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連忙也湊了過去,忙問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大乙則一臉懊惱地蹲在棺槨旁,似乎在跟自己生悶氣。而鏡爺也不知從哪掏出來了一根煙,撇著嘴叼著煙頭,眼睛仍盯在壁畫上面。
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兩人的轉(zhuǎn)變實在是太過戲劇性,我還以為他倆發(fā)現(xiàn)什么寶藏了呢。我轉(zhuǎn)念一想,心說該不會這倆貨真發(fā)現(xiàn)了什么藏寶圖吧,但怕和我們分贓,特意演的這么一出戲?
我嘿嘿一笑,暗說王大乙雖人品不太行,可他演技也向來不怎么樣,這廝剛才是真被氣著了。我瞧這壁畫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這山是山,水是水的,最后好像還有個什么落款。
Alice忽然伸出了手指,點在了壁畫右下角的落款處,刻的是小篆,我隱約還能認(rèn)識出幾個字,臥龍睡虎地?我心說這名兒起的好啊,可這有什么不妥嗎?
她的手指繼續(xù)往下滑,就在壁畫的最底處好像還刻了點什么。我眼神不太好,俯下身子仔細(xì)瞧。瞬間,我干嘎巴了下嘴,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我也是懵逼了。
這……這他娘的刻的竟然是串?dāng)?shù)字?阿拉伯?dāng)?shù)字?
這就好比魯園賣的每件兒俏貨的背后,都有一行產(chǎn)品序號一樣,我不由得罵了聲娘,“誒我操,咱玩了半天,讓人家義烏小商品搞批發(fā)的給耍了!”
可不知怎的,我又覺著哪里不對。這種感覺很奇怪,又很親切,這串?dāng)?shù)字怎么這么眼熟呢?14-28-57?
我忽然想起了那個黑色筆記本,也就是鬼佬湯姆森生前的那本日記。在最后一頁,他不僅畫了些古怪的方臉,就像之前那透明人俑一樣的臉,而且在那頁的最下面,也寫了這行數(shù)字。
這時候,我覺著渾身連動也不能動,說不出這到底是什么感覺,好像眼下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與那鬼佬的死有關(guān),難道說他也曾來過這里?他們到底要干什么呢?
“你曾見過這些數(shù)字?”Alice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
但我絕不可能告訴她那本日記的存在,順口就開始胡扯,“沒……沒什么,只覺著這秦朝的棺材上怎么可能刻著阿拉伯?dāng)?shù)字,真有些奇怪啊?!?p> “哦,你沒見過?可我卻見過?!彼值?。
這句話猶如石破天驚,連鏡爺也看似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過頭來。我看他的表情,心里劃過一絲疑慮,看來這老家伙也見過這串?dāng)?shù)字。
這讓我不由得警醒了幾分,他們知道的,我們并不知道,但如果我們所了解的被他們都熟知了,那我和王大乙也就真的危險了。
大妞忽然笑了笑,“其實也沒什么,這串?dāng)?shù)字有個名字,叫做走馬燈數(shù),最早在埃及托勒密時期的金字塔中發(fā)現(xiàn)的?!?p> 接下來,Alice就以數(shù)理的角度來解釋這串?dāng)?shù)字的奇妙之處。她說,這串?dāng)?shù)字似乎是個輪回,它證明了一星期有7天,它自我每累加一次,就由它的6個數(shù)字依順序再輪值一次。
她見沒人能聽懂,就連好像見過這串?dāng)?shù)字的鏡爺也是一頭霧水,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版本的故事一樣。大妞一時無語,索性拿著樹枝在鹽礁上寫上了數(shù)列:142857 × 1 = 142857,142857 × 2 = 285714,142857 × 3 = 428571,142857 × 4 = 571428,142857 × 5 = 714285,142857 × 6 = 857142,142857 × 7 = 999999……
她這樣的畫出來,我們好像是瞧出了門道。從1到6這串?dāng)?shù)字自我相加,得到的數(shù)字仍是有自身打亂排列的,從沒有出現(xiàn)過0369;而到了第7次相加,得到的是999999,終于結(jié)束了輪回;而再往下相加,又是新的輪回。
我覺著這算是有點意思,可這只是古代那些臭老九愛搞的數(shù)字游戲罷了,又有什么實際意義呢?我不禁把想法說了出來。
Alice白了我一眼,說道:“現(xiàn)代的數(shù)學(xué)是極其發(fā)達(dá),可在我國古代還沒有這些概念,而且那埃及托勒密時期更是久遠(yuǎn)……”
她話還未說完,王大乙便問道:“那能有多久遠(yuǎn)?”
