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時間,朱厭的雙足立馬補全,恢復到了它最初的狀態(tài)。
而新生出的雙足和全身肢體渾然一體,完全看不出先前有切口傷痕存在。
而此時崔云樓頭頂?shù)蛻业哪侵簧w在羽衣大袖下的仙人手掌若隱若現(xiàn),顯然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了,卻還是微微一曲食指,似乎是要重新鎖定朱厭的位置。
朱厭木訥的猿臉竟然露出了一絲和普通人類極為相似的詭異陰笑。
它雙腳沉沉一落,高高向天躍起,只是朱厭這一跳完全沒有落在實處,而是在空中舞出了七八個虛影,讓崔云樓完全無法鎖定他的位置。
而推演計算朱厭真實位置所在對于心力交瘁的崔云樓來說實在是難以負荷了。
一失神之下,崔云樓頭頂?shù)蛻业哪侵幌扇耸终凭谷痪瓦@樣化為泡影徹底消散了。
遠處一直留神觀戰(zhàn)的齊靖和申聞頓時面如金紙,陷入了絕望一般的沉默之中。
崔云樓已經(jīng)是他們最后的逆轉(zhuǎn)局勢的希望了。
而這一希望此刻無疑在他們眼前轟然坍塌了。
那么等待他們的,就只剩下滅亡了。
杜黛如則是雙眉下吊,面容悲戚地看著倒地不醒的師叔祖和華陽師叔,臉上顯出一種春夏繁花凋零時讓人不禁心生愛憐的哀情之美。
所以當她回過頭來,向最后看一眼自己一直緊貼著的那個人時,才驚覺他不知何時已然消失。
一襲青衫的陸策早已高高躍起,懸停于杜黛如的頭頂三丈處。
“陸小子,你可小心了。千鈞一發(fā)之際不容有失。”
寒螭的聲音從識海之中逐漸融入到陸策三魂七魄之內(nèi),顯然是離魂絳已然開始發(fā)揮作用讓兩人神魂合一了,
“無論成與不成,一口飛劍都不能讓你毀去兩次。而只要失敗,你就是朱厭的首要處死目標。那時也就沒有人能救你了,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搏了!”
陸策努力平復心緒,不讓恐懼和緊張等負面情緒對自己的狀態(tài)有任何的影響,故而他只是毫無情感波動地說道:
“知道了,在場哪一位不是賭上性命的?從跌入下層遇到飛雷島門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然醒悟這個道理了?!?p> “老螭,別廢話了,來吧!”
話音剛落,一道無比純正的真龍之氣沖出陸策體表,仿佛一位袖珍蒼龍低首輕吟。
冰寒凜冽的真龍之氣像是一匹光滑之極的綢布纏上了陸策的右臂,蒼老龍頭在手臂上螺旋迂回,自肩頭一路蜿蜒至腕部。
陸策見狀心知是寒螭的準備已經(jīng)完全到位,默念馭使離塵簪的太清金華正法心決,左手也不閑著,行云流水地一拍眉心祖竅。
一道寒芒直穿氣障壁壘,在空中劃出一如鋪展開來的錦緞似的連貫劍光,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诹苏纨埨p繞的右手之上,劍柄恰到好處地停放在掌心之中。
由于提前的清心冥想,陸策現(xiàn)在靈臺清明,全無一絲雜念。
并不是因為他對死毫無恐懼,而是他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只有先強行按下被死亡所支配的負面情緒,才能在死亡面前有一線掙扎的機會。
于是他立馬著手進入下一環(huán)節(jié),也是最為緊要的關(guān)頭。
陸策收攏體內(nèi)被寒螭谷催修為而拔高到五重樓極限修為的靈氣,轉(zhuǎn)而使用寒螭所傳下的法訣,右手中所握住的朝蒼真人早年所用煉魔飛劍懸停在離手掌兩指高的虛空中。
右手卻掐成劍指,不斷配合法訣揮舞劍指,運轉(zhuǎn)劍訣快如疾風。
有了寒螭的真龍之氣加持,陸策對流玉冰光劍的冰魄凍體折磨也有了不小的抵御能力。
他心中想到了崔云樓因為過度負荷而遭受極刑顫抖不止卻堅實如城墻的背影,手上卻不拖泥帶水。
隨著一個又一個劍訣凝成,一黑一白兩頭陰陽魚竟然出現(xiàn)在了流玉冰光劍柄之上,交纏游過。
陸策右手指尖舞動越疾,陰陽魚向劍尖交纏推進的速度就越快。
這一切說來冗長枯燥,而實際上對于陸策來說不過是一瞬之間完成的連環(huán)操作。
眼看陰陽魚推進到了劍尖,卻忽然消失不見。
霎時間,沒有其他干擾的流玉冰光劍竟然自行震動,起初是嗡嗡作響,一彈指后轉(zhuǎn)為鏘鏘崢嶸劍鳴,仿佛有千百道無形劍光在虛空中進行交擊一樣嘈雜。
轉(zhuǎn)瞬之間,流玉冰光劍的劍身崩解為一道純粹之極,輕靈得沒有一絲凡俗雜質(zhì),只剩下肅殺之意的圓融劍魄。
成了!
