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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不諳謙卑之道

第四十七章 他的皇后

本宮不諳謙卑之道 墨沐世無雙 2626 2021-02-20 13:14:06

  北街,景王府后院。

  后院落竹瀟瀟,滿院青黃,頗有閑趣。堆滿竹葉的竹林深處,還有一個(gè)土包,豎了個(gè)木牌,看不清其上字跡。

  青石階上,一人長身玉立;落竹紛下,一曲笛聲悠揚(yáng)。

  男子銀冠玉簪,鴉發(fā)迎風(fēng),修長的雙手在玉笛上游走,梅子青色衣袂翩翩,錦繡荷包暗香浮動(dòng)。

  風(fēng)停,曲畢。

  他放下玉笛,星目橫掃,竟滋生無數(shù)陰冷寒氣。一支神奇的玉笛,一張神奇的皮囊。

  只有獨(dú)處之時(shí),陸修堯才是真的陸修堯。

  一個(gè)貼身侍衛(wèi)跨出后堂,來到階上,語氣恭敬,卻自骨子里透著畏懼:“主子,人來齊了?!?p>  陸修堯瞥去一眼,寒意尚未及收斂。

  陡然間,景一只覺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自下而上,慢騰騰地鉆入心臟……待陸修堯擦身而過之后,那種森寒之意才逐漸消散。

  景一不敢顧背后驚出的冷汗,低眉順首跟隨其后,往前廳去。

  前廳站了諸多人物。

  “諸位快快請起。陸某說過多次,在座皆是我景王府坐上之賓,是陸某日后仰仗之人,大可不必拘禮?!睖睾偷哪幸敉赋鰩追纸辜保懶迗蚩∫莸拿纨嬌锨∪缙浞值仫@出幾分怠慢對方的悔意、欽佩對方的敬意和禮賢下士的誠意。

  他快步走至最前方一位行禮未起的幕僚身前,虛扶一把。

  前廳里林林總總站了六七人,最前方一位獐頭鼠目,身形佝僂,眼放精光,名曰章成,是景王府上一眾幕僚的主心骨。此人雖其貌不揚(yáng),甚至形容奸詐,卻是個(gè)不折不扣的才華橫溢之輩。

  章成被陸修堯虛扶一下,有些得意,便也不推諉,就著這一下率先落座。

  景一見狀眼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嘲諷。

  陸修堯面上的笑容卻并無瑕疵,唇角揚(yáng)起的弧度和深度,也仿佛是計(jì)算丈量過一樣,一成不變,溫和謙遜。他帶著笑意看過每個(gè)人,甚至宛如春風(fēng)拂面,愜意舒適。

  他坐在上首,將手中玉笛遞給景一,正襟危坐,笑容不減:“諸位大約已對今日朝堂之事有所耳聞,沐昌劍指京兵衛(wèi),卻不知得罪了三皇兄,眼下三皇兄約莫已派人盯住了沐昌。”

  “不錯(cuò)。沐昌雖不是殿下的人,但若是煜王多看一步,派人去北域盯住沐驍,殿下的處境可就有些不妙了?!币晃簧燥@年輕的幕僚接過話頭。

  “聽說沐驍年紀(jì)輕輕便在北域小有成就,煜王派去之人其實(shí)也奈何不了這位公子?!庇质且幻涣砰_口。

  前廳中的氣氛熱鬧起來,那六七人爭論不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熱火朝天。

  廳中安靜者唯三人爾。

  景一低眉順首,眼觀鼻鼻觀心。

  章成頻頻點(diǎn)頭,品茶閑坐。

  陸修堯肅然危坐,專注傾聽。

  討論結(jié)束,章成放下茶盞。眾人皆朝章成一拱手。

  章成擺手,頗有架勢地開口道:“殿下,在座與我是一個(gè)意思,望殿下即刻傳書北域,讓沐驍謹(jǐn)慎收斂一些,風(fēng)頭過后召回穎京亦不遲。殿下意下如何?”

  陸修堯眉心微蹙,手上依舊轉(zhuǎn)著那枚瑪瑙扳指,沉吟片刻,才敲定決策:“也好。讓沐驍收斂一些鋒芒,此時(shí)躲過三皇兄那些眼線,來日方能更放心地為我所用。諸卿此番提議甚好、好極。”

  “殿下果決之人,日后即便沒有我等,也必然是人上之人??!”平日一個(gè)愛拍馬屁的門客如是說道。

  “萬不可胡言?!标懶迗蛭⑽迤鹉槪骸坝袪柕葞鸵r乃是我陸某人之幸,怎能動(dòng)輒輕言離開?”

  聽聞此言,這些門客一個(gè)個(gè)臉上心上俱是滿足和驕傲。瞧瞧,堂堂長明的七皇子,對他們也是這般畢恭畢敬。

  幾位又隨意閑聊了幾句,景一這才送客。

  前廳此刻只剩下章成和陸修堯。

  “嘖嘖嘖,”章成頗為不屑地感慨道:“說是一群蠢貨都是抬舉他們!”這些蠢貨也就靠人多給景王府做個(gè)幌子了。

  七皇子景王向來與世無爭,閑云野鶴。平常做些什么?無非就是聚一二朋友,閑來無事松花釀酒,春水煮茶。品茶品香,賞花賦詩,飲酒賽馬,可不就得人多熱鬧嗎?

