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道人的劍氣伴隨朱厭的神形俱滅也一同消散了,可是那道一直尾隨在劍氣之后的遁光卻沒有離開。
遁光一路追尋著劍氣的腳步。劍氣為它開路洞穿天地屏障,斬開墨淵石碑一角,大開方便之門。遁光也就搭著順風(fēng)車一路穿行從紅塵天下的天地屏障之外到了墨淵洞天之內(nèi)。
旅途橫跨了三級位面,故而遁光在長途趕路時稍稍慢了一線,直到現(xiàn)在才在陸策面前現(xiàn)身。
而這道遁光才剛剛閃過天穹,陸策就兩眼一黑,頓時感到天旋地轉(zhuǎn),一個勁地干嘔又發(fā)昏,險些直接睡過去。
寒螭知道這是低階修士被法術(shù)裹挾進行長距離躍遷的正?,F(xiàn)象,他卻也懶得說。
反正只要陸策一睜眼,看到熊熊地火和破碎不堪的地表都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天上的浮空島和七彩云霞,陸策自然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有人用秘法將他直接從下層世界接引到了墨淵洞天的上層世界,也就是墨流河上。
果不其然,睜開眼重新打量四周的陸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等待他的是一個靜謐而安詳?shù)暮推绞澜?,而不是無休止的危險降臨。
陸策有意識地舒展放松因為強裝鎮(zhèn)定而一直僵著的雙肩,難得地長舒了一口氣。
他第一次覺得能簡單地站著不動,對他來說就已經(jīng)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
因為陸策此時就在烏篷船的簡易船艙之內(nèi)。
茶案上有水汽徐徐飄飛,茗香四溢。貼著茶案的三人盤膝而坐,都在閉目養(yǎng)神,正是崔云樓、淮陰子和華陽真人三人。
船尾的馮瑛馮婆婆則是在鎮(zhèn)守船身,防御外敵入侵。
不知為何,她同樣也回到了烏篷船上。
而陸策面前的那人正在一手掀開烏篷的船簾,指點著浮空島上垂下的光幕,光幕已然恢復(fù)到了最初的赤紅色,一手輕輕提拉著陸策的衣袖,正是一襲黑衣的杜黛如本人。
難得的好興致。
向來無心觀賞沿途風(fēng)景的陸策只是回頭笑看了安然無恙的崔云樓一眼,就前壓身子俯臥,以手肘撐地,把頭探出了船簾以外,和杜黛如一起看著漫天的幻瓏蝶聊了起來。
說著說著,陸策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呆呆看著天上環(huán)繞浮空島的七彩云霞發(fā)起了愣:
瓏先生是不是也會在那一群群翩翩紛飛的幻瓏蝶群里,發(fā)光發(fā)熱,感受群居的生活呢?
是做妖王申聞還是做瓏先生,四百年的風(fēng)雨飄搖和十天的樂天知命,哪一個更快樂呢?
是反抗既定命運去人世浮沉,還是安于煙花般璀璨的短暫生命呢?
陸策沒能夠站在瓏先生的角度給出答案,正如瓏先生也沒能自我答復(fù),自圓其說。
又或者很多事情本來就是沒有答案的。
也許是察覺到了陸策突然的沉默,也許是同樣想起了曾經(jīng)同生共死的瓏先生,杜黛如一時也變得默然了。
就像是為了沖淡這股莫名的氛圍一樣,一道遁光一閃而過,鉆進了烏篷船帳內(nèi)。
眨眼之間,陸策就見到一位身穿素白道袍,看上去極為年輕干練的道人出現(xiàn)在了四方茶案的一席。
面對船艙內(nèi)眾人的目光,白袍道人回之以頗具親和力的微笑,他拱手行禮道:
“在下嚴(yán)英風(fēng),受了太素御極榜此刻輪值的慕天君指派,前來會見幾位,順帶處理一些朱厭相關(guān)事宜的手尾?!?p>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在陸策心中好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一下就勾起了他積壓已久的一些疑問。
一路走來,他對之前道門歷史的淵源已然無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有太多相關(guān)卻陌生的詞匯和他出現(xiàn)了關(guān)聯(lián)了。
人總是好奇的,修道人也同樣不能越過這一層心障。
而“太素御極榜”這個名詞兩次出現(xiàn)在他的耳中的場景讓陸策記憶猶新。
一次是被墨淵石碑黑光攝入時,崔云樓在云洲界內(nèi)的一聲吶喊。
一次是那如夢如幻,頃刻破去神宗禁法,連帶著誅殺朱厭的無上劍光。
還好陸策不知道那道劍光還順帶斬開了兩道天地屏障。
而陸策心中此時充斥著無數(shù)的疑問:
太素御極榜究竟是什么?一個組織還是一件奇異的法寶?寒螭口中聽來,使出那一劍的慕師英不是太白劍宗掌教嗎,為什么會和太白劍宗扯上關(guān)系?
西昆侖山門都覆滅了,掌教真人為什么還安然無恙,甚至還在大神通者的眼中威名不減?為什么自己連千年之前倒臺的太白劍宗都聽說過,之前卻沒有在寒螭和老崔嘴里聽到關(guān)于太素御極榜的只言片語?
是什么讓他們兩個諱莫如深?
之前神宗的蓋元武為什么在看見陸策用出自太白劍法的“劍浪”之后,稱呼他為太白余孽?神宗和太白劍宗有什么糾葛?
難道神宗有能和太白劍宗叫板的底蘊?還是他們本來就是宿敵?
如果神宗能和被老崔和淮陰子等人如此推崇的太白劍宗掰手腕,那為什么現(xiàn)在的神宗聲名不顯,陸策之前同樣沒有聽說過?
陸策突然想起了一個名詞:寒螭曾經(jīng)隨口提到過的“三教合流”。
他依稀記得這個名詞是伴隨著寒螭提到太白劍宗山門破落時談到的。
那究竟合流的是哪三教呢?
包括西昆侖的太白劍宗嗎?神宗呢?
一連串的問題連鎖迸發(fā)在陸策的腦海之中,讓他感覺頭都要炸了。
該死的寒螭!什么話都只說一點,故意調(diào)自己的胃口。
雖然心中對寒螭的咒罵沒有停息,陸策卻沒有辦法否認(rèn)心中涌起對隱秘故事探索的興奮愉悅之情。
比起崔云樓和淮陰子提到太白劍宗時的一筆帶過,寒螭無疑為他具體描繪了更多的細節(jié),讓他接觸到了更多勾起心中探索欲望的信息。
就像是寒螭向陸策展示了一塊拼湊了些許殘片的拼圖,又故意把大多數(shù)連接殘片孤島的關(guān)鍵版圖給藏了起來,讓陸策對著關(guān)鍵處的留白好奇得要發(fā)瘋。這也太折磨人了。
終于,陸策還是冷靜了下來。
因為他猛然意識到眼前這位穿著素白道袍自稱“嚴(yán)英風(fēng)”的男子,很可能就是與太素御極榜相關(guān)的人士,而陸策正在面對最直接的第一手資料!
這可太新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