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巴音的意見是把原來的舊墻皮全鏟掉,重新抹“沙里子”,然后刷白灰。吉雅和包牧仁不同意,認(rèn)為這樣做又費(fèi)時間又費(fèi)錢,不如糊上一層報紙就行。最后,雙方各讓一步,按包巴音的方案:必須糊兩層!先糊上一層報紙打底兒,然后再糊上一層專業(yè)糊墻糊棚的花格紙。
糊花格紙是個細(xì)致活,需要請專門的“棚匠”。自己家人上手兒要是弄不好不但對不準(zhǔn)花紋兒,而且還不平整。打底兒的報紙自己家能糊,就不用求人了。包牧仁先把房子徹底掃了一遍浮灰,又喊來姐姐包代小幫忙用面打好了糨子。
…………
韓黑虎和李三?!棒[掰”之后,就得不到有關(guān)其其格的任何消息了。他又放不下身架找李三福求情,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引起其其格的注意了。
其其格拿著指甲刀給奶奶安辛氏剪指甲,莎林娜抱了一捆光溜溜的苞米秸稈扔在外屋廚房。這是羊把葉子吃掉了,剩下的硬稈兒正好可以作為燒柴。。
拍打著身上的灰塵,莎林娜進(jìn)了西屋,說:老韓家那個黑虎騎個破車子,叮呤咣啷地從咱家門口兒來回好幾趟了。這小子,想要干啥???
安辛氏扭頭看著窗外,說:啥時候???我咋沒看著呢?
其其格一拉安辛氏的手,說:奶,你別瞅啊。你一動,要是鉸著肉了可別賴我啊。
“想鉸你就鉸吧,我老的皮厚肉也厚的,不怕?!?p> “你不怕???我還心疼呢?!逼淦涓裎匦α?。
“你這孩子。唉——等你出閣了,我的手指蓋兒長得長了可咋辦???”
其其格臉一紅,不吱聲兒了。
莎林娜:那就招個上門女婿吧,這樣一來,其其格就不用離開咱們家了。
“媽——”其其格責(zé)怪的眼神瞪了媽媽一下。
莎林娜:你別這樣叫我。反正我是知道,你心里藏著事兒呢,就是不和我們說……
“你們快看,黑虎這小子騎著車子又過來了!”安辛氏老人有些興奮地喊道。
…………
吉雅和包代小從廚房把熬好的糨子端到了小東屋,娘倆有說有笑的。此時,包牧仁已經(jīng)把墻壁上的浮灰掃干凈了,頭發(fā)上、肩膀上都落有塵土,吉雅拿過笤帚給他打掃。
包巴音叼著旱煙袋夾著一大卷子報紙進(jìn)了屋,邊放下報紙邊說:這個白哈達(dá),膽子太小,愣是把報紙?zhí)舫鲆话雰喝?。不知道這些夠不夠糊底的。
“不該省的瞎??!同樣是費(fèi)一把事,我就說去買些大白紙打底兒,外面再像你說的糊一層花格紙,那得多亮堂?非得要這舊報紙。大頭兒不算小頭兒算!”吉雅“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
“你懂個屁?過日子就得細(xì)摳,與面子無關(guān)的該省必須省。關(guān)系到面子的,不該省的必須舍得出去?!?p> 包巴音這段話就像一盆涼水,把吉雅剛才那點兒高興勁兒徹底澆滅了。她真就出去了,而且故意把門關(guān)得“咣當(dāng)”一聲巨響。
原來,糊墻的紙是包巴音找村支書白哈達(dá)要的報紙。村里每年都訂報紙,看完的或沒看完的都會攢起來,一到過年時就會有人去討要用來糊墻糊棚。先到的、或者是和村干部關(guān)系不錯提前打過招呼的能有,大多數(shù)人家是撈不到的。得不到舊報紙的只好去紅樓市區(qū)買,論斤算賬,雖然錢不算多,但在一分錢要掰成兩三瓣兒花的年代,這筆開銷還是讓人心疼的。
包巴音這個季節(jié)去要舊報紙,沒人和他爭,自然就很順利??墒?,在給他拿走之前,白哈達(dá)仍然是細(xì)心地查看過,把認(rèn)為重要的、不能上墻的都挑了出去。
吉雅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兒,覺得沒啥意思,又進(jìn)來了。包巴音看了看她,嘻嘻地笑了。吉雅卻說“傻笑啥?誰跟你笑啦?”
包牧仁翻看了一下報紙,說:爸,人家白書記那不是膽兒小,是嚴(yán)重地謹(jǐn)慎。
“嚴(yán)重地”是包牧仁的口頭語兒,不管大事小事,他都會“巧妙”地加上這三個字兒。有一次,幾個年輕人在一起聊天閑扯時,不知是誰放了個無聲臭屁,包牧仁就“嚴(yán)重地”說“誰放了這么一個嚴(yán)重地屁?嚴(yán)重地臭啊?!贝蠹倚﹂_了,便逗趣兒地說:連“屁兒大事兒”都是“嚴(yán)重地”,那在包牧仁眼里還有小事兒嗎?
包巴音已經(jīng)習(xí)慣了兒子的“嚴(yán)重地”,便說: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沒必要整的像神經(jīng)病似的。哎——糨子熬得有些干啊,多浪費(fèi)啊。是不是代小干的?
包代小笑著說:啥叫費(fèi)力不討好?我就是那伙兒的。
吉雅接話兒說:你爸說話就那樣,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你別怪他啊。
包巴音:唉,這白面,缺啊,能省就得省。牧仁,糊你這東屋用就用了吧,我們那屋用苞米面打糨子對付對付就行。
“你想啥呢?苞米面那么粗,打了糨子嘛?想一出是一出!”吉雅今天鐵了心要和包巴音對著干了,又反駁了他。
包巴音沒理會,接著說:要是報紙實在不夠了,我們那屋掃掃灰就算了,沒人看我們屋,都看你們新房呢。這是面子,我們那只能算里子。
包牧仁瞅了瞅媽媽和姐姐,都沒再說什么。他出去從廚房搬來一個炕桌進(jìn)屋。他把桌子的兩條腿放在炕里,另兩條腿懸空著,只有桌腿間的橫梁支撐在炕沿兒上,自然形成一個傾斜度,便于站在地上為報紙刷糨子。
包巴音把旱煙袋往腰上一別,開始負(fù)責(zé)刷糨子。包牧仁則脫鞋上炕,他要先從炕里開始糊。
“別忘了,糊完花格紙以后,得在炕頭兒墻上貼兩張帶有大胖小子的年畫!”吉雅從屋外探著半個身子進(jìn)來說。
包巴音:那你還不快去供銷社買?先準(zhǔn)備好嘍。
吉雅:你不想想,現(xiàn)在供銷社還有年畫嗎?
包牧仁:也是啊。反正是不著急,過兩天我去市里辦別的貨時再到書店里買。
吉雅突然想起來該給羊飲水了,便退了出去。
包巴音說:牧仁,你這段時間往烏蘭圖雅家得勤跑一跑,看看有啥活兒幫著忙活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