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遇刺
正月十五一過便算過完了年節(jié),衙門早已經開衙,許多商鋪也趕在十五之前陸續(xù)開門,只為了在元宵這日趁著熱鬧多做幾筆生意。
待熱鬧散盡,京城便剩下開春的忙碌,街道上那些紅色燈籠彩色紙屑像是另一個時空的事物,與行色匆匆的人并沒有關系。
林凌踏著殘留的節(jié)慶余溫,腳步輕快地走在京城大街上,目光在街上有些舊的喜慶裝飾上掠過。
也不知這個時間裴沛是不是去上值了,她要不要去渾天監(jiān)找他?林凌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繼續(xù)往裴府走。以她的腳程,逛遍整個京城都花不了多少時間,先回裴府一趟再去渾天監(jiān)更費不了什么功夫。
到了裴府門口,她背著藥箱,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拎著水桶,笑盈盈地上了門。守門的仆役她認得,先前她進裴府時見了他好幾次,顯然他也認得她,一看到她便神情激動。
“林藥師……”他驚聲叫道。
“對,是我?!绷至钁溃杏X這情緒怎么不太對,倒像是他爹快死了遇上了神醫(yī)。
“太好了,公子有救了!”
“什么?”剛一只腳踏進門坎的林凌腳步一頓,差點被絆到。
仆役來不及回答,張遙總管便匆匆趕來了。
“林藥師?你回來了就好了,快,去臨水院。”
林凌一時腦子有些空,也顧不上細問,就跟著張遙往臨水院走,路上有人想幫她拿東西,卻沒能跟上她的速度,張遙也是眼睜睜地看著本來還在他后面的林凌越過他,沒幾步就沒影了。
得服老,他暗暗感慨。
林凌一進了臨水院,便聞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藥味。幾步到了裴沛的臥房門口,她略站了站,感覺里面的人至少是活著的。對,只要是活著便好,哪怕是斷手斷腳,她也能救回來了。
輕吸一口氣,她把手里的東西放在門口,大步走了進去,待看到床上昏迷的裴沛面如白紙,她還是不禁握了握拳,又轉頭看向邊上的杜老。
“什么情況?”
“公子五日前遇刺,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老夫用了許多藥都沒有用。林藥師快來看的,可有什么法子?”
“只是遇刺?”林凌一邊問一邊在床邊坐下,拉過他的手腕假裝把脈。
杜老不懂她為什么這么問,答道:“對方人很多,公子身邊雖有長河等人,但依舊敵不過。對了,幸好龐英龐中郎將經過援手,不然公子性命不保?!?p> 林凌也沒法細問,她先前送給裴沛的香囊是有防護作用的,里面還有她畫的符,若只是刀劍傷沒道理傷得這么重。
見林凌面色凝重,杜老也提了一口氣。這次裴沛的傷勢本身并不算重,靠龐英相助,裴沛沒有傷到致命部位,哪怕留下的傷口夠他躺上幾天的,卻不是什么致命傷。偏偏杜老很有信心能治好的傷,卻讓裴沛一直沒醒過來,他也不知出了什么問題。
要是裴沛繼續(xù)不醒,他也許要走走偏門的路子,去請教派的人來看看。幸好林凌來了,要是讓裴沛知道他去請教派的人相助,還不知怎么想他。不過林凌也算是教派的人……杜老打量了她一眼,默默把她歸為普通的江湖游醫(yī)。
“林藥師,能治嗎?”
