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斗劍

　　李瓊、芷仙依依不舍地拜送道一夫人等走去之后，李瓊笑對芷仙道：“姊姊休要害怕，請隨妹子到峨眉山去吧?！避葡梢娎瞽傂⌒∧昙o，有如此驚人的本領(lǐng)，心中非常羨慕佩服。聞言便道：“妹子命薄，慘遇妖人，迷卻本性，失節(jié)辱身，恨不早死。多蒙仙師垂憐援手，準許妹子到姊姊洞府中，隨姊姊修行，真是恩施格外。自墮魔劫后，已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況有姊姊同乘，何懼之有？”李瓊道：“如此甚好。恩師、師伯已經(jīng)率眾人走去，我們走吧?！币幻嬲f，一面將包裹取來，套在神雕頸上，先扶芷仙坐了上去，叫她兩手緊攀神雕翅根，緊閉雙目，不要害怕。自己隨著也騰身而上，還怕芷仙坐不牢穩(wěn)，一手緊抓神雕貼身處鐵翎，一手伸向芷仙胸前，將她攔腰抱住。才喊得一聲“起”，那神雕長鳴一聲，健羽展處，已是離地二三十丈高下。李瓊在雕背上喊道：“金眼師兄，飛得低些，一來沿途可以看看風景，二來省得芷姊姊害怕?！蹦巧竦窆宦犜?，不再高飛，就在離地二三十丈高下，朝前飛去。芷仙起先還覺得有一些頭暈，后來覺得平穩(wěn)非常，不禁愉偷低頭往下觀看。眼中一座座大小峰巒，在腳底下飛一般跑向身后，春山如秀，風景絕佳，不禁在雕背上連喊“有趣?！崩瞽偪峙滤靡馔危值讼氯?，剛要喚她留神，忽然那神雕倏地加快速度，朝著下面一個山凹處飛將下去。忙從芷仙身旁朝下看時，原來山凹處有一只梅花鹿在那里吃草，被那神雕一眼看見，想要順手抓回去當午餐吃。說時遲，那時快，那只大鹿看見天上一只大雕撲來，知是它的克星，正要縱逃，已是不及，被那雕飛近身旁，兩只鋼爪將那鹿攔腰一抱，便將它抱起。李瓊、芷仙在雕背上覺著微微一震動間，那雕已擒鹿在爪，仍舊往上飛行。那鹿被雕擒住，知道性命難保，便用頭上大角回頭朝神雕頸間觸來。那只梅花大鹿，角長有三四尺光景，差點沒碰著芷仙的身體。惹得神雕性起，兩只鋼爪用力一扣，一齊伸入鹿腹。那鹿護痛不過，“喲”地一聲慘叫，竟然死去。嚇得芷仙心頭不住怦怦跳動。

　　李瓊正覺著有趣，忽聽下面有人大叫道：“何方賤婢，竟敢縱使扁毛畜生傷及仙鹿？快快下來，還我鹿的命來！”李瓊聞言大驚，忙朝下面看時，只見山凹旁跑出一個非尼非道的女子，手中執(zhí)著一柄寶劍。李瓊吃了一回虧，昔日又聽自己父親講過，異服奇裝的僧尼道士最為難惹，況且又有芷仙同在雕背上面，益發(fā)用不得武。便向那神雕說道：“飛得好好的，偏偏你要抓什么鹿，今日闖了禍了，還不快跑！”那神雕想是也知下面的人難惹，正加速度往前飛走。誰知下面那個女子見李瓊并不答言，那雕依舊朝前飛行，心中大怒，急忙念誦口訣，將手中執(zhí)的那柄長劍朝空擲去，脫手便是一陣黑煙，夾雜著一溜火光，朝著神雕身后飛來。神雕聞得身后風聲，略將身子回旋，往后一看。想是知道那女子厲害，在空中稍微遲頓了一下，兩爪松處，放下那只死鹿，撥轉(zhuǎn)頭，風馳電掣一般，直往前面逃走。那雕飛得那般神速，又不似適才平平穩(wěn)穩(wěn)地朝前飛去，時而高舉沖霄，時而弩箭脫弦一般往下瀉落。慢說芷仙膽戰(zhàn)心驚，就連李瓊也覺得頭暈眼花。兩人都是迎著劈面的天風，連口都張不開。李瓊深怕芷仙受不住這般劇烈震撼，遭受危險，急中生智，忙將頭躲在芷仙身后，好容易迸出兩句話道：“這般逃法，不大妥當，莫如降落下去，同來人拼個你死我活吧?！鄙竦癖就`性，恰好這時正朝前面一個低坡飛去，聽了李瓊呼喚，順勢降落。這時已飛出十來里地，離那飛劍已經(jīng)很遠。等到神雕落地，李瓊扶著芷仙跳將下來，芷仙已是頭昏腳軟，支持不住，坐到地下。

　　李瓊正要舉目往天空看時，忽聽神雕一聲長鳴，倏地舍了李瓊，往空便起。李瓊連忙抬頭看時，原來敵人飛劍已然趕到，被那神雕迎個正著，朝那黑煙火光中飛去。李瓊不知神雕本領(lǐng)，深怕有了差池，忙喊：“金眼師兄，快快下來，待我同她對敵?！痹捬晕戳耍竦褚呀?jīng)沖入煙火之中，一個回旋，已將敵人飛劍抓入爪中，飛下地來。李瓊看見神雕爪中抓著一把寶劍，煙火圍繞，心中大喜。適才說話時節(jié)，已將身旁玉霄劍拔在手中，急忙迎上前去。那雕還未落地，便將寶劍擲將下來。李瓊見那劍有火圍繞，不敢用手去接。又見那劍稍微往下一沉，離地還有丈許，好似空中有什么吸力，略一停頓，又要往空中飛起。李瓊恐它逃走，更不怠慢，忙將手中劍縱身往上一撩，撩個正著，十余丈紫色寒光過去，當?shù)匾宦?，將敵人那口飛劍削為兩截，火滅煙消，墜落地下。李瓊見神雕如此靈異，越發(fā)珍愛，便上前去撫弄它的翎毛，看看并無傷損，越加高興。

