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罵了一聲“fuck”,回應我的只是“嘭”的一下關門聲。
這老外看著人高馬大,骨子里還是挺虛的。我抿嘴一樂,也沒成心想惹鼓他,就往吸煙室走去了,聽說這新式列車有間車廂是酒吧,正好可以去瞧瞧。
吸煙室里的人不多,我只能寂寞地抽著哈德門,連個扯閑磕的人都沒有,現(xiàn)在確實是有點懷念王大乙了。
不知怎么的,眼圈不禁有些濕潤,想起了當初王大乙在海上時跟我說的話,“要真是那丫鬼佬,咱還是及時收手吧,免得水淌深了,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p> 我長嘆了一口氣,掏起了手機,仍不死心地又撥了個電話,又是同樣的一陣忙音,等待的始終還是失望而已。
我掐滅最后一根煙,連走路都覺著比以前沉了許多,眼前已經(jīng)到了那間酒吧車廂,在吧臺上點了杯啤酒,此時我才體會到,人心情不好的時候,連酒喝起來都是酸的。
這時,從車廂門口走進來了一個小伙子。
我本也確定不了他是什么族的,但他帶了個“多帕”,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四棱花帽,我以前在伊犁旅游的時候,也曾買過一個,煞是好看。
小伙子長得很精神,一副典型的南疆面孔,濃眉大眼,高鼻梁??刹恢趺吹?,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總覺著哪里有些別扭。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胳膊下夾著個皮包,和一身傳統(tǒng)服飾搭在一起,很有違和感。
除此之外,有一點我很奇怪,他們不是不允許喝酒嗎?看他這身打扮,應該是忠誠的信徒,又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我也沒想太多,繼續(xù)喝著自己的悶酒,恰巧旁邊掛著幾本雜志周刊,和我剛剛看的一樣。我百無聊賴地翻了起來,接著看了福爾摩斯的另一個故事,《歸來記》。
這個故事大概寫著,福爾摩斯死了。
不僅全世界這么認為,就連他最親密的朋友華生醫(yī)生也這么認為。然而,某天,當華生醫(yī)生駐足羅諾德·阿德爾的死亡現(xiàn)場時,遇到了一名白發(fā)老人。那個老人竟然是“死而復生”的福爾摩斯!老搭檔重現(xiàn)倫敦,福爾摩斯又成了倫敦罪犯的噩夢。
我又叫了一杯泰山,我多么希望,現(xiàn)在王大乙能給我打來個電話啊,哪怕是發(fā)條短信,報個平安也好,這家伙何時才能“死而復生”呢?
沒想到,我剛發(fā)完牢騷,手機屏幕竟然真的亮了!
此時此刻,我的手竟有些顫抖,點亮一看,真是一條短信,但是個從未見過的號碼。
我一時有些激動,以為王大乙來了訊息,只見上面寫著:“速離01車廂,bomb!”
我擦了擦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一時間酒就突然醒了,這他娘的不是誰在跟我扯皮吧?
bomb?這個術語好像是……
從短信上來看,這是個陌生的號碼,但他竟然知道我的手機號,說明和我很熟。而且從語氣上來看,并不像是開玩笑,語言很精煉,還給我交代了任務,據(jù)我推斷,他只能是高明。
我連忙給他回了一條短信,“幾個人?特征?”
“01車廂2名,人質(zhì),面紗?!?p> “面紗?有幾枚?”
“不明,注意時間?!?p> 我只覺著頭都快炸了,這廝說的東西一點價值也沒有,但他現(xiàn)在還能給我發(fā)短信,說明他目前是安全的,而且并沒有被限制活動,這就很奇怪了。
“進站還有,150分鐘!”
我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只剩下這么點時間,而且我他娘的也不會拆啊,這回豈不是GG了?
我的腦子在飛速回想著曾接觸過的舉止反常的人。目前我所見過的,應該只有兩個,一個是剛剛著急拉屎的鬼佬,另一個就是那來酒吧閑晃悠的多帕小伙。
我看了一眼表,也來不及多想,就在車廂里瘋狂地跑動,先找到那小伙再說吧,我剛出酒吧的門,碰巧就在車尾的走廊里瞧見了他。
我在想,如果這廝反抗的話,我該怎么辦才好?既不能讓他狗急跳墻,引起大規(guī)模的恐慌,也不能讓這群孫子就這么得逞了,若是真把終點炸了,后果真是不可想象。
我嘆了口氣,倘若在150分鐘內(nèi),我真處理不了那東西的話,到時就只能先逼他們了,犧牲了車上的我們,卻可以減少更大的傷亡。
戴著多帕的小伙正靠著車廂的玻璃門,映著他那雙惆悵的眼睛,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我看這機會正好,卻也不能魯莽,我一手插兜,另一只手也緊繃了起來,準備隨時發(fā)力,“喂,小伙賊,你擱這看啥呢?”
“沒什么,只是隨便瞧瞧?!彼钠胀ㄔ捳f得還不錯。
“那我能瞅瞅你的車票嗎?”我亮了下警證。
他起先有些詫異,畢竟我來的很唐突,但他還是給了我車票,上面寫著:帕合爾丁.吐爾遜,01車廂6B。
看到他的車廂號和座位號,讓我更加警惕了幾分,這家伙竟然也是來自01車廂的,而且剛才的舉止反常,甚至說現(xiàn)在也是一臉迷茫的模樣。
我同樣拿出了我的車票,遞給了他。
他突然間神情大變,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也是那……那個車廂的,你怎么……”
“我剛好上了趟廁所,出來以后就來這喝酒了,沒想到……”說到這我就刻意不說了。
他長嘆了口氣,一臉的愁苦,“我也是這樣,可……可我的巴郎子和洋婆子就沒這么走運了,他們被那幫天殺的給……”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尋思寬慰幾句,“只要還沒進站,我們就還有希望?!倍麉s依舊無精打采,似乎根本沒聽見我的話。
我暗自思忖著,心說看他這衰樣也不像什么歹徒啊,倒更像個失孤的小寡婦,那些組織要都像他這樣的話,早就被美國佬干翻了。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無論什么時候,好像都在緊緊地夾著他手里的皮包,而且他這包怎么瞅著這么眼熟呢?