“接下來就看你小子自己發(fā)揮了!”寒螭示意絞碎流玉冰光,提取純凈劍魄已經(jīng)大功告成。
之后陸策如何借助這一道劍魄出招退敵,就和他沒有多大關(guān)系了。
陸策卻絲毫不敢因為這點而大意,他壓下心中欣喜,馬上接著觀想先前在太虛幻境云臺上見到的一十九張畫卷。
他回想著那位立于海邊黑巖,面朝大海的劍客的一招一式,逐漸忘卻劍招而銘記劍意于心。
陸策雙眼驟然猛睜,不去觀察朱厭造成的七、八個空中虛影,不去猜度朱厭的真身所在,而是用眼神鎖定崔云樓身前一尺處,右手捏起劍訣一指,低呼了一聲“疾!”。
一道寒芒席卷寒潮如九天星河濤濤之水,其劍勢磅礴,劍氣浩浩蕩蕩如四時更替一樣自然而無可逆轉(zhuǎn),正是陸策習取太白殘譜之精粹,而忘卻招式之形,最后悟出的一招“瑤池碎波”。
朱厭在空中留下的數(shù)個虛影還未完全散去,它的真身早就乘機沖到了崔云樓近前。
以它覺醒之后的狡詐本能,它根本就沒有打算給崔云樓思考的空間,那些空中凝滯的虛影自然也全都是假的了。
真正的朱厭真身一早就用血影之法隱遁了身形,在以手刀剜去踝部以下雙足時,就已經(jīng)借助障眼法將真身藏在了被切下的雙足血影之中藏匿。
這一波謀劃簡直就是假中有假。
在朱厭舒展猿臂奮力借助腰力一轉(zhuǎn),鞭拳即將把崔云樓的人頭直接震飛,讓他身首異處時,朱厭心中涌起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惋惜。
也許在它學會了智慧和狡詐之后,也多了一分人心的復雜。
畢竟到嘴費力些的食物總是最可口的。
玩具也是一樣。
何況它還被崔云樓逼得臨場進化血脈,也算是承了崔云樓的情誼,得了一份進化的機緣。
只是下一秒它的惋惜就蕩然無存了。
其中自然有它血腥殺戮的本能復蘇占據(jù)了主導地位的緣故,但更多是因為一柄不速之劍打亂了它的原定計劃。
就在朱厭碩大如人腹的右拳堪堪命中崔云樓時,流玉冰光劍魄正好薄如無物一般輕輕插入它的指縫,如雀鳥般輕盈而毫無滯礙地洞穿了朱厭的整條猿臂。
巧妙的是今次它的掌心劍痕處也沒有血流如注。
因為雄渾劍勢之中蘊含綿綿冰魄之威,不但一路凝結(jié)了它的血肉經(jīng)脈,將它整只手臂完全凍得僵死毫無知覺,它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察覺到疼痛,就先感覺到右胸內(nèi)部有什么東西在鉆進鉆出磨得它血肉痛癢難耐。
與此同時,劍魄沖來所攜帶的森寒浪潮和無窮勁力不止破損了朱厭肉身,還硬生生沖退了它的龐然猿軀,竟然在地上犁出了一道三指深的溝壑。
朱厭雙眸中涌現(xiàn)出了極其深重的忌憚和怨恨。
它立馬將周身過剩的興旺血氣匯集到一處,強行阻塞住流玉冰光劍魄在他體內(nèi)勢如破竹的一路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