“大約在公元前300年前后。”大妞認(rèn)為他又在搗亂,也沒好氣兒地白了他一眼。
王大乙卻陷入了沉思,我覺著他并不是在臭貧,他好像是在推算什么。只見他眉頭皺得更加緊密,終于發(fā)出一聲感嘆,“那埃及托勒密王朝恰好與大秦帝國,是同處一個時期吧?!?p> 王大乙這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擠出來的,意味深長。
我明白了他想說的到底是什么,可這也太他娘的巧合了吧?其他人似乎還處于震驚之中,沒太反應(yīng)過來。只聽墨鏡兒呲了一聲,好像是被那冒著火星的煙屁股給燙著嘴了。
“誒呦呵,小洋鬼子你這給我氣得呵。”我見鏡爺好像在數(shù)落Alice,瞬間更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又道:“誰說我天朝古時候就沒有你那洋鬼子數(shù)列嘞?”
我心里暗笑,我就說這老閹鬼肯定在哪瞧過這列數(shù)字。如今只等著瞧他倆狗咬狗一嘴毛了,我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卻沒敢表露出來,又等著聽故事了。
墨鏡兒的故事向來精彩,不像大妞這假洋鬼子的生澀難懂。
他說,那是1987年,也就是他在四川廣漢弄塌八角山墓道之后的第二年,他正好在河南PY一帶收陶土舊玩。偶然間,卻親臨了一件至今不敢對外公布的考古事件。
我們想起他當(dāng)年被幾個生伢子騙的故事就想笑,覺著這家伙這次肯定是又捅什么簍子了,又好氣又好笑。墨鏡兒擺了擺手,示意我們安靜認(rèn)真聽講。
在古時候,PY被稱為帝丘,黃帝與蚩尤的大戰(zhàn)就發(fā)生在這里。而到了戰(zhàn)國時期,又得名PY,意為濮水之北,至今幾千年過去了,仍然延續(xù)PY這個名字,可見此地的歷史有多么的悠久。
因此,當(dāng)?shù)睾芏啻迕竦募抑胁环τ袀飨聛淼墓盼铮R爺常在這一帶晃悠,用些大米白面來和村民換家里的舊物件。那時候,河南趕上災(zāi)荒,大多村民連飯都吃不上,哪里懂得什么文物不文物的,還覺著這小伙子心善,竟挑些不值錢的玩意兒,真好騙啊。
有那么一次,鏡爺在西水坡村民的手中收了件罕見的彩陶。
據(jù)他回憶說,當(dāng)他瞧見這陶土罐子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甚至說有那么一瞬間,他心里竟然有些害怕了,這東西絕對是能掉腦袋的物件兒,他不敢過手。
可那時候的鏡爺,同樣是年輕氣盛,又藝高人膽大,想到西水坡地處PY縣西南,交通極其的閉塞。村里年輕人要么外出打工了,要么就在自家田里務(wù)農(nóng),白天村路上連人都很少見。
鏡爺不禁就動起了那院子里彩陶的心思,白天雖然沒什么人,他卻沒想去偷,反而他做了個周詳?shù)挠媱潯?p> 以他那時毒辣的眼光來看,這彩陶不像是這戶人家祖上傳下來的,誰會把個祖?zhèn)鲗氊惾栽谠鹤永锂?dāng)花盆?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彩陶表面的濕氣很重,胎體上還附著了土銹。以上都說明,這東西剛從地里掏上來不久。
鏡爺當(dāng)年是何其的精明?他在乎的已經(jīng)不止是這罕見的彩陶,而是這東西到底出自哪里?
到了傍晚,這戶人家從田里回來。鏡爺假裝恰好路過,又邊走邊吆喝:“大錢兒小錢兒古木牙床石水缸,舊字畫老銀子菩薩羅漢陶土罐,大哥大姐誰家有老的舊的不用的咯?”
鏡爺反復(fù)吆喝了好幾遍,又特意拉長了最后三個字“陶土罐”。自從兩年前他不小心陰溝里翻船之后,鏡爺而今已是套路滿滿。沒過多久,那院子外扛鋤頭的大爺就走了過來。
“小伙子,外鄉(xiāng)來的嘞?”
