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蛇頭”就是指專門幫人偷渡出國的販子,有的蛇頭良心一點(diǎn),收了錢真會給人送出了國,有的則是在半路上就給船客做掉了,甚至極少的還會將船客販賣到非洲等地當(dāng)妓女和奴隸,干一些販賣人口的營生。
蚌仔這人看起來個頭兒不高,又黑又瘦,從額頭上凸出的青筋和手臂上的青龍刺青來看,并不像是什么善茬,其實(shí)最讓我好奇的還是王嘉億看起來竟和他還很熟。
王嘉億把我和王大乙拉過身來,小聲說道:“據(jù)我們最新查到,張良3月15日那天竟然出海了!”
我不禁挑了挑眉,心想道該不會這鬼佬打算從永興島偷渡到鄰國吧,但他一個學(xué)生犯得著要偷渡嗎?這個根本就不符合邏輯。
我還沒有開口說話,王嘉億就接著說道:“從周圍的漁民的口中打聽到,颮線那天上午的確有個外國人在打聽出海的事情,后來他經(jīng)人介紹就上了蚌仔的船?!?p> 蚌仔無所謂的慫了慫肩,也沒有說話。
我看著他的樣子有些不爽,但畢竟是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
“你還記得那天出海的外國人長什么樣子嗎?”我邊說邊從文件夾里拿出了張良的照片,又問道:“是這個鬼佬嗎?”
蚌仔只瞧了一眼,用聽太不清楚的聲音說了句:“唔母雞啊。”
我雖然不太懂粵語,但也知道這句話是不知道的意思。顯然蚌仔這小痞子誠心是在作死,看了一眼就告訴我他娘的不知道,我真想一嘴巴子抽過去,但我還是忍住了。
我看了一眼王嘉億,他仍是沒什么表情,無動于衷。我看他倆像是穿在一條褲子腿里的,王大乙這時也有些看不過去了,上去就罵了句:“你個老母啊?!?p> 他這句廣東話說得還很是正宗,蚌仔立即就有反應(yīng)了,瘦小的個子就打算在咱倆面前比劃幾下,剛出手就被我卡住手腕摁在了地上。王大乙拿起了剛才的那張圖,又學(xué)著他的腔調(diào)問道:“你現(xiàn)在還記不記得了啦,細(xì)不細(xì)這個鬼佬的啦?你介個衰仔?!?p> 王大乙的廣東話讓我只想笑,可王嘉億在旁邊看得卻有些急眼了,拉著我的手就說道:“你這是在暴力執(zhí)法!趕緊松開了他,不然可就闖禍了!”
我瞥了他一眼,一臉陰沉道:“他這是在襲警,現(xiàn)在我更是懷疑就是他在海上殺了張良的,我有權(quán)逮捕這個有涉案嫌疑的當(dāng)?shù)厣哳^?!?p> 我的話說得不給王嘉億一點(diǎn)情面,。
王嘉億看我把話說得這么死,隨即臉子就撂下來了,破聲罵道:“那也輪不到你來多管閑事,你別忘了我才是永興的局長!”
一聽這話,王大乙瞬間就有點(diǎn)虛了,這地方是永興島,不是沈陽啊,剛才確實(shí)是有點(diǎn)得勢不饒人,畢竟這不是我們的地界兒,算是違規(guī)越權(quán)了。
蚌仔也在下面掙扎著,絮絮叨叨地罵道:“你個老母啊,我唔會放過嘞的?!?p> 還好我反應(yīng)夠快,上去又給了蚌仔一個大嘴巴子,這一下瞬間就給他打蒙圈了,也讓王嘉億看得直迷糊,根本不懂我這個人究竟是在干什么,怎么他越是放狠話,我反而還越兇呢?