  陸修堯也算是藏得辛苦。

  “不知者無錯(cuò)罷了,”陸修堯好言出聲勸道:“章先生也無需出言諷刺?!?p>  章成聳肩,壓根沒將此話放在心上。

  “沐驍回京,勢在必行。西境的證據(jù)多少已經(jīng)收集到手,我想等一個(gè)恰當(dāng)?shù)臅r(shí)機(jī)召他回京。章先生可有高見?”陸修堯轉(zhuǎn)著手中的瑪瑙扳指,忽然冒出一句不著腦的話。

  可是章成卻能聽懂。

  因?yàn)椤私孕闹敲鳎恒弪敶藭r(shí)根本不在北域。

  沐驍這幾年秘密輾轉(zhuǎn)西境和北域兩地,便是為了以沐家人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覺地搜集沐震“意圖謀反,論罪當(dāng)誅”之“鐵證”,北域的種種表現(xiàn)和成績無非是陸修堯的人在北域作的幌子罷了。

  把沐家當(dāng)成奪嫡的敲門磚,是陸修堯最壞的打算。

  章成顯然清楚陸修堯此刻的處境,細(xì)細(xì)分析道:“沐驍歸京的時(shí)機(jī),還需要考慮?!?p>  “他眼下不在北域,若是被三殿下的人發(fā)現(xiàn),輕而易舉便能發(fā)現(xiàn)是殿下你做的手腳。太子和五殿下離王便罷了,殿下你一向在朝中安分守己,如今知道你也要同他爭皇位,三殿下定然火冒三丈對殿下極為不利!”

  陸修堯皺眉,溫和的聲音透出幾分苦惱:“多年隱忍,功虧一簣。”

  “所以,”章成接話道:“只要沐驍趕在煜王的人發(fā)現(xiàn)之前回京復(fù)命,便能有轉(zhuǎn)還的余地?!?p>  “就是不知——沐驍?shù)淖C據(jù)有無收集齊全?”章成又拋出一個(gè)問題來:“本來給他的時(shí)間至年關(guān),如今差了兩個(gè)月……”

  “不會(huì),”陸修堯溫聲打消了他的顧慮:“本就是多年之后才需要的證物,眼下不著急?!?p>  章成眼珠一轉(zhuǎn),慢慢勸道:“殿下可是考慮好了。沐驍?shù)淖C物算是我們參與奪嫡最大的籌碼。殿下確定要將此籌碼壓在沐小姐身上?”

  “沐小姐年關(guān)及笄,屆時(shí)若是她懇求沐震求陛下賜婚,殿下抱得美人歸,同時(shí)還得護(hù)國公這一大助力,那這物證若干年后再啟用我自然無話可說;可若是沐小姐不嫁或是出什么意外,那殿下失了助力,奪嫡之路只怕……”更加艱難。

  陸修堯卻聲音微冷地打斷了章成的話:“清兒不會(huì)不嫁,也不會(huì)有任何意外。她只會(huì)是我的……”

  “皇后。”

  “我也不愿過早對付沐家惹清兒傷心,”陸修堯眼中漫出密密的陰冷,他細(xì)細(xì)斂眸,輕嘆道:“所以清兒,一定要嫁與我呀……”

  章成知道陸修堯有些生氣了,只要一提沐河清的不好,他向來溫和謙遜的一人,竟也會(huì)生出怒意。

  章成一改方才獐頭鼠目不靠譜的作為,思忖片刻岔開了沐河清這個(gè)敏感的話題,給出了答案:“煜王的人手傳消息給北域需要四五日,從煜王封地趕往沐驍名義上所在的地域至少半月,沐驍自隴西快馬加鞭趕回穎京卻只需七八日左右……一來一回差了十日,可召沐驍回京。”

  男子手上的扳指繞了一圈又一圈,最終還是點(diǎn)頭道:“章先生說得不錯(cuò)?!?p>  約莫片刻,景王府上空飛出許多只不甚起眼的灰黑秋雁,在秋日曠遠(yuǎn)寧靜的天空中,向四面八方四散而去。

  …………

  與此同時(shí),相距甚遠(yuǎn)的西街,最富饒繁華的中心——護(hù)國公府南院的長悅閣中,少女端坐東廂,眉眼專注,筆下匆忙。

  嶄新的信箋上,寥寥幾頁,落筆急促,隱隱透著幾分異樣。放下手中狼毫,少女又親手把信卷入箋筒,蓋上筒蓋,拴上紅繩,交給邊上靜立的清霜。

  清霜點(diǎn)頭會(huì)意,推門而出。

  少頃,曠遠(yuǎn)寧靜的天空,多出了一只掠向荒遠(yuǎn)西境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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