大爺看起來面善,鄉(xiāng)音濃厚??善@種看似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最容易埋地雷,也是行里常遇著的套路。當(dāng)?shù)氐拇迕窨恐c生俱來的憨厚外表,卻故意賣給他這種外鄉(xiāng)“淘客”做舊的新仿。這一行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也說不好到底誰會踩著雷。
殊不知,鏡爺這次是先瞧見的貨,而且還要“釣魚”。
鏡爺見這老頭兒主動搭話,顯然這魚就要上鉤了,卻也不急,咧開人畜無害的笑容,“這不是響應(yīng)國家號召,大好青年下鄉(xiāng),支持農(nóng)村建設(shè)嘛,我是BJ來的?!?p> 大爺似乎從沒瞧見過BJ人,放下鋤頭朝他繞了好幾圈,咂了咂嘴:“我勒乖乖來,老漢俺就說嘛,BJ小伙子長得恁精神。”
鏡爺一副大好青年的模樣,熱情地拉住了大爺?shù)氖?,“您是不知道啊,現(xiàn)在政府有多好,要給咱鄉(xiāng)親發(fā)米發(fā)面嘞?!?p> 老頭兒一聽還有這好事,立馬就有些激動,把鏡爺?shù)氖治盏盟浪赖模謫柕溃骸罢娴泥??那在哪兒領(lǐng)米面吶?”
眼瞅著大爺要咬鉤了,他又不慌不忙道:“不過咱可不能白要政府的糧食,國家現(xiàn)在也困難,咱得拿東西換?!?p> “那拿啥東西嘞?能換多少斤大米白面哩?”
“只要是家里不用的老物件兒都行,按值分配?!?p> 鏡爺瞥了眼老頭兒的神情,似乎還有些猶豫不決,他又笑道:“前村兒已經(jīng)換了不少的米面了,這次來政府撥給的并不多,先到先得嘍?!?p> 他見老漢還沒有吭聲,又補了一句,“只要是什么大錢兒小錢兒,舊字畫老銀子,甚至啊連個破陶土罐都行啊?!?p> 這句話算是說進(jìn)老頭兒的心里,若是鏡爺之前所說的這些東西,他家里并不是沒有,只不過他舍不得,但這彩陶可不是,那是他在荒地里撿的,犯不著心疼。
“大錢兒小錢兒老銀子俺可都沒有,恁說破陶土罐子也行嘞?凈是胡說騙人嘞,那個東西傻球兒才要呢。”老漢兩手一揣兜,轉(zhuǎn)身就要走了。
若是個剛?cè)胄械那囝^,估計以為這老爺子看穿了自己的套路,可能轉(zhuǎn)頭就要撤退了,可鏡爺早已精似鬼,知道這老頭兒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他只想探探虛實,抬高點價碼罷了。
鏡爺依舊吆喝,并未走遠(yuǎn),也沒有跟上老頭兒的步伐,只是又喊了幾句:“大錢兒小錢兒古木牙床石水缸,舊字畫老銀子菩薩羅漢陶土罐,大哥大姐誰家有老的舊的不用的咯?就剩十斤白米白面的嘞,來晚了可就沒得換咯……”
這聲吆喝讓老頭兒的心涼了半截,因為路上陸續(xù)有下田的村民回來了。此時,有幾個同樣扛鋤頭的大漢已經(jīng)朝這邊張望了。
老頭兒突然間一個急轉(zhuǎn)身,沖著鏡爺招了招手,“小伙賊啊,俺手里可有好東西,你看看能換多少大米白面嘞?”
此時,鏡爺不再猶豫,再忽悠他就有點得不償失了,他跟著老爺子又來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其實他早就把這里瞧個便了。
“恁來瞧瞧,俺這院子里有啥個東西能換得嘞?”
鏡爺撇了撇嘴,嘆了口氣道:“大爺,您這院子哪有啥好東西啊?您可純是逗我呢吧?!?p> 老漢本來心里還打了些小算盤,他也想看看自己撿的那些玩意兒到底值不值錢,可鏡爺早就瞧出了這老頭兒并不像外表那般的憨厚,自己若是一眼挑出了那些陶罐子,八成他是不會賣的。
老頭兒此時心里有些慌了,著急道:“剛才恁不吆喝嘛?陶土罐子也行嘞,俺這院子里罐子鐵盆啥的可是不少。”
鏡爺不知怎的,抿嘴一樂,“老爺子您可真是逗樂的,我說的陶土罐子那得是有點年頭的,交給了國家有歷史價值,您這罐子嘛,嘖嘖嘖,都快丫的掉渣了。”
老頭兒的臉?biāo)坪跻呀?jīng)皺成了一個隔夜的麻花,“凈是胡說嘞,恁看看這幾個罐子,還是帶色的呢,也沒怎么破嘞。”
他手里拿著的正是鏡爺一眼相中的彩陶,此時他真是怕老爺子手腳不穩(wěn),一哆嗦把它給碎了。
這是個小口尖底的紅陶瓶,而最為耐人品味的是,上面竟然還燒有圖案。雖然年代過于久遠(yuǎn),據(jù)鏡爺初步推算可能比青銅器時期還要早,可依稀還可以看出,這上面雕琢的是魚在天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