這時候,我不禁笑了笑,指著王嘉億說道:“你個地方公安局長還管不了老子,我是隸屬公安部的刑警?!?p> 我順手就把高明發(fā)給我的徽章扔了出去,王嘉億看了之后顯然是有些惶恐,氣勢瞬間就虛了。他蹲在我的耳邊又說了幾句好話,意思是蚌仔的背景很深,事情弄大了對誰都不好。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懂這個道理,看著壓在下面的蚌仔,又黑著臉問道:“你現(xiàn)在覺著跟我們合不合作?偷渡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說,但你可得先把那天的事說清楚了?!?p> 蚌仔顯然也是有些怕了,只對著沙土猛點(diǎn)頭,我一松手王嘉億就連忙把他扶了起來,又跟他嘰歪道:“你趕緊老實(shí)地告訴他們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大乙這人向來是得勢不饒人,又把畫貼在了他的眼前,嘴里還嘟囔著蚌仔剛才的那句話,“你個老母啊,我唔會放過嘞的?!?p> 蚌仔仔細(xì)地盯著畫上張良的圖像,皺起了眉頭,用生硬的普通話說道:“介個……介我的確是記不清了?!?p> 王大乙一聽,不禁又瞪大了他那雙眼睛,雖然不怎么大,卻是兇相畢露。蚌仔只一臉的無奈,顫顫道:“我……我是真的記不清了。那鬼佬當(dāng)天帶著墨鏡和帽子,我也沒細(xì)看啊?!?p> “什么?”王大乙又叫了一聲。
“不過……那人長的很高,而且還挺瘦的,我看可能就是畫上的這個人!”蚌仔還在端詳著畫上的張良。
我不禁皺了皺眉頭,細(xì)想一下覺得蚌仔應(yīng)該是沒說謊,偷渡客都有著偷渡的心理,本來就不是光彩的事,自然也是會打扮一下的,于是我又追問道:“那天一共有幾個人出海了?”
“只有他那鬼佬一個人,算上船老大一共兩人。”
“什么?偷渡的就兩個人?”
蚌仔抬頭看了看我,喪氣道:“其實(shí)這買賣我也好久就不做了,自從王嘉……王局長來了以后,基本偷渡的事就給禁了,畢竟現(xiàn)在海警太多了,風(fēng)險太高,我們這些仔仔都換別的營生了?!?p> “那你怎么還是重操舊業(yè)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唇溝。
“只是這次他給的價格實(shí)在是太高了,一個人就給了一萬美金,而且還不還價的?!卑鲎姓f得還挺興奮的。
王大乙抽了抽嘴巴子,大叫道:“誒我靠,一次給了他丫的大約七萬的人民幣,這事肯定有貓膩,該不會是他丫的跑路的逃犯吧?!?p> 我也覺得這事越來越不對勁,就算一個留學(xué)生想要偷渡,也犯不著花七萬的價錢走吧,坐飛機(jī)才多錢,更何況他一個留學(xué)生哪來的這么多錢?
王嘉億在旁邊也是聽得目瞪口呆,顯然之前蚌仔沒跟他說過實(shí)話。我嘆了口氣,又問道:“這一萬美金是他當(dāng)面給的?”
蚌仔搖了搖頭,說道:“美金是前一天另一個人送來的,不然我也沒法提前給他聯(lián)系船啊,畢竟偷渡的生意早就不做了,當(dāng)天肯定走不了。”
我心里尋思著,如果蚌仔所言非虛,那這案子可就復(fù)雜了,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失蹤案啊,張良顯然是事先計(jì)劃好了要從永興島偷渡出去的,可能在海上就被船老大見財起意給殺了,然后拋尸大海,這樣的話……
我的嘴角不知不覺抹過了一絲微笑,我問道:“那船老大你還能聯(lián)系到嗎?”
蚌仔顯露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我走到他的面前,邊拍著他的肩膀邊笑道:“蛇頭的罪名可不小,再加上兇殺案的嫌疑,加一塊你的擔(dān)子可真不輕哦,搞不好蹲里就是二十年啊。”
蚌仔被我嚇得哆嗦了一下,只顫顫道:“我盡量……盡量幫你聯(lián)系,可那船老大是菲律賓人,連船也是菲律賓的船只,來一趟的幾率可不大?!?p> 說完,他就打了個電話過去,我讓他開了免提,蚌仔在我們的監(jiān)督下和電話里的那人說了起來,顯然還是用的廣東話。
“蝦米,我介里有個肥活,又似菲律賓的,明天東碼頭讓船老大接面啦?!?p> “屌你個面啊,船老大西蹤了,聽說洗在了海上,尸體和船都讓菲律賓條子扣了啊。”
雖然我們的粵語不怎么好,卻也聽出了大概,聽蝦米的話來說,船老大已經(jīng)死了。蚌仔的臉?biāo)查g被嚇得發(fā)白,轉(zhuǎn)過身顫抖著說道:“你也聽見啦,這……這我也實(shí)在是沒辦法啦?!?p> 我剛剛激起的熱血如今已經(jīng)涼了一半了,這案子還怎么查?張良死了,船老大也死了,這看起來真的又是一起意外事件!