“能?!?p> “太好了,那,要準備些什么?”杜老激動地問。
林凌瞟了他一眼,說:“你們什么也不用做,回避就好。”
對了,這位的師門秘術是不準他人窺探的,杜老想起上次林凌替裴沛解毒的事,馬上點頭。
“好,我們這就離開?!?p> 他朝長源使了個眼色,便領著屋里的人退下,出門時還很貼心地幫忙關上門。林凌望向房門,一揚手飛出一張符定于門上,這才轉頭掀開被子,解開裴沛腰腹上的繃帶。
他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恢復得卻不怎么好,傷口還隱隱有些發(fā)黑。林凌看了一眼,眉頭死死皺著,從發(fā)間拔了月鐮下來在傷口上方輕輕一劃。
果然,她心下了然。
剛剛她用靈力探查裴沛身體時,便發(fā)現他體內有一股陰邪之氣,再看他的傷口上也的確有陰氣停滯,就像當時她受雷擊后傷口處有雷火罡氣停留一般。她的月鐮正好以兩者為食??吹皆络犓矔r將裴沛?zhèn)谏系年帤馕?,她感覺比起純陽之氣月鐮似乎更喜歡陰氣,又或者是,它更喜歡替好看的小哥哥治傷。
不會不會,就算是她打造出來的武器,也不可能跟她一樣性子。
把月鐮釵戴回發(fā)間,她運轉靈力輸入裴沛體內,將他體力脈絡滋養(yǎng)一遍后才退了出來。
“阿沛……”她輕聲嘆喚。
裴沛的眉頭微微一皺,他正身處黑色的泥沼被惡靈圍困無法掙脫,怎會聽到林凌的聲音。是了,這世間怎么可能會有惡靈,他定是受傷昏迷了,現在他所視所見皆是幻象。
“阿沛……”林凌又叫了他一聲。
他的眼皮動了動,呼吸也急促起來,待林凌又喚了他一聲,他猛然睜開眼,待看清床前的人,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真的回來了?”
林凌用力點頭,抓起他的手,說:“我回來了?!?p> “真好。”他感慨道。
他以為還要過許久才能見到她,想不到眼一閉一睜,她已經回來了。她總算是回來了。
林凌抿著唇,咬牙頓了片刻,微微搖頭,眼中閃爍的淚光漸漸凝成細流落了下來。
“不好?!?p> “怎么了?別哭?!?p> “你還說呢。你這是想嚇死誰,我歡歡喜喜地回家,怎地你卻受傷了。我都要被嚇死了。才出門半年的功夫,你怎么都不能照顧好自己,又不是有妖獸邪神來犯,就是幾個刺客,你怎么還防不住?!?p> 朗朗乾坤哪里來的妖獸邪神,裴沛心下說,見她眼淚停不下來,知她是真嚇著了,伸手替她抹去眼淚。
“是我不好,你別傷心?!彼寐暟参康?。
“自然是你不好?!绷至杪裨沟?,又問:“我給你的香囊呢?你怎么不隨身帶著?”
“在枕邊。”
他說著伸手在床鋪里側摸了摸,將她做的香囊取了出來,略有些心虛地拿給她看。
林凌接過時確定里面的符還在,定是他沒有隨身帶著,符咒才沒有起作用。她氣惱地看向他,索性跟他說明白。
“我知道你不信才沒有跟你說,這里面放著保平安的符咒,是真有用的符咒,若是你帶著這次就不會傷得這般重?!?p> “你說里面有助眠的草藥,我就把它放在枕邊了?!?p> 好像很有道理,林凌拿著香囊,一時語塞,堵在心里的氣不上不下的。
“你,你這是狡辯。既然你都不戴著,留著也是沒用?!彼龤鈵勒f完就把香囊朝邊上一扔。
“你這是……”
裴沛怎么也沒想到她會為了這個鬧脾氣,暗暗一嘆,如今他算是知道那些說女子麻煩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伸手扶著床板,他掙扎著想起床,卻被林凌著急攔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么?還傷著呢!”
“我去把香囊撿回來。你送的東西,我要好好收一輩子,怎么能扔?!?p> 見他堅持,林凌嘖了一聲,說:“你躺著別動!不過是死物,哪里有你的身體要緊?!?p> 她說著卻又懶得起身去撿,目光一轉,她便伸手朝香囊的方向一揮,那香囊便自動回到了她的手上。
“你看,”她拿著香囊在他面前揮了揮,說:“里面的符真的是有用的,是我親自畫的,它會幫你擋災,要是你真的出事了,我也能立馬知道?!?p> “好。”
裴沛勉強應了一聲,暗想,香囊會飛回來明明是因為她會隔空取物的氣功,跟符咒有什么關系!他就算是頭一次親眼看到有人會這樣的功夫,但也是聽說過的。
林凌聽出他還是沒信,要是她能在他身上畫無形的護身血咒就好了,那是升入器殿后才能學的符咒,她也只是聽說過。心下一嘆,她看向裴沛,心疼地看著他。
“我要是早幾天回來就好了,你就不會受傷了。”
“賊人說不定就是知道你沒在才出現的?!迸崤嬲f道,打量她的表情。
若真是如此,以后她豈不是不好出門了,果然護身的東西得多為裴沛?zhèn)湟恍?,林凌心下盤算,覺得這樣還沒用,又看向裴沛。
“等你好了,我教你練功吧,與人交戰(zhàn)時自保的能力你總得有的?!?p> 她的夫君打不過妖物也就算了,要是連普通人也打不過……只能怪她沒本事護不住,她想,果然好看的夫君都是有本事的女子才能有的。
“我是得練練。”裴沛無奈應道,原想以此讓她打消再進山采藥的念頭,看來是行不通的。
“你再挑一二忠心的童子,我一并教了?!绷至枵f著便想到了龐英,問:“聽說這次是龐英救了你。”
“對?!?p> “你覺得他值得相信嗎?”
