏盟f高攀不起。我們武林正道的確不好與她這種人接觸過多?!?p> 當(dāng)時祝融那一下的確將他們?nèi)藝樀搅耍R邵好歹在江湖上闖蕩過,見多了這種人和場面,但施小小和昌奇衛(wèi)是第一次下山,兩人都愣住了。
不過到底是從名門正派走出來的弟子,驚訝怔忪只是一時,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
昌奇衛(wèi)驚奇地說,“哎?小師妹分析的在理哦?!?p> 施小小翻他一個白眼,“我不像你,傻蛋一個?!?p> 昌奇衛(wèi)不服,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嘴來。
休息夠了,賀邵從地上爬起來,還是很費力,身體一動,胸口就痛。
“走吧,回酒樓?!?p> 福源酒樓是揚州當(dāng)?shù)睾苡信琶娴拇缶茦?,他有兩棟三層小樓,前面一棟是酒樓,后面一棟是客棧,中間用一個小院子隔開,既有詩意又十分實用。若是想進(jìn)出,正門在酒樓,后門在客棧。賀邵等人住在客棧的二樓,很容易就從窗戶翻下來。只是現(xiàn)在他們多少都受了傷,從窗戶爬上去有些吃力。
昌奇衛(wèi)受傷最輕,先后將賀邵和施小小弄進(jìn)了房間,此時他們已滿頭大汗,喘息不止,就各自調(diào)息休養(yǎng),昌奇衛(wèi)時不時為賀邵、施小小療傷。
一夜過去,受傷最輕的昌奇衛(wèi)裝作無恙地下樓,只聽其他客官說,“今早官府在后巷發(fā)現(xiàn)兩具尸體,死相十分血腥殘忍,其中一人的腦袋都被割了下來?!?p> “官府怎么說的?可有兇手的線索?”
一人小聲說,“我的小舅子在衙門當(dāng)差,他說,仵作驗尸發(fā)現(xiàn),其中一具尸體的喉嚨被一根銀絲穿透,人是被血嗆死的,這個殺人手法與李家小姐一模一樣。”
昌奇衛(wèi)是練武之人,耳力非凡,盡管與那幾位客官離得遠(yuǎn),但也聽得一清二楚。
“莫非還是那妖女祝融殺的?”
“這我小舅子沒說,但我想應(yīng)該不差了?!?p> 昌奇衛(wèi)將這件事告知賀邵、施小小。一時間,三人都沉默著。
施小小說,“那兩人的確是祝融殺的?!?p> 昌奇衛(wèi)問,“小師妹的意思是……”
施小小笑說,“人的確是她殺的,這是事實?!?p> “但……她畢竟是為了救我們……”
“四師兄,你敢說祝融與那兩個人往日無仇,素日無怨?”
昌奇衛(wèi)一愣,轉(zhuǎn)頭看賀邵的表情。施小小問,“二師兄怎么看?”
賀邵自顧自地飲茶,淺嘗輒止,說道,“我們白馬門是名門正道,祝融此人亦正亦邪,江湖名聲不好。若是我們貿(mào)然出面,必定會折損白馬門的名聲。且等一等,看官府怎么做。”
施小小說,“二師兄就是優(yōu)柔寡斷。祝融是江湖人,亦稱不上正人君子,官府能拿她如何?”
賀邵笑了,“我們一行三人是下山游歷的,行程不急,就在揚州城里多玩幾天?!?
古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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