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春很是費力地將手中的火銃拿起，槍托抵著肩膀，腮幫子貼著護板，一只眼閉起，一只眼用照星與照門觀瞄著五十步之外的長木靶子，按照教習的命令屏住呼吸，等待命令。
“預備，放！”
隨著教習的一聲令下，韓春等五人趕忙扣下龍頭火繩扳機，火繩點燃火門中的火藥，八錢重的鉛子飛射向靶子，韓春感到自己瘦弱的肩膀被猛地撞了一下，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教習開始唱靶：“實打五發(fā)，中靶三發(fā)。”接著另一個新來的書辦開始拿著一只碳筆在一張紙上記錄著什么，韓春瞥了眼他的靶子，不出意外地脫靶了，他撇了撇嘴，如釋重負地將手中的火銃交到下一個人手中。
韓春退到一旁，牛拴狗與王奉恩兩人已經(jīng)打完靶站在一旁，韓春見了趕忙湊了上去，三人親切地打著招呼，王奉恩與牛拴狗二人都是小隊長，短短三個月時間，一直都是孩子王的王奉恩不說，一直木訥寡言的牛拴狗身上都有了幾分氣勢，讓韓春暗暗咋舌。
“拴狗哥，奉恩哥，這火銃真不是一般人玩的，每次一放銃就把我的肩膀撞得生疼，聲音也是嚇死人，不得了呢?！表n春一邊與二人湊著近乎一邊低聲抱怨著。
王奉恩點了點頭，大包大攬地攬住了韓春的肩膀，故意按了按韓春的肩膀，混不在意地說：“你小子就不適合干這個，放銃沒打著別人別再打著自己?！表n春捂著剛剛被火銃撞傷的肩膀連忙呼痛，王奉恩才放開韓春。
牛拴狗也是咧嘴一笑，很是陽光地看著二人打鬧，沒有了以往的陰沉，自從他入選沐家的伴當以后，莊頭就給牛家道了歉，賠了五兩銀子作為他姐姐的燒埋銀子，讓他爸爸回去上了工，但牛拴狗心中暗暗將姐姐的仇記在了心中，家人的性命哪里是五兩銀子可以換來的。
三人都是看著靶場中眾人的打靶，眼下眾人入營已經(jīng)三個月，現(xiàn)在各種訓練都會記錄成績，教習們會根據(jù)眾人的成績報請沐天波，將眾人分成文科與武科，文科據(jù)說以后可以去工坊與店鋪當學徒伙計，武科是去當家丁。
比例大概是武科一百，文科二百人的比例，這幫半大小子想去武科當家丁的還是居多，因此眾人都是很用心地在訓練，唯恐自己選不上武科。
靶場上的伴當們忙著打靶，此時用的彈藥已經(jīng)是紙包彈的火藥，射手從底部咬開紙包，倒入槍膛后再裝入鉛彈，最后裝入空的紙包堵住槍口，裝好引藥與火繩便可發(fā)射。
韓春看了一會靶場上眾人的打靶，接著又去看他的小隊長薛金谷在校場上操練隊伍中的后進生劉泉，小隊長的成績與隊伍中的后進生是要掛鉤的，薛金谷平日訓練與識字十分刻苦，但因為有著劉泉的存在，他的分數(shù)一直不高。
劉泉明白自己耽誤了隊長的前途，心中也很是著急，但他的資質實在是不高，不單隊列等訓練，識字的成績也不算好，讓薛金谷心中也是暗自著急。
“繼續(xù)，左邊，右邊，左邊，右邊?！毖鸸仍诔跸牡年柟庀掠行┘鼻械刂笓]到。
昆明有著春城的美稱，此地離著昆明也不算遠，即使是六月的時節(jié)溫度也十分適宜，但薛金谷與劉泉二人都是汗流浹背的。
韓春有些期待地盯著劉泉，周圍也有不少打完靶的伴當們在對著這邊指指點點，劉泉像是感覺到了眾人的目光，臉色漲地通紅，沒一會便在韓春的期待下走步再次順了拐，他想改過來，又頗為笨拙地調整著步伐，顯得很是滑稽。
看著劉泉的動作，周圍圍觀的伴當們強行忍著笑意，韓春卻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著他的笑聲，四周的伴當們也是笑了起來，劉泉眼角泛著淚光，無助地蹲了下去。
韓春頗為肆意地笑著，一旁的教習也沒有管，沐天波定下的規(guī)矩便是訓練場上輕微的打罵體罰之類都是可以，可結束課程后絕不允許任何的欺壓霸凌，沐天波有一回親自過來巡夜，發(fā)現(xiàn)了有個小隊長在宿舍內毆打他隊伍中的后進生，當即開革了那個小隊長與對應的教習。
其實韓春的體能訓練成績也不好，但他腦子活，識字與隊列都是可以，自知身材瘦小無力的他也不想去武科干家丁，更沒有當小隊長的野心，因此在營中過得頗為愜意，此時發(fā)現(xiàn)沒有教習彈壓，更是放肆地大笑。
薛金谷是個厚道的老實人，知道劉泉并不是有意坑害自己，而是資質真的不行，就一直咬牙與劉泉加大訓練頻次，此時看眾人都在嘲笑劉泉，也是急得不行，偏偏又嘴笨說不出什么。
“笑什么笑，你比人家強到哪里去了？人家好歹還知道去加訓，你天天得過且過的混著，打定主意去文科了？”
聽到這個聲音，韓春大怒地回頭，剛想叫罵，看清了來人，隨即便萎縮著躲到了王奉恩與牛拴狗二人身后，來的卻是胡一青與趙印選二人。
這兩人在伴當中很是有威信，大家聽了都是住嘴，唯唯諾諾地看著兩人。
胡一青與趙印選能文能武，在營中的考核樣樣都是優(yōu)秀，很快在營中便嶄露頭角，二人身邊又沒有劉泉那樣的后進生，很快便被沐天波選為了旗隊長。
沐天波當日劃分編制，每小隊十五人，四小隊為一旗隊，三百人的隊伍中總計才五個旗隊，就讓這表兄弟二人占了兩個，偏偏眾人還都此二人十分服氣，畢竟二人有著真本事。
“你們還好意思去笑話人家，人家起碼知道上進，你們呢？讓你們放銃是讓你們玩鬧的嗎？你們對得起國公爺付出的錢糧嗎？你們有這個閑心在這笑話人家，不去提升自己的技藝！”胡一青頗為老氣橫秋地教訓到。
沒等紅著臉的韓春分辨什么，胡一青便對著韓春說：“跟人家道歉，繞著教場慢跑十圈！”
小隊長在訓練時也是有著權力的，更何況是胡一青這個旗隊長了，韓春剛要哭著臉接受，一個冷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胡隊長好大的威風，不過韓春是我旗隊的人，胡隊長管得太寬了吧?！?p> 胡一青一看，卻是沐天波的貼身伴當沐有田，此人入營后直接被任命為旗隊長，算是領導直接空降的干部，韓春卻正是在沐有田的旗隊中。
胡一青與趙印選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冷冷地打量著沐有田。教場中氣氛頓時有些沉重。