等等……我突然又想起了剛剛蝦米的話,尸體和船都讓菲律賓的條子給扣了,說明船老大是死在船上的,若是出現(xiàn)海難的話,兩個人的尸體都應(yīng)該在海上啊。
莫非是船老大殺了張良以后,又在船上遇到了什么意外?看起來,這是唯一的可能,不過船老大是如何殺死張良的呢?
從張良的碎尸來看,有大面積被火燒過的痕跡,在渡船上用火殺人,這顯然是不切實(shí)際,可又拿什么來解釋張良發(fā)黑的尸骨呢?
我想得頭疼也想不出究竟,這時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高明他們竟然來了。我這才意識到天已經(jīng)很晚了,碼頭上的漁民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了,海上的燈塔也亮起了光。
我囑咐王局長控制好蚌仔,因?yàn)樗F(xiàn)在是唯一的線索,不能再有散失,又簡單地交待了一下,我們就跟著高明回到了賓館。
一路上,我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訴了高明,畢竟這案子是他交給我的任務(wù),高明聽了半天,卻一句話也沒說,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快到賓館的時候,他終于開口說話了,卻告訴我這案子不用在管了。
我一聽就有些急眼,臉子就撂了下來,問道:“當(dāng)初是你讓我多管閑事辦的這案子,現(xiàn)在查到節(jié)骨眼上了,你卻讓我不管了,這不誠心在耍我呢嗎?”
高明依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淡淡道:“明天我們就要出發(fā)了?!?p> 我有點(diǎn)詫異,“這么快,到這才待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再不出發(fā)可就真的來不及了,他們已經(jīng)快到了?!?p> 這話讓我聽得有些糊涂,“他們”指的究竟是誰?。课覄傁肴?,高明卻轉(zhuǎn)過身來,向我問道:“你覺得張良這案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抬頭望了望天,回道:“肯定不是意外!兇手也不是那船老大!”
“為什么?”
我沉默了一會兒,只說了幾個字,“不符合邏輯,整件事情都不符合邏輯?!?p> 我摸了摸唇溝,又接著道:“一個留學(xué)生為什么要花1萬美金偷渡到菲律賓?我查過張良的案底,根本就沒什么劣跡,就是一普通的留學(xué)生?!?p> 高明沒說什么,不過從他的表情上來看,有點(diǎn)戲謔的意味。
我抬頭問道:“你認(rèn)識張良?”
“不認(rèn)識?!备呙骰卮鸬暮芨纱唷?p> “那你為什么讓我調(diào)查這案子?”
“因?yàn)椤凭m子可能和這案子有關(guān),任何一個和天字一號有關(guān)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我笑了笑,問道:“你也覺得當(dāng)初我的推斷很有道理?酒井琺子和張良約在了收復(fù)西沙紀(jì)念碑見面,之后……他可能上了明斯克號?!?p> “但偷渡出境的人又是誰呢?而且……碎尸還出現(xiàn)在了永興島的東碼頭,并不是南碼頭附近。”
“那可能是由于洋流的影響,也許……那尸體并不是張良的,張良還活著!”
“那尸體又是誰的?”
我突然間想到了一個畫面,碎尸?雷火?一瞬間我驚詫道:“那尸體可能就是凡客先生的!”
高明瞪大了眼睛,顯然被我的想法震撼到了,隨即他又冷靜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根據(jù)當(dāng)初的案情報告所述,當(dāng)時撈上來凡客的尸體并不完整,只有身體燒焦的主干而已?!?p> 他話還沒說完,我就接著說道:“沒錯!今天漁民撈上來的只是腐爛灰白的四肢,而且顯然也是被火燒過的?!?p> 一切似乎是不謀而合,高明提了提眼鏡,看著夜空淡淡道:“張良……你還活著嗎?”
星空靜謐,只剩下了漁火和燈塔散發(fā)的微弱光芒,此時,在我和高明瞭望之際,天空卻突然抹過了一絲耀眼的星光,竟然是顆流星。
我看得有些興奮,這輩子還是頭一回看到了流星,再加上我剛才流暢的推理,此時心情格外的好。可高明卻是一臉的平淡,只說了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話,“又是隕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