裴沛大概猜到他的回答意味著什么,他不愿林凌跟龐英多接觸,想那天龐英為救他受傷聲稱是為了林凌,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但他也不能因他的猜疑便恩將仇報故意說龐英的不是。
“尚算忠直?!?p> 林凌望了一下天,也不知這是說龐英可信還是不可信。算了,教了吧,她暗想,再看向裴沛時,見他正要把手里的香囊放回去。
目光微動,她不解地問:“上面的穗子怎么不見了?”
還是讓她發(fā)現了,裴沛動作一動,淡定答道:“那穗子的綁繩太粗,總是會散,也不知掉哪里去了。”
林凌就沒有戴過這些東西,身上只有一個隨身寶袋還是認主的不會隨便掉,也就不知裴沛說的是真是假。
“等會兒我讓人找找?!?p> “隨它去吧,”她無所謂地揮揮手,說:“就是沒有穗子,這香囊越發(fā)難看了?!?p> “你可不能再扔?!迸崤媪ⅠR將香囊握緊。
“我跟自己做的東西又沒有仇?!彼f。
見他這般珍惜,倒是看它有幾分不順眼起來。明明那么丑,竟然還放在枕邊,林凌負氣想,一低頭便在裴沛唇上親了一下。它也只是個死物,做不了旁的,林凌暗想,看著裴沛瞇眼笑著。
裴沛無奈地看著她,卻又不禁失笑,的確是她回來了,再沒有旁人會這么大膽的,會這么讓他歡喜。又笑了一聲,他便感覺腹部的傷口被扯到痛了一下,不由皺眉。
“痛嗎?”她緊張地問。
“不痛?!彼褟姷?。
“我替你上藥?!?p> 林凌感覺到他的傷口上有好幾種傷藥的氣息,大概是杜老見他遲遲不醒便換了傷藥的種類,有一種還是對傷口特別刺激的,幸好當時裴沛暈著,不然這么疼他怎么受得了。她小心把這些藥都抹去了,又放下她一直背著忘記存在的藥箱從里面拿了傷藥出來,小心抹到他傷口處。
裴沛不錯眼地看著,眼中的笑快要溢出來了。林凌微勾著嘴角,等替他抹好了藥,抬頭看向他,上前在他臉上親了親。
“不痛吧?!?p> “不痛,涼絲絲的?!?p> “以后我再出門,等給你多備些藥,免得杜老試來試去的?!?p> 裴沛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幾日,一睜眼便看到林凌,便只看著她再想不到其他,聽她提到了杜老才想起前事。
“杜老他們呢?”
“在屋外等著呢,要讓他們進來了嗎?”
“要。我有些事情要跟他們說。你回來也累了,要不要先去歇口氣?!?p> 想來是他說的這些事她不能聽,林凌略一遲疑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
“是誰傷了你,你知道嗎?”
裴沛微微搖頭,說:“我才剛醒,還什么都不知道呢?!?p> 林凌輕哼一聲,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卻沒有再說。把她的東西一收,她便拎著藥箱去了門口收回靈符打開了門。
“怎么樣了?”杜老見林凌面色淡淡,剛剛又沒聽到里面有什么動靜,不由著急地問。
“他醒了,讓你們進去。”
“太好了。”
杜老說著便進屋,長源等人在后面跟著,長波原也是要跟著進去的,衣服一頓卻動不了,回過頭時卻是林凌用指尖捏著他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