黑色的皮包很常見,但它的肩帶卻偏偏縫了一道淺白條,絕對就是剛才我上廁所時,那缺德鬼佬夾著的那款,難道這倆人撞包了?
“兄弟,你zei包挺帶勁啊,能給我瞅瞅嗎?”
帕合爾丁卻忽然有些緊張,把皮包抓得更緊了,“這包倒真沒什么可看的,老款了?!?p> 我心說鐵定有鬼,“但我覺著它和另一個乘客的很像啊,而且他剛丟了皮包,我懷疑……”
帕合爾丁顯然不買賬,卻只敢支支吾吾地對著我,“你胡說嘞!這就是我的包嘛?!?p> 我笑了笑,什么也沒說,但我的手已經(jīng)握住了他的手腕,順勢就要拉開他包上的拉鏈。
“喲,我說這皮包真是你的?”
“沒……沒錯?!?p> “那你說介里面都有啥啊?”
“里面……只有些書和資料,對了,還有幾瓶飲料?!?p> 說完他就徹底拉開了皮包的拉鎖,順著縫隙看去,確實是只有書本和飲料而已我尷尬地罵了聲娘,“我擦,真他娘的不好意思啊,我……我剛才是多心了?!?p> 我暗罵自己腦袋是不是被崩了,這么小的皮包,怎么可能裝那玩意兒呢?怎么說那也得是個電子裝置啊,至少也得像個手電筒啊。
剛走沒幾米,卻聽到背后傳來了滄桑而熟悉的聲音,“同志,我那妻子和女兒還……?”
我沒回過頭,只沖他比了個yeah,“你放心吧,那車廂還有個比我更吊的家伙,我們都會沒事的!”
話雖這么說,但我心里卻還是一點底也沒有,我抬手看了眼表,只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我挨個車廂的走,眼睛盯著每一個可能隱藏的地方。
從后幾個車廂乘客的反應來看,他們還不知道列車上的這件事,依舊是談天說地,殊不知哪一個笑容過后,就不再有明天了。
從乘務員的口中得知,這輛CRH380A列車共有8個乘客車廂,1個酒吧車廂,01車廂為一等座,為2+2分布;其余的都是二等車廂,為2+3分布。此外,還有兩個車頭,以便換向。
這么說來,除去兩個車頭,我還有9個車廂要走,幾百個座位要看,除此之外,還有衛(wèi)生間,車廂之間的走廊……
這么大的工作量,在不到兩個小時之內(nèi),肯定是完成不了的。不僅我完成不了,他們也肯定沒有這么大的精力,在每節(jié)車廂都安放bomb,而且還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
所以,我判定數(shù)量不會多,他們?nèi)粝胍獨Я苏麄€列車的話,至少得有兩個才行,車頭和車尾部分都要安放。可后面這四節(jié)車廂的各個角落,我都查過了,并沒有什么可疑物品?。?p> 我腦子瞬間有些亂,眼下距離到站只剩不到90分鐘了。此時此刻,我已經(jīng)緊張得手腳發(fā)麻,只好先去廁所洗把臉,鎮(zhèn)靜一下。
這他娘的究竟會安在哪兒呢?
以往常我們看到過的案例來看,那東西至少也得有飯盒這么個大小,倘若是誰在你旁邊放這么個東西,肯定會引起察覺,這東西……
我突然間如夢初醒。
可又覺著不大對,倘若這幫孫子起先就帶這東西進站的話,根本就過不了安保這一關。所以,他們帶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成品,很可能僅僅是原材料或者是零部件!
其實,這玩意兒的原理也很簡單,就是由硝酸甘油和硅土混合后,再以電流激發(fā),就可引燃。只不過,硝酸甘油如今的確是不好買,但也可以由丙三醇與硝酸和濃硫酸制備,記得我高中的時候?qū)W過這個化學知識。
只是硝酸甘油這種東西很不穩(wěn)定,受到劇烈的震動就會被引發(fā)。
這幫孫子只要混進了列車之后,再由專業(yè)人士把原材料組裝上,安裝在車上的各個地方??绍噧?nèi)有什么地方能讓他們組裝呢?
我突然間回過神來,衛(wèi)生間!
我猛地想起當初那個土里土氣的老外,就是在進廁所的時候,被我撞了一下,雖然他的反應很大,卻只是瞪了我一下而已,說明當時他根本沒空搭理我,他有更重要的事兒!
想到這,我飛速向前跑去,又小心翼翼地摸進了01車廂旁的衛(wèi)生間??衫锩嬉琅f是清潔如新,除了坐便馬桶,洗漱臺,還有一塊玻璃,其余的便什么也沒有了。
這幫鬼佬究竟會把原材料藏哪兒呢?
我反復搜查著洗漱臺,甚至把下面的管子都給拆開看了,除了一團團惡心的頭發(fā),還有指甲之類的東西以外,什么也沒有,而馬桶……
我忽然間注意到了坐便后面的水箱,小心翼翼地打開以后,里面竟真的有一個用防水布包裹好的小盒子!
看著眼前的小方盒,我緊張地嗓子眼直冒煙,手也直打哆嗦。雖說上警校的時候,搞過防爆演習,我也自告奮勇的拆過,可那他媽的是演習啊。
我又看了一眼表,只剩下65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