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無風,零卻感受到脊背爬上一絲涼意,像被冰涼的手指觸碰,他不禁直起腰。
那位高大如山的男人竟然沒有臉。
“沒有臉,不是人們常說的不要臉,而是字面意義上的沒有臉?!绷阍谛睦锬?。不是繞口令,更不是腦筋急轉(zhuǎn)彎。
像被刻意涂畫的照片,原本屬于五官的位置被一片模糊的空白取代,即便是大白天,見到如此光景也會令人毛骨悚然。
更詭異的是,在場的除了零,沒人察覺到絲毫異常。
環(huán)顧周圍,漂亮的綠衣女孩依然和他談笑風生,可愛店員照樣對他微笑,用餐的男食客只在他起身時隨意瞥了一眼,更多的注意力當然還是在女孩身上。
當下的處境,正如古語所說,眾人皆醉我獨醒。若不是零很快猜到原因,一定會誤以為自己的神經(jīng)出了問題。
零是見多識廣的獵人殺手,在第二次眨眼時已經(jīng)想好應對措施。
他歪過身子,目光斜斜落在男人胸前,藍色POLO衫上繡著黑色人馬標志。是著名的品牌,但這會兒想不出來名字。
就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原因不外乎兩種。
第一種是變臉怪。
變臉怪是B級中等魔物,在常人眼里是普通人類,只有感知夠高的獵人能發(fā)現(xiàn)它的原型,也就是無臉狀態(tài)。
然而魔物系統(tǒng)認定他是獵人,說明變臉怪的假設應該不成立。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零在腦海里進行反證法排除可能性。
假設系統(tǒng)誤判,他不是獵人,就是變臉怪,可眼前的家伙沒有魔物的氣息。
變臉怪并沒有隱匿氣息的能力,說明它不是變臉怪,或者說,有別的魔物幫它隱匿了氣息。
“系統(tǒng),檢索擁有隱匿氣息技能的魔物。”
“……檢測完畢,不存在?!?p> 反證完畢,不是變臉怪。
如果他不是變臉怪的話,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感知破壞。
眾所周知,獵人系統(tǒng)有一項天賦是感知。
如果獵人將感知提高到一定程度,便會觸發(fā)特性“感知破壞”,能在小范圍內(nèi)干擾影響其他生物的感知。
最常見的干擾就是……制造幻覺。
相親殺人狂是魔物獵人,他能不留痕跡地作案,極有可能利用了感知破壞,制造幻覺影響旁人對他的印象。
“不妙啊……”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零意識到,殺人狂很可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并且先一步做出行動。
事情變得棘手了。
雖然本來也沒抱著輕松的心態(tài),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雪上加霜。
若是獵人對獵人,發(fā)生正面沖突的后果將會很可怕。
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對方是殘酷的殺人狂,大概率不會考慮其他人的安危,對抗這種不計后果的瘋子,心系群眾的零勢必會陷入被動。
“當務之急,是疏散普通人……”零皺了皺眉頭,有些失神。
……
事情的發(fā)展總是出人意料。
零回過神時,周圍幾乎空無一人。
除了綠衣女孩。
不到一秒的時間內(nèi),其他人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零無奈地笑了笑,意識到自己低估了對手,連群眾也是利用“感知破壞”制造出來的幻覺,從一開始就落入了偽裝好的圈套。
好在對手似乎不想制造正面沖突,這次也許是一個……警告。
“你怎么會想到相親?”零問。
面前的綠衣女孩有些手足無措,她看起來很稚嫩,不像是相親的年齡。
不難猜到,綠衣女孩正是許安心,當年剛滿十八歲。
許安心沒直接回答,沉默了十幾秒,歪過頭反問他:“將婚姻里隱性的條件交換放上臺面,到底是有害的,還是有效的?”
“我不懂相親,我知道有人好色,有人有色,一拍即合?!绷阏f。
“你一定單身吧?”許安心的話有些刺耳。
“……”零忽然有些想抽煙,但為了活久點,他剛戒煙一個月,于是咽了口唾沫,端起手旁的杯子將咖啡一飲而盡,然后找了張椅子坐下。
“先不說我單不單身的問題,以你這樣的容貌,馬路上喊一聲我要男朋友,怕是能引來半條街的人?!?p> “我不想談戀愛,我只想結(jié)婚?!痹S安心語出驚人,說罷在零的對面坐下。
“……離譜透了?!?p> “情感上受傷了?遇到渣男了?”零捏了捏鼻頭,漫不經(jīng)心地問。
“我爸結(jié)婚了。”許安心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隨之垂下。
“嗯?”零遲疑了片刻,“哦,你爸找后媽了?!?p> “是給我找后媽了?!痹S安心抬起頭,漂亮的大眼睛白了他一下。
“他能結(jié)婚,我也要找個人結(jié)婚?!?p> “你真是……真是可愛?!?p> 十七八歲的姑娘,正是容易沖動的年紀。
“別任性,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而且后媽不一定壞,就像榴蓮,聞起來不行,吃起來甜?!?p>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委屈。”
“請繼續(xù)。”
“我一直拼命假裝乖乖女,我甚至主動提出讓我爸再婚,但是誰知道我的心酸?”
“心酸?”
“我知道我爸愛我,也相信他的判斷,可真當他把那個女人領(lǐng)進門時,我好難過,不知道為什么難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怕哭出來,趕緊跑進了衛(wèi)生間?!?p> “我躲起來哭得昏天暗地,可他們笑得那么幸福……”說著說著,淚水滾落下來。
零抽了張紙巾遞上,“你自己非要躲起來,還怪別人不懂你?!?p> “我想我媽了……”
“喂,你說話的跳躍性真強,我有點跟不上?!?p> “你想過你媽嗎?”顯然,許安心不想搭理他的吐槽。
“我沒有媽媽,人們說我媽是魔物?!?p> “那你更可憐。”
“跟你比起來,我好像不那么可憐了?!?p> 零實在憋不住,在口袋里摸摸索索,終于抽上了煙。
“呼……你換種角度想想,如果后媽是來疼愛你的呢?”
“……”
“你一定很懂你的父親,知道他絕不會隨便找個女人結(jié)婚,那他再婚肯定是考慮又考慮,而且把你放在了第一位考慮?!?p> “真的嗎?”
“真的,多一個愛你的人,不好嗎?”
“挺好的?!?p> “在外面注意點安全,英雄不會每次都出現(xiàn)?!?p> “你是說你是英雄?”許安心揚起嘴角,眼眶依然泛紅。
“我不是誰是?!?p> 因追蹤殺人犯而結(jié)識,戲劇性的展開令這段記憶很難用形容詞界定,到底是殘酷的事件,還是美好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