　　偏偏芷仙受了這一番大驚恐和劇烈震撼，竟是手腳疲軟，無力再上雕背飛行。雖然不敢請求李瓊歇息一會再走，李瓊已看出她那楚楚可憐的神氣。又仗著自己有神雕、寶劍，不禁心粗膽壯起來。便對芷仙說道：“此地離敵人巢穴不遠，雖然是個險地，但是妹子有白眉師祖座下神雕，同一眉真人的玉霄劍，料無妨礙。姊姊既然勞累，我們休息一會，吃點果子再走吧?！闭f罷，便將雕頸上拴的包裹取下打開，取了兩個朱果，遞與芷仙。芷仙道：“此地既是險地，怎好為妹子一人暫時舒適，去惹兇險？這個朱果，恩師道一夫人同那位姓朱的仙師曾說是希世奇珍，百年難得一遇。妹子自受妖法所述，渾身作痛，手腳疲軟，昨日在洞中蒙姊姊賜了兩個吃下，昨晚并不曾睡，今早反覺神清氣爽，可知此果功用非常。妹子是個命苦福薄的人，怎敢過分消受仙果？妹子隨便吃兩個松子，這個仙果姊姊留為后用吧?！崩瞽傂Φ溃骸拔业么斯讶缓眯┨?。這是鮮東西，雖說是仙果，恐怕也未必能夠久藏。我只要留幾個，回轉(zhuǎn)峨眉與我秀英姊姊吃就行了，你就吃吧。”芷仙人極聰明，與李瓊見面雖然才只一日，談話也才兩三次，已知她有個小性兒。起初不吃，原是一番客氣，及見李瓊固勸，便也樂得受用。

　　二人正吃朱果，那神雕忽然叫喚兩聲，用嘴在包裹中銜了兩個朱果，放在李瓊身旁，睜著一雙大金眼，大有垂涎之態(tài)。李瓊笑道：“你也想吃仙果嗎？我起初還以為你盡吃葷的哩?！闭f罷，便拿起一個朱果往空中扔去。神雕將身微一撲騰，便縱上前去，銜在口中，吃下肚去。李瓊覺著好玩，便取了六七個朱果，用家傳連珠彈法，打向空中。那神雕也甚狡猾，竟用了六七種不同身法，去接吃口中。招得李瓊哈哈大笑。還待向包裹中去取朱果時，一看只剩下九個了，才想起回山還要送人，便停止不打。那神雕連吃了幾個朱果，倏地又沖霄飛起。李瓊以為敵人尋來，連忙縱身拔劍看時，天交正午，碧空無云，一些跡兆皆無。再看那雕，已朝來路飛去，轉(zhuǎn)瞬不見蹤影。李瓊不知它的用意，只好等它回來，再作計較。

　　芷仙見那雕如此靈異，便問李瓊得雕始未。李瓊便將峨眉山中父病割股，神雕接引去見白眉和尚，父親病好出家，蒙白眉和尚贈雕為伴，種種從頭說起。還未說到一半，神雕已經(jīng)飛回，爪中抓著一個鹿的天靈蓋，兩個鹿角還附在上面，沒有絲毫損傷。那角紅得像珊瑚一樣，橫枝九出，非常好看。李瓊才明白那雕百忙中擒取那鹿，原來為的是這一雙鹿角，只不知有何用處。還等與芷仙接著往下講時，芷仙道：“妹于此刻頭已不昏暈，此地風景雖好，金眼師兄又去將鹿角取回，難免不去惹動敵人追趕前來，我們騎上金眼師兄，回到姊姊洞府再說吧?！崩瞽傄灿X言之有理。那神雕忽然走近前來，蹲在地下，也好似催促上路神氣。李瓊?cè)詫┰诘耦i，正待扶著芷仙先上雕背，忽然從身后樹林子內(nèi)走出一男三女。男的看去年紀和自己相仿佛，那三個女的，大的一個也不過二十以內(nèi)，真是男的長得像金童，女的長得像玉女一般。才出林來，那年長的一個口中喊道：“兩位姊姊暫留貴步，我等有話相煩?！崩瞽偲鸪跻墒菙橙烁檶?，連忙拔劍在手。及至定睛看來人，一個個俱是神采英朗，風度翩翩。自古惺惺惜惺惺，自然而然地起了一種好感。正要上前答言，忽然一陣狂風過處，飛砂走石，天昏地暗，耳旁又是鬼哭啾啾，竟和昨日追虎遇見妖人光景相像。不禁大吃一驚，知道中了妖人暗算。芷仙是個無能之人，李瓊忙把她一把先抱在懷內(nèi)，舞動玉霄劍護著身體。用目尋那妖人存身之所，好照上回一樣，將玉霄劍飛出，取他性命。正在四處觀望，耳旁又聽數(shù)聲嬌叱道：“膽大妖孽！擅敢無禮。”話言未了，適才那四個青年男女站立的地方忽然發(fā)出數(shù)十丈長、畝許方圓的五色火光，把天地照得通明，光到處風息樹靜，霧散煙消，依舊是光明世界。接著便有三道紅紫色、一道青色的光華和兩道金